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慎重的思量,我決定,要與趙南宸徹底攤牌了。
他並未負我,也不曾虐待我,隻是,獨獨不愛我而已。
那一年我爹卷入了一樁科舉舞弊案,那是舉家流放的重罪,而趙南宸在邊關重創北戎兵馬直搗王庭,自此分離出祁國多年的北戎版圖重新回歸,陛下大喜,將其破格封為定遠大將軍並召回京城。
那是趙南宸一聲最風光的時候,所以我至今想不通,他為何要冒著觸怒 龍顏的風險向陛下求娶我這個庶出罪臣之女。
離京流放的前一夜,獄卒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來報喜,說是定遠大將軍親自請陛下賜婚,要娶白府二小姐白妍為妻。
什麼?
我震驚的久久回不過神來。
大夫人一臉狐疑的望著我,語氣一如既往的刻薄,“老爺,你的二小姐可真能幹啊,定遠大將軍不過回京月餘,竟悄悄摸摸的勾搭上了。”
爹麵色沉沉,淩厲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一樣。
恨恨罵了一句,“賤人。”
莫名其妙的,我竟成了白家的罪人,我知道他們在不忿什麼,白家舉家流放,我卻因為一紙婚約獨善其身,不僅免去罪籍,還從一個不受寵的庶女,一躍做了將軍夫人。
真是冤枉,我根本就與那位定遠大將軍不認識啊。
我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與趙南宸走到一起,婚後一年的生活,真正擔得起一句相敬如賓,禮貌且疏離。
趙家關係極為簡單,婆母早年因病過世,我的公公趙老將軍深居簡出不問家事,與我基本毫無交集,府上也無礙眼的鶯鶯燕燕,一嫁過來就是將軍府真正掌權的女主人,不知羨煞多少女子。
可是夜夜獨守空房的淒苦,我實在沒有顏麵傾訴給他人。
我以為是我做的不夠好,我以為趙南宸心中另有他人,可是每次聊起納妾的話題時,趙南宸都會怫然離開,徒留我滿心酸楚。
我不知道,這樣究竟算什麼。
他敬我,也足夠尊重我,唯獨不肯交付真心予我。
直到那次去參加尚書夫人的花會時無意偷聽到牆角,我才幡然醒悟,原來那些平日裏圍著我討好的女眷,背地裏究竟是用多麼刻薄的話譏笑我的。
京城裏哪來的秘密,她們什麼都知道。
回府後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我又哭又笑瘋魔了一樣,都是女人,她們為什麼要這般在背後惡毒至極的作踐我。
說實話,趙南宸皮相生的本就極佳,放眼京城,也沒有幾位世家子氣質勝過他的,更重要的是,趙南宸年輕有為,是祁國百年來最年輕的定遠大將軍,前途無限光明,不知有多少京中貴女都為之心旌飄搖,可是誰也沒想到,最後是我這個既無才情也無美貌的白家庶女嫁進了趙家。
我珍惜現在的身份地位,所以往常再多的委屈我也忍氣吞聲咽了下去,可是那天不知道怎麼了,發過脾氣後,心裏陡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勇氣。
我不願意再將自己的餘生浪費在這座囚牢,守著一個精致的木偶還做夢期待著會有夫妻琴瑟和諧舉案齊眉的一天。
我不是忍受不了獨守空房的寂寞,我隻是不願意和一個不愛我的人糾纏一輩子罷了。
今晚可真冷啊,嗬出的氣都是白色的。
說來心酸,嫁進將軍府一年又三月,我還是第一次站在這裏打量趙南宸起居辦公的地方,他不喜被人打擾,所以我便乖乖的守著府裏的規矩,從未逾矩到過梅園。
與我所居住的雪園幾乎無差的格局,隻是靠牆多種了幾棵梅樹,一切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唏噓感歎時,一道寒光從我眸中一閃而過,我下意識的一怔,一把冰冷的短刀已經猝不及防的搭在我的脖子上,我相信,隻要我再妄動一下,鋒利的刀刃將會毫不猶豫的送我上路。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玉蕊香的味道,我試探性的出聲,“阿清?”
“夫人?”
方清見是我愣了一愣,迅速收了刀,憂慮不安的看了一眼還亮著燭光的臥房,有些為難的開口,“夫人,已經很晚了,快回去吧。”
我心意已決,今晚一定要見到趙南宸,橫豎我現在還是他的妻子,我就不信他會殺了我。
“我有要事要見將軍。”
“今晚不行。”
方清固執的堵在我身前,我也執拗的不肯讓步,兩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起來。
幽夜寂寂,冷風淒淒。
“夫人,天冷,你還是回去吧。”
方清終是耗不過我,看我凍得瑟瑟發抖,猶豫著解下外袍主動披在我的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令我思維一滯,鼻子有些發酸。
我正欲開口接話,此刻臥房裏卻傳出一陣貓叫似尖細聲音,更像是一種夾雜著痛苦與歡愉彼此矛盾著的呻 吟。
方清的臉色變了變,如臨大敵一般看著我。
我再沒見識也透過方清的反應明白過來臥房裏此時正在發生什麼,這一年的屈辱頓時湧上心頭,怒火霎時吞噬了冷靜的理智,我一定要進去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明明強調過不介意這府裏有別的女人,趙南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以他的地位,即便為了那個女人寫一紙休書休我出門,又有誰敢多說什麼。
方清自然是百般阻撓,不肯讓我壞了趙南宸的好事,我兩不顧男女大防糾纏在一起,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將我死死的箍在懷裏,而我也不甘示弱,情急之下握住了他的短刀,竟然失心瘋一般朝他肋下刺了下去。
“小妍。”
自從重逢之後,方清再也沒有這樣叫過我,我握著沾血的短刀,失魂落魄的看著方清痛苦的捂著傷口,手抖的連刀都差些拿不穩。
“小妍,不可以......”
方清臉色一片慘白,他半跪在地,指縫都是血,無力的衝我抬了抬手。
後悔嗎?當然後悔,我一定是瘋了,我怎麼會刺傷方清呢。
可我最終還是狠心扭頭,推開了臥房的木門。
我見到了此生最為愕然的一幕。
燭光微弱,床幔被輕風吹動,輕柔又懶散的舒展蜷伸,窗幔後的昏暗處,兩張對我來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麵孔因為我的驟然闖入不約而同的看向我,酮體在幔後糾纏,若隱若現。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真相,腦中一片空白,如遭雷擊,險些暈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