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狹小的出租房裏,姐姐正在煮螺螄粉。
酸筍的臭味熏得我頭疼,但那十碗螺螄粉都是我今天直播要吃完的東西。
我從小胃口就大,食量是其他小孩的三四倍。
爸媽嫌我是個女孩,吃再多都是白吃,索性把豬飼料給我當飯吃。
我知道那些東西不能吃,但有時候餓得狠了,也吃過。
那種幹到刺喉嚨的感覺,我畢生難忘。
在我爸媽眼裏,其實我還沒豬值錢,能吃豬飼料已經是福分。
剛一成年,爸媽就要給我說親,把我嫁出去換我弟娶媳婦的彩禮錢。
我悄悄跑到鎮上姐姐家,想著在鎮上打工刷完洗盤子也好過嫁人。
雖然是親姐妹,但我姐叫羅順心,我叫陳盼兒。
小時候父母二胎想拚個男孩,結果生下來個我。
他們便把我姐賣到鎮子上姓羅的人家裏。
後來那家人相繼去世,我姐一心想認祖歸宗,改名換姓。
我姐一開始也嫌我吃得多,有時候幹脆讓我去垃圾桶裏找點別人家的剩飯吃吃。
後來她在網上看到很多大胃王吃播,吃得越多賺得越多,就把點子打到了我身上。
“盼兒,我也給你直播吧,就播你吃東西的樣子,咱不露臉,你光吃就行!”
今天是我開播的第十天,已經有五千粉絲,收入破萬了。
我姐非常高興,對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從直播第一天讓我吃的三十個饅頭,再到今天的十碗螺螄粉,待遇直線上升。
但我卻並不感激她。
因為我深知,在之後的五年裏,我會通過大胃王吃播變成一個百萬網紅。
但因為吃太多高鹽高油的食物,身體也垮了。
胖到一百八十斤的我會因為各種肥胖的並發症死掉。
而我姐會拿走我拿命掙來的五百萬回家。
她揮霍著我的錢,憑借給獨苗弟弟買房買車,給爸媽買房送禮進了陳家族譜,改名陳順心。
她是陳家識大體又孝順的寶貝女兒,而我早變成了無數塊爛泥爛在地裏。
重活一世,我再也不要為別人做嫁衣了。
思緒間,我姐已經端著螺螄粉從廚房出來了。
她衝我笑,仿佛手裏端的不是紅紅辣辣的螺螄粉,而是沉甸甸的鈔票金條。
“盼兒,都做好了,擺在桌上的這些都要吃完哦。”
我看了眼架起來的舊手機和這間被臭氣包裹的屋子。
“姐,我不想吃這個。”
我姐臉上瞬間沒了笑容。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姐,我不吃了。”
“啪!”的一聲,她把筷子往灶台上一砸,怒氣衝衝走出來。
“你說不吃就不吃了?你知道這十包螺螄粉多貴嗎!陳盼兒,你忘了你以前撿人家垃圾當飯吃的日子了?你今天要是不吃,你以後別想再多吃一口飯!”
直播吃飯的人是我,賬號也寫著我的名字,但是羅順心卻總能理所當然地把一切功勞歸結於她。
眼下,她更是把自己當成了我的老板,對我的拒絕非常生氣。
我笑了笑,“姐,你誤會了。”
我打開留言給她看。
“給我打賞錢最多的這個榜一大哥昨天說了,他要看我吃炸雞,這螺螄粉我就不能吃了呀。”
羅順心把手機搶過去看了一下,發現我沒說謊。
我的收入裏有一半都是榜一大哥給的,她把榜一當衣食父母,當然要順著他的意願來。
“那我現在去給你買炸雞?”羅順心表情為難。
“但是炸雞可不便宜嘞,你這胃口,起碼要吃掉我好幾百。”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嫌棄,從來沒想過她現在的每一分錢都是靠我掙的。
“其實我吃什麼都行,就是怕大哥不高興。”
“行了,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你今天絕不能給我掉鏈子知道嗎?”
我點頭應允,她罵罵咧咧地出門了。
我站在鏡子前看自己的身體。
如今的我雖然還沒像吹氣球那樣發胖,但是臉上皮膚粗糙,滿是痘痘。
這都是吃太多垃圾食品造成的。
也是我吃播不露臉的原因。
我還記得在我成為大網紅以後,因為身體變差一度不想播了。
結果停播的第二天,全網都是我吃播時的醜照。
肥頭大耳,油膩醜陋。
網友對我的樣貌百般侮辱,他們說我像肥豬像河馬就是不像人。
而我的好姐姐當著我的麵,給我大聲讀這些不堪入耳的評論。
我崩潰的想死,得了重度抑鬱。
後來她說。
“盼兒,你隻要答應我還繼續播下去,姐明天就讓這些聲音都消失。”
我隻能繼續吃,繼續播。
後來我才知道,在網上發布那些照片的人就是她。
我是她的搖錢樹,為了能賺更多錢,她恨不得對我敲髓吸血。
就算我的名譽全毀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不挨罵也賺到錢的人是她。
螺螄粉的臭味熏得我想吐,我將它們一一端到餐桌上。
既然羅順心如此熱愛吃播這一行,那這一次,就讓她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