第一章 我

我重生在婆母要給相公納妾的那一日。

上一世，我深愛著他，哪怕落得一個善妒的名聲，也死活不肯同意他納妾。

我以為他也是對我有感情的。

卻不想，直到我被婆母磋磨死，他都未曾拿正眼看過我。

而我被磋磨的那些手段，皆有他的助力。

這一世，我不願再拘泥於情愛之中，惟願和離，陸家倒台，逍遙過生。

1.

“這位是我娘家侄女林婉婉，與楓兒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今日便由我做主，納入楓兒房中，你們倆要和諧相處，努力早日為我陸家開枝散葉。”

聽著婆母熟悉的話語，我才確定我真的重生了。

我是謝家嫡女，父親乃當朝宰相，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兄長更是鎮國將軍。

而陸家不過剛中狀元的狀元之家，在京城無半點根基。

但陸老夫人在一次寺廟上香時看中我，希望能求娶我為陸家媳婦。

我早已在陸晚楓遊街時就看上他，一眼萬年，家人不同意我下嫁，可我隻想嫁他。

爹娘拿我沒辦法，隻好同意。

但婚嫁前我就同陸家說過，我謝婉凝不願與其他女子共享丈夫，若要娶我，陸晚楓此生便不可再納妾。

我謝家在京城乃至整個武朝皆有一席之地，我有囂張的資本。

陸家為了求娶我，自是答應。

然而，不過五年過去，婆母便以我無所出為由，可著勁給陸晚楓納妾。

上一世，我忍受著善妒的流言蜚語，一力攔下婆母給相公納妾的要求。

卻不想落得一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在這個無後即為大罪的時代，就連我爹娘都沒有理由阻止婆母為相公納妾。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願陸家好過。

是他們承諾的，豈可毀約？

毀約之後，又何必那般折磨我！

對上婆母的視線，觸及她臉上的狠辣之色，我的身子不由得一縮，一股惡寒從後背蔓延至全身。

上一世，我恪守兒媳本分，敬重她、孝敬她，她卻在我屢次拒絕她為相公納妾後，對我心生殺意。

於我吃食中下毒，趁我昏迷，買通府下男丁折辱我，最後還斷我腳筋，讓我淪為她房中玩偶，將我折磨致死。

一腔怒火在體內熊熊燃燒，恨不得有毀天滅地之勢，神色冷厲地與她對視。

許是她沒見過我這模樣，被嚇了一個激靈。

我深知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強壓住怒火，目光掃向長相清麗，氣質雋雅的林婉婉。

聽下人說，林家突遭變故，父母被流放，唯一躲過災禍的林婉婉當即來了京城投奔她的親姑母，也就是我婆母。

婆母無旁的親戚在京城，很是寵溺這位能言巧辯的侄女，待她如親閨女般。

上一世我說什麼都不同意林婉婉進門，這一世倒無所謂了。

陸晚楓我不要了，他想要納多少妾室，我都不在乎了。

隻不過，這一世，陸家別再想踩著我的屍骨往上爬！

我故作恭順，柔聲柔氣回道：

“婆母安排便是，兒媳無任何意見。”

婆母似乎有點驚訝我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同意林婉婉進門。

畢竟前幾次，我都是百般拒絕，還拿出當年的承諾壓她，逼得她不敢再言。

她眼珠子轉了轉，故意試探我：

“那你說，要將婉婉安排在哪個住處？”

問完，似乎擔心我苛待林婉婉，又一次提醒我：

“婉婉是我娘家侄女，她父母犯了事被流放，現如今來投奔我，便算我半個閨女，在陸家，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欺負她。”

我思索一番，便定了住所，“那要不，讓林妹妹住在挽風閣？”

既然他們那麼想要林婉婉進門，那就進來吧，所有仇人籠聚在一塊才方便收拾。

隻見婆母滿意地點了點頭，“挽風閣倒是不錯，寬敞明亮，且靠近楓兒的書房，婉婉可時常過去伺候。”

林婉婉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跪下給老太太磕頭，帶著哭腔的嬌柔嗓音連連道謝：

“謝謝婆母收留，婉婉一定盡心盡力照顧楓哥哥。”

聽著她嬌柔如黃鸝的嗓音，看著她柔 軟得一掐就會斷的細腰，我心頭苦澀，怪不得上一世陸晚楓隻肯留宿外室，也不肯上我的床榻。

我以為他與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他讀書人的矜持，現在想來，都是我自欺欺人罷了。

上一世的種種光陰如夢一場，我還沒能徹底消化，以及謀劃未來的出路，便以有些疲乏先退下了。

若換作往常，每回請安，婆母鐵定要留下我，為了我無所出的事訓斥一二，今日或許是林婉婉進門，讓她開心，便不再尋我的錯處。

夜晚，我本想回家一趟，與爹娘說明我和離的打算，以防父兄再在朝堂上給陸晚楓提攜。

既要報仇，自然是要報得徹底！

不想，一個月裏頭隻願來兩三回，還得我三請四催才肯來的陸晚楓，今日卻主動踏足我的安凝軒。

他生得極好，濃眉星眸，鼻梁高 挺如削，帶有一身讀書人的氣質與傲骨，足以吸引我。

可現在，我對他唯有恨意！

當年，若不是他承諾於我，又失信於我，我如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婆母納妾的請求，惹上一身殺意。

不，那本就是他的陰謀！

娶我，是為了得到謝家的扶持，是為了陸家發揚光大。

可就是如此，他還是負了我，更是在朝堂上彈劾我爹，陷害我哥通敵賣國！

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可現在，我在府中毫無勢力，不是與他撕破臉的時候。

看他板著臉，我強壓住所有情緒，柳葉眉輕輕蹙了下，柔聲問道：

“今日是相公與林妹妹的新婚之夜，怎的來了我安凝軒？”

陸晚楓好似不認識我一般，漆黑如墨的眸冷漠地看著我，看得我一臉莫名。

莫不是看出我的芯子早已換了？

還是我的情緒管理不當，讓他起了疑心？

按理說，上一世他那麼心愛林婉婉，此時應該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其左右才對，怎麼會想起我這個不要緊的正妻？

“為何要給我納妾？”

陸晚楓清冷的嗓音質問我。

我愣了下，他怎麼聽著好像不太高興？

也或者是疑惑。

畢竟婆母不是第一次提起要給他納妾。

每回都被我以當初的承諾拒了。

而這次，我卻想也不想就答應。

我捏著帕子，壓著心頭的恨意，淺淺一笑：

“婆母說我不會照顧人，希望多個人幫忙照顧你，林妹妹與相公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想來有她照顧相公，婆母定能放心些，要是林妹妹努力一點，說不定明年就能為陸家開枝散葉。

“我見過林妹妹一麵，是個乖巧懂事的可人兒，定能照顧好相公，相公也莫要虧待了她才是。”

他好像聽出我的逐客令，臉色愈發難看。

我不太理解，以前我求著他留下過夜，他都一副很勉為其難的樣子，好像我屋裏有洪水猛獸，恨不得快快離開。

現在，是我恨不得他快快離去。

不然，我生怕自己克製不住那股恨意！

“我娘子懂不懂照顧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至於開枝散葉，正房嫡妻都未曾生育，何時輪得到旁人？”

他忽然就逼近，氣場頗為強大，逼得我下意識後退兩步，不甚理解地看著他。

他這話是何意思？

莫非，他要留下過夜，與我做那等事？

他對房事從不熱衷，以往留下過夜，也都是敷衍了事，若我不提、不主動點，他更是能與我合著被子一覺到天明。

今日，他竟然主動提及？

思及此，我驚訝得眼瞳微縮，胃裏更是激起陣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