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瞧著太後麵色微微僵了一瞬。
似是沒想到我娘會這般單刀直入。
好一會,太後才故作哀傷得歎了聲氣,“這件事我也跟新帝說了,但他執意要如此我也是沒辦法,不過妹妹安心,我幫煙煙要了份恩典,入宮為妃,如何?”
“妃?那豈不是要我家煙煙為妾?”我娘甚至站不住,朝著她逼近幾步,眸中滿是質問。
完全就是在糊弄人!
我低著頭看著一身華服,隻覺得諷刺。
“長安王妃,我能為煙煙做主就已經是念及情分,我勸你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太後終於露出不耐煩,狠狠地瞪著我,“你女兒穿得如此僭越,哀家沒降罪就已經很給你麵子了!做妃難道還不願意?哀家瞧著她都不配當!”
幾句話下來,我娘被氣得站都站不穩,我忙上去攙扶她。
“煙煙絕不會給你們皇家做妾,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太後臉色大變,徹底被激怒,“好啊,既然你不識好歹,哀家這就下旨,迎林煙進宮為官女子!”
“官女子?”我娘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量,身上的力氣更重,要不是我拉著她恐怕已經衝過去了。
“來人啊,將她們請出去!”太後似乎也在擔憂會鬧起來,忙讓太監將我們趕了出來。
我娘還想衝上去理論,迎麵便撞上了一個人。
是新帝,楚容。
縱使心中再不爽,還是朝著皇帝規矩行禮。
瞧見我,楚容伸手便捏我的臉,“母後都跟你說了吧,我會娶你為妃,你這身衣服真好看,但以後可不準這樣穿了。”
我一個後撤步躲開他的鹹豬手,擰著繡眉,“我不會做妾。”
小時候跟娘一同進宮,我和楚容時常能見到麵。
那時先帝還依仗我家的醫術。
所以即使身為太子,他在我麵前也完全不端著。
現在倒是原形畢露。
以前迫於這親事,我倒也沒覺得他真的惡心,今日一倒真真讓人反胃!
又當又立!
還想讓我做妾,不說我,我家裏就沒一個人能同意!
“嘖。”楚容看出我的倔強,好言相勸道:“你做的可是皇帝的妾,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煙煙啊,這件事可由不得你任性。”
說最後半句的時候,楚容多了幾分帝王的威壓。
預感到我娘要衝上去理論,我暗中抓住了她,行禮後匆匆離開。
無論如何,他都不是之前那個太子,我們需要忌憚。
回到家後,我娘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爹,一家人氣得直罵人。
“想要讓我女兒給人當妾?我看新帝是連老皇帝都不服!”
“若是聖旨降下,妹妹難道真的擺脫不了進宮嗎?”
“這個皇後怕是沒得想,但也不能眼瞧著小妹進攻為奴啊。”
我瞧著那道老聖旨出神,隨即走過去撕毀了聖旨。
“煙煙!你這是要做什麼?”我爹傻了眼,連忙阻止拿走了聖旨,“這可是咱們唯一的籌碼了。”
我眯著眸,“我看楚容根本不會讓步,既然如此,我隻需要讓他娶不了我不就好了?”
撇著窗外烏黑一片,我心頭已經有了計策。
一家人都直勾勾得看著我,等著我說下去。
“有一個人,隻要能嫁給他,楚容也奈何不了我。”
轉瞬間,我看到家人紛紛瞪直了眼,已經想到了我說的是誰。
回屋後,將這礙事的衣服脫掉,換了身輕便的深色衣裳。
在家人的注目下,我輕鬆上了屋頂,踩著瓦磚熟門熟路得朝著不遠處的王府走去。
夜幕降臨,楚寒王的府邸侍衛懈怠,我輕鬆便混入其中。
寢房中,我躡手躡腳得走到床邊,借著燭光看清了那張完全能用美來形容的臉。
閉合的眸突然睜開,在看到我時,警惕轉為驚訝又再次歸於平靜。
知道不合時宜,不合規矩,我還是將手蓋在他的手背上,堅定無比道:
“殿下,你娶我吧。”
楚越,當朝楚寒王,自小征戰沙場戰功赫赫!
就算現在新帝繼位,也十分忌憚這位手握兵權權傾朝野的親哥哥!
他長得好看,哪怕穿上厚重的盔甲也抵不住他漂亮的皮囊,到了開府成家的年齡,有女兒的官宦人家甚至主動將姑娘往府裏送,卻無一例外地都被拒絕。
而且被拒絕過的人家從無糾纏者,唯恐避之不及地露出驚恐神色,久而久之楚越成了隻可遠觀的冰山戰神,再沒哪家人有膽量將姑娘往府裏送。
對於我來說,楚越無疑也是危險的,但眼下情況,嫁給楚越是擺脫成為妾室的最合適選擇。
昏暗的環境下,我並不太能看清楚楚越的神情,隻覺得周身冷得怕人。
“殿下,你不會忘記了當初答應過我什麼吧?”我輕咳一聲佯裝鎮定,鼓足了勇氣主動握住他的手。
纖細分明的漂亮指尖被我握在手心,十分冰涼。
“什麼事?”楚越坐了起來,看了抹窗外的月色,最後才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倒是沒露出怒氣。
我差點咬到舌頭,極其沒底氣得再次重複一遍,“你當初說可以隨便答應我條件的,現在我要你娶我為妻!”
楚越挑了挑眉,不帶溫度得視線從上至下將我打量了個遍,“冒夜前來,就是為了說這種事?”
仍舊看不出喜怒,我心中拿不定主意也焦躁得很,握著他的手鬆開轉成了抓著他的胳膊。
“堂堂王爺,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當初說好了隨便我提要求的,若是這樣的話,若是這樣我就,我就告訴滿京城的人你根本就是個隨便許諾的小人!”
我磕磕巴巴得說著毫無威脅的話,實則也是在試探對方到底有沒有生氣。
沒感覺到憤怒,我才就此鬆了口氣,同時也放肆了很多。
楚越似乎在思考,趁著這個時間,我掰著手指細數好處。
“咱們成親好處太多了不是嗎?你娶我,我不用進宮為妾,作為朋友的你肯定為我高興,而且咱們是假成親,等風頭過了你直接一直休書絲毫不耽誤你再娶王妃,以及!你上前線那些年身上不是落了很多疾患?我住到咱王府那不方便幫你調養身子......”
說得口幹舌燥,楚越仿佛來了興致般隻打量我並沒有接話,似乎再等著我說下去。
我抿了抿紅唇,說道:“更何況,你一直不娶,京城裏可都在傳你實為不舉,我嫁過來也能破了這傳言不是嗎?”
話音落下,楚越的臉瞬間黑的像塊炭,我這才慌亂得捂住嘴巴,滿是驚慌。
該死,怎麼就順口說出來了?
這樣丟人的事情,萬一真屬實她豈不是人頭不保?
“你說什麼?”楚越緊盯著我,咬著牙一字一頓,“不、舉?”
不堪的事情被強調,我急忙搖頭否認,“傳聞,傳聞而已,這可不是我說的啊,是傳聞!”
誰讓楚越前前後後拒絕了這麼多的姑娘,有這樣的傳聞還算是輕得,我記得之前還有官宦人家塞姑娘時,甚至傳出了楚越嗜血成性後院裏有個專門虐待女子的地牢。
不過這點,我知道是假的,因為我偷偷去檢查過。
周圍的溫度驟降,我連忙說道:“你別生氣,我不過也是想和你假成親,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跟楚越認識確實是個巧合,簡單來說,他欠了我個超大的人情沒還,本想著是用不上了。
沒想到,來機會了。
“為什麼不選別人?”
楚越微微眯起了眼眸,似乎想將我看穿。
我近乎嚴肅地認真看著他,絲毫沒有猶豫,“當然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沉默,還是沉默。
以及被那雙幽深的眼眸盯著,最先沒了氣勢的人還是我。
不自然的移開目光,就當我覺得對方隻是以為我在胡鬧時,清冷地聲音傳了過來。
“很晚了回家休息吧,明早我會讓府上的人下聘。”
我心下一喜,當即望向他,隻瞧見男人已背過身躺下。
那看起來都有些單薄的身體,我甚至很難想象麵前的人和當年屢創戰功的大將軍是同一個!
“好嘞,那準王妃的我就先回去了,殿下!”我拉長了嗓音,同來時一樣做賊般離開了房間,運著輕功原路返回。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勉強從睡夢中醒來。
一睜眼便瞧見三雙眼睛死死得盯著我,將我嚇得大喊出聲。
“臭丫頭,昨晚你去哪了?”
“你知道爹擔心你擔心到睡不著,看到你在房裏休息也沒忍心叫醒你。”
“小妹,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瞬間,家人們同一說道,雖然亂糟糟的,但我聽出來的言下之意。
他們是擔心我!
正當我沉浸在感動中時,小廝突然衝了進來,“王爺!王妃!有人,有人來下聘了!”
想到昨晚楚越答應的話,我眼前一亮,“真的?”
簡單得收拾下後,一家人風塵仆仆得趕了過去,卻集體傻眼。
門口放著兩箱聘禮,小廝旁站著的是略顯富態的媒婆,一見到我出來便往這邊湊。
“姑娘啊,大喜啊,榮親王要納你入府呢!”
榮親王?不是楚越?
“滾犢子!榮親王那個老王八想娶我家姑娘?去做什麼?送他入土嗎?”我娘叉著腰直接走到抬聘禮的小廝前,指著聘禮破口大罵。
我爹也跟著走了過去,有樣學樣得喊道:“大家快來看,榮親王想老牛吃嫩草禍害我家姑娘了!”
媒婆臉上瞬間掛不住,還想再靠近我被兩個哥哥護住。
我家世代為醫,怎麼也算是個書香門第,而我娘家裏經商,產業遍布天下,說句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所以,我娘性格彪悍因為底氣十足,我爹耳融目染也學了去。
“哎呦!長安王您說這話是怎麼回事啊!你們家姑娘年過十八了還沒有人下聘的,嫁到咱王爺府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我呸!來人啊!給我丟得遠遠的!看著晦氣!”我娘大手一揮,指揮著小廝。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緩緩行來一輛馬車,緊跟著,一個挺著大肚子得中年油膩男被扶著走下來。
腳踩在地上的時候,仿佛地麵都跟著顫了兩下。
他輕睨著眾人,最後色眯眯得盯著我,直接想朝我撲過來。
“哎!你給我站住!”我娘眼疾手快得擋在我麵前,伸手製止了榮親王。
“長安王妃,我能迎娶煙煙是你家的福分。”
有了主子撐腰,最開始那個媒婆有了底氣,連忙跟著附和:“是啊,能做我家王府正妃,總好比你進宮做妾吧?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呸!”我爹也走了上來,叉著腰加入罵戰。
“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她必須要跟我走!”榮親王罵不過我們家,叉著腰停著個大肚子大手一揮。
跟隨而來的幾個守衛當即領命上前,商量好了一般朝著我逼近。
“給我把她抗上馬車!”榮親王揮起衣袖,指揮著侍衛。
我驟然一驚,這才明白跟著的那幾個拿大刀得侍衛是做何用處。
“住手!給我住手!”
我家隻是得了個世襲得王爺席位,哪裏比得上他們親王,府裏也不過是些沒什麼戰鬥力的小廝。
根本護不住我!
“長安王!本王已經很給你麵子了,現在先帝駕鶴西去難不成還能護著你?”榮親王退到後方,儼然一副悠然模樣。
“乖乖讓我把煙煙帶走,我還能尊稱你一句嶽父呢。”他笑地猥瑣,又發狠得命令侍衛快點將我捉過去。
“你不要臉!”
我被兩個哥哥護著,暗中捏了把銀針。
恰在這個時候,上一秒還滿臉得意的榮親王忽然慘叫一聲,左膝蓋仿佛被攻擊了直接就地跪下。
“啊,王爺,血,你小腿上有血!”媒婆離得近,一眼便瞧見。
榮親王低頭一瞧,果真看到直插在小腿肚子上的一把匕首,正往外冒著血。
見狀,我默默收起銀針,和兩個兄長互相對視。
我們,都沒有出手。
忽然,一陣銅鑼聲傳來,街尾處愕然出現一隻紅色的隊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直到隊伍停在我家門口。
穿著得體得管家緩緩走上前來,在眾人困惑的目光中答道:“楚寒王府前來下聘,長安王,請許我宣讀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