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往

謝隨說不過，氣呼呼地摔門離開。

我跌在地上，胃開始隱隱作痛。

白天被他們氣這麼一場，藥都忘了拿回來。

本來想忍忍就過去了，卻越來越疼。

胃裏翻江倒海，除了痛意還很惡心。

踉蹌的走到衛生間，不住幹嘔。

卻忘了自己一天沒吃飯，胃裏空空如也。

隻能嘔出血絲。

慘笑一聲，看到鏡子裏自己狼狽的模樣。

鏡子裏那個兩頰消瘦、額頭帶疤、神色憔悴的女人。

哪裏有慕雪嬌嫩豔麗。

她是一雙杏眼，輕輕皺眉時看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我即使現在這副模樣都顯得強勢尖銳。

難怪謝隨不喜歡。

恐怕沒人會喜歡我吧。

心裏驀然一痛，好像被人捅了一刀，那刀子又鈍又硬，磨得我心裏劇痛。

難以抑製的淚水，讓眼前一片模糊。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太對，耳邊轟鳴一片，一時間聽不到任何聲音。

爬到客廳中拿著手機，怔愣一瞬，已經播出了謝隨的號碼。

機械的女聲傳來時，我扯了扯嘴角。

直到暈死過去，我都沒能撥通這個熟悉的號碼。

眼角的淚滑落下去，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遙遠。

第二天從冰冷的地麵醒來，我突然想到，最開始，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曾經嬌弱，處處需要人保護。

認識謝隨那年，我隻有十歲。

因為是早產兒，一直瘦瘦小小的一隻。

平時穿著肥大的校服，紮著馬尾，老實地背著書包，晃晃悠悠去上學。

老師說什麼，我總是慢一拍，跟不上節奏，就瞪著大眼睛看她。

每天笑嗬嗬的，是班裏最可愛的吉祥物。

偏偏那段時間，我家裏出了些事。

我媽小產後產後抑鬱，我爸卻帶著慕雪媽媽登堂入室，直接將愛他入骨的女人逼瘋。

那時我不敢告訴別人這件事，白天在學校偷偷哭，被十一歲的謝隨撿到。

“你怎麼哭了？你不會沒人要了吧！”

他當年是個小胖子，白白胖胖，十分不會說話。

頂著討人喜歡的一張臉，同時一張嘴就招人煩。

我被他一說，正說中傷心事，那時候最怕的就是我爸媽都不要我。

哇得一聲哭出來，給他嚇了一大跳

教導主任順著聲音發現了兩個翹課的學生。

嚴厲地要求請家長。

我家長自然都不會來。

他媽來了。

他媽媽是個有些豐腴的女人，帶著一臉笑意，上來就給他一頓胖揍。

連聲安撫我，讓我別跟她家的臭小子生氣，說她就是個小混蛋。

我看著謝隨被他媽追著揍，哭得比我還大聲，抿著唇笑了笑。

說不清的羨慕。

謝隨第二次見到我，他顯然很記仇，上來抓著我的馬尾叫我：“沒人要的小孩”。

恰好趕上我爸逼著我媽離婚，我又一次哇得哭了出來。

這次他長教訓了，連忙捂住我的嘴：“你你你！你別哭了！我給你買糖吃！”

這話糊弄別的十歲小孩不管用，但是哄我足夠。

尤其是他哄我。

我太喜歡吃糖了，乖乖跟著他走。

他給我買了一大罐水果糖，讓我慢慢吃。

我囫圇塞了好幾顆在嘴裏，鼓著臉被他說像小倉鼠。

我不理他，埋頭吃糖，他手欠拽我辮子，嘟囔道：“你乖的時候也很可愛呀。”

“看你這麼可愛的份上，隻要你不哭。你爸媽不要你我要你！”

我兩眼含淚，被他說中傷心事想哭，又想吃糖，他看著樂得不行。

那以後，他天天帶我吃糖，我牙駐了好幾顆。

別人知道我家事後，嘲笑我沒人要，他跳出來幫我揍所有欺負我的同學，甚至為了維護我頂撞教訓教導主任。

他怕沒人給我開家長會，偷偷跑來冒充我哥哥。

把我班主任都氣笑了，他卻一本正經的坐在我的座位上，用他那一手爛字，記錄著所有重點。

他那時就像我的保護神。

我心裏被他種下了一顆寫著愛意的種子，悄悄發芽，獨自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