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雙方氣氛劍拔弩張，這時，執行殿的大門被拉開了。

「薇薇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霍爺爺，您來了！他們居然敢這樣對我！」薇薇安一看到自己的老熟人，立刻跑上前去，撲進了老人的懷裏，擺出一幅受害者的模樣。

這是薇薇安的老師，城主的幕僚霍其綱。

霍其綱捋了捋自己發白的胡須，「我的小公主，您這又是惹出了什麼事啊？」

「哪兒有什麼事啊！是那個賤民糾纏不休！」

她指向了我。

隨後，薇薇安看到了老人身後的人，驚喜地大喊，「爸爸！」

城主鮑曼站在門口。

所有人都起了身，朝著鮑曼鞠躬行禮。

鮑曼抬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了審判席，極度臃腫的身材砸在椅子上，讓地麵都震顫了幾下。

「我正好路過，本來打算來看看薇薇安，結果就聽說她被你們帶到執行殿了，就來看看她又犯什麼事了。」

他高高在上，斜睨著我。

「說吧，什麼事？」

我又說了一遍。

「哼，我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

「不過是賤民的一條手臂，這麼無關緊要的事，居然值得讓堂堂厄斯星城的公主受審。」

他站起身，環視著校董席。

「以後再用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事來委屈我的女兒，我就把你們通通打包送到遠星際去喂異種！」

「薇薇安，走！」

薇薇安哼了一聲，看我的眼睛裏全是戲謔和嘲諷，小跑著跟上了父親。

兩個人沒有再看我一眼，親密地說著話，離開了。

4

無關緊要？小孩子過家家？委屈？

我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部。

我知道薇薇安是公主，而我隻是籍籍無名的普通人，我沒有奢望能以牙還牙，但他們居然能夠如此無恥！

我回想著妹妹在病床上慘烈的模樣，心中恨意叢生！

這些該死的貴族！

我渾身顫抖，指著執行殿牆壁上遒勁的大字，「公正無私，如同天神之判，普照萬民。」

「為什麼她無故傷人卻不用受到任何的刑罰！」

「隻因為她是公主，而我們是平民嗎？」

台上所有人均默不作聲，仿若我們處在真空地帶，聲音傳不到他們的耳朵。

「你們知道一個平民想要入學厄斯軍校，要付出多少努力嗎？」

「你們知道我妹妹是入學第一名嗎！」

「她本可以有光明的未來，本可能成為星城，成為帝國機甲軍隊裏的一員......」

我一聲高過一聲。

「現在呢？她這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操縱機甲了！！」

「她的未來，就這麼輕如鴻毛嗎！！」

我聲聲泣血，叩問著在座的所有人。

無人應我，偌大的執行殿靜的針落可聞。

5

城主發話，校董唯命是從，薇薇安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而我也被士兵拎著扔出了軍校的大門。

我拖著無力的雙腿在街上行走，路邊衣著華貴的貴族少爺在街頭隨意欺淩著平民小孩。

那些跋扈的臉，和薇薇安逐漸重疊在了一起，讓我捏緊了拳頭。

五十年前，黑波輻射爆發，外星生物大量變異，大舉進攻地球。

人類節節敗退，生靈塗炭，在宇宙中到處流浪。

直到巨型機甲以及宇宙躍遷技術的研製成功，人類才終於有了還手之力。

十年浩戰，伏屍千裏，人類終於把外星異種趕出了家園，在大大小小的類地行星上重建了樂土。

厄斯星城就是其中之一。

人類迎來了一段和平時期，之前抗擊外星異種的機甲部隊一部分卸甲歸田，一部分轉向了探索更遙遠的宇域。

帝國根據軍功大小，給將領們賞封了貴族頭銜，鮑曼便是最終戰役的副指揮官，被任命為厄斯城主。

然而，他們在一日又一日的酒池肉林中喪失誌氣，逐漸昏聵，而子輩更是從未經曆過危機年代，以薇薇安為首的新一代厄斯貴族們仗著父輩的榮耀耀武揚威。

普通人對此早已頗有怨言，但貴族掌握著所有的軍用機甲，手無寸鐵的平民也隻能忍氣吞聲。

回到醫院，我先進了洗手間，在鏡子麵前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做出幾個笑容，確認沒有任何破綻後，才走到了病房門口。

妹妹已經醒來了，正看著窗外發呆。

媽媽在旁邊，遞給她一塊削好的蘋果。

她右邊的袖管動了動，習慣性地想要伸出右手。

卻在一瞬間反應了過來，愣在原地。

媽媽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拿著蘋果的手也垂了下去。

她偷偷地抹了抹眼睛，然後直接把蘋果遞到了妹妹的嘴邊。

妹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把蘋果咽了下去。

我看不下去了。

我靠著院牆，逐漸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