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爸媽信奉棍棒教育，某天我隻是不小心倒了牛奶，我爸迎麵就給我一個巴掌：“喝個奶就能倒了，還能做個什麼事！”

事後，我爸還一臉驕傲的告訴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隻有棍棒下，才能出貴子！”

我望著老爸，嗬嗬的想，是麼。

1.

我出生在一個農村的三口之家，在家裏我處於最底層。

父母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根本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辯駁。

在這個家裏，我沒有一點權利，隻有聽話，才能免於父親的毒打和母親的嘮叨。

而且我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一點不合規矩，也會遭受到那沉重的愛。

一次早飯，我一個手抖將一杯裝有牛奶的杯子給碰到。

滾燙的牛奶直接將我的皮膚燙了個通紅。

可是我根本就不敢吱聲，哪怕當時我差點疼的暈厥過去。

不過終究還是沒能躲過，牛奶滴答滴答的地落在地。

這在我耳朵裏，無異於電視裏講述的核彈爆炸時產生的驚天動地的聲響。

“啪！”

我爸也不知道從哪出跑了出來，直接一巴掌就打在了我的腦袋上。

這還不算，緊接著就是一拳打在了腰間。

“喝個奶就能倒了，還能做個什麼事！”

他一腳一腳地踢在我的身上，全然不顧我已經嚴重燙傷的小腿。

那年的我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當時的我在父親的毒打下，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

刺啦一下，就用自己稚嫩手指上的指甲將我爸的手背給剌開了一個小口子。

“你還敢還手！我讓你還手！”

我爸抄起地上大概也就是30厘米長，15厘米高的油漆小木凳，他拽著一個凳子腿，用凳子麵的一角重重地砸在了我的頭上。

一下，兩下，三下。

這還哪有一丁點地將我當做他的兒子，要不是我爺爺剛好來到我家，估計我會被活活打S吧。

2.

“幹什麼？你想作甚？”

爺爺一下子就將我爸手裏的凳子奪了過去，重重地扔在了門外。

隨著啪的一聲，木凳也是連翻了好幾個滾兒，才在牆角停了下來。

我用盡自己最後一點力氣，緊緊抓住爺爺的褲腳，想要躲在他的身後。

因為我看見我爸已經朝著我走了過來。

“大大（爸），你起開！”

我爸從窗台上又拿過來一個有我當時胳膊粗細的挑窗簾的棍子，就要再次對我進行教育。

我爺爺被他這一幕徹底激怒，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臉上。

隨著手掌和皮膚接觸的清脆聲響起，我爸那血紅的眼眸才漸漸恢複了正常。

“小（兒子），我剛剛......”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些愧疚，隻不過這個愧疚的對象，可不是我，而是我爺爺。

爺爺將我扶起在炕上，看著我身上的一道道已經淤青的痕跡，可是心疼壞了。

我爸表示剛剛打我的時候，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把我當成了他的仇人。

所以才沒輕沒重的，一下子就進入了某種狀態。

我趴在一邊聽在耳中，疼在心裏，這就是我的老爸嗎？

看著爺爺在身邊，身上的痛再加上心裏的澀，一下子就不受控製地爆發了出來。

“哇哇哇！”

我用自己的雙手墊在下頜，一聲一聲地痛哭起來。

因為頭朝下，所以這聲音更增添了幾分沉悶。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

我爸大概是被吵到了吧，突然一聲暴喝，直接嚇得我聲音一滯，手腳都開始不自覺地抖動起來。

3.

此時的我，宛如懸掛在萬丈懸崖間的一根野草。

“小點聲！”

爺爺一拍桌子，我爸才終於氣哼哼地摔門而出。

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至於等我爺爺走後該怎麼辦，那不是我現在該想的。

“唉！以後你爸再打你，就往爺爺家跑！”

爺爺將我抱起來，用他那寬大的雙手將我的眼淚一擦而淨。

我將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中，本來我是根本就不敢跑的，不過有了爺爺的保證，也算是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

晚上回來，我媽看見我紅腫的雙眼，再看看我蜷縮在炕腳，那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於是逮住我爸就是一頓臭罵，狠狠地掐了他好幾下。

然後就跟我語重心長地說，讓我不要學我爸，一定要安安穩穩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就將頭扭在了另一邊。

“可憐俺孩了，以後我出了就帶上你！”

我媽這句話被我牢牢記在了心裏，這也讓我養成了每天一睡醒，就開始四處找媽媽的習慣。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再也沒有抬起頭來看過別人，和所有人說話都半低著頭。

我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有什麼事也隻會憋在心裏。

別的小孩兒看見玩具還可以張口問爸媽要，我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我生怕自己有什麼做得不對了，會再次招來一頓毒打。

自那以後，每當我和我爸兩人獨自呆在家裏時，心裏都會有一種心驚膽戰的無所適從感。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4.

對於此，我媽倒是樂見其成，她一直都希望我安安穩穩的，不要像我爸那樣愛惹事就好。

偶爾，我媽還會給我穿上小裙子，戴上幾根假辮子。

“媽，我不想穿這些，很不舒服！”

我看著滿心歡喜的老媽，嘴上嘟囔道。

但是迫於我爸長時間的威懾，所以我根本就不會拒絕。

隻是小聲說了幾句，就不再說了。

“寶兒，長得和個小姑娘一樣，真切特（可愛）。”

我媽這說著還親了我幾口。

每次出門，我這獨具一格的裝扮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眼球。

可我媽對此卻樂此不疲，漸漸地我也認命了，性格變得內向了。

在我爸媽的精心裁剪下，我長成了他們所期望的模樣。

我成為了別人嘴裏的別人的孩子。

可是隻有我知道，這些不是我的本來麵目，但我長期以來的教育，根本就不能讓我說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隨著我的年齡越來越大，我爸對我的手勁兒也越來越大，照他的話說就是更加抗揍了。

每天晚上，我都沒有一丁點看電視的時間。

這倒不是說，我沒有完成作業，而是電視是我爸媽的專屬品。

先是我爸，每天就是《三國演義》《水滸傳》，之後就輪到了我媽《還珠格格》《紅樓夢》。

我想看，隻能蜷縮在後麵，跟著他們看。

找他們的話說，就是那都是小木偶（動畫片），看了會把人變傻。

隻有他們看的那些才是經典，我這叫贏在了起跑線上。

5.

“都是為了你好！”

我爸一邊投入的看著，一邊瞟我一眼，示意我仔細看。

是呀，無論是梁山好漢對於宋江的言聽計從，還是蜀漢英豪對於劉備的誓死相隨。

從中都滲透出濃濃的“綱常”，也就是聽話思想。

這就是我爸所說的為了我好嗎？讓我時時刻刻做一個聽話的人。

隻是這個聽話，說到底不還是聽他的話嗎。

這些電視看多了，那被我老媽培養許久的文靜細胞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被壓製住了。

我對棍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有一天，我趁老爸不在家，拿上家裏那挑簾子的竹棍兒就開始在院子裏演練起來。

那一招一式，隨著一聲聲的破空聲，讓我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之感。

可好景不長，我由於太過投入，一時間竟然沒有聽見老爸從外麵回來。

“耍！我讓你耍！”

我爸一把將竹棍兒從我手中奪過來，就開始了一出武鬆打虎。

一棍子，兩棍子，三棍子。

每一棍下去，我的後背就火辣辣地疼。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爺爺說的，就準備往他家跑。

可是我心裏這麼想，手腳卻是不聽話，就像是被水泥澆築而成的柱子一樣，根本就不會動。

“你就是這麼聽話的？！才幾天沒打，賤毛就張長了！”

我爸越打越起勁兒，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

我被打的嘶牙裂嘴，可我隻能忍著，我的淚水也凝固在眼眶中。

可是這一切並不能獲得我爸的諒解，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打得還是太輕，那揮舞的幅度越來越大。

6.

“啊！”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就痛叫了一聲，我知道自己完了。

果不其然，我爸在聽到我居然敢叫出聲來，連滾子都不用了。

我變成了一個人型沙袋，那個時候，我甚至萌生了一些大逆不道的念頭。

“我長大了不會讓你好過的！”

這句話，憋在我心中好久好久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在那一刻，我抬起了頭，狠狠地瞪著他，咬著牙說出了這幾個字。

“老子打你是為了你好，你再說，來，你再說一遍！”

我爸把我直接提溜了起來，嘴裏唾沫飛濺，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就連鄰居進來勸都不好使。

這個人真的是我爸嗎？

這個問題從我懂事以來，我就一直想問問他，可我不敢。

但是按我爺爺的態度，也沒差了。

經過這一次毒打，我變得更加的敏感，哪怕是我爸的一聲咳嗽，都能嚇得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為我好，每次都是為我好！

我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好在了哪裏，我有時候都在想，我媽讓我看還珠格格。

就是想讓我知道小燕子不懂規矩的後果。

當初我看的時候就覺得容嬤嬤用針紮小燕子的時候特別有感覺，這是一種心靈和身體上的雙重共鳴。

如果，我是一棵樹的話，那麼現在的我，可能已經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吧。

真是一個上好的房梁，所謂棟梁之才，在我身上得到了一種直觀的體現。

7.

那會兒，我也曾經帶著一些同學去我家玩兒，可他們一進去就沒有一個不打寒顫的。

我那老爸坐在炕上，兩隻眼睛就像探照燈一樣審視著這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異類”。

同學哪裏見過這陣仗，要不是我在旁邊，估計早就被嚇哭了。

“耍的時候安靜點！”

我爸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將我這同學打量不知道多少次，才終於說出麼一句話。

雖然這聲音很生硬，語氣就像是九天之上的勁風一般，但好歹是同意了。

“你爸爸，好嚇人！”

我同學來到我的房間，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我故作鎮定地表示沒事，他就是看起來比較嚴肅，不要太在意。

其他的，我不能說，也不敢說，那樣的話，誰還敢來我家。

不過，製裁會晚到，但從來不會缺席。

同學拿著我的一把玩具槍，一不小心，將子彈打在了玻璃上，雖然玻璃沒事，但這可把我爸給心疼壞了。

我示意同學趕緊離開，家裏的一切我不想被他看到。

可是還是晚了一步，我爸怎麼會顧及我的麵子，或者說我有麵子嗎？

“誰打玻璃了？”

我爸一腳將門踹開，朝著我大聲喝問道。

這一幕嚇得我這還未出門的同學立刻結巴起來，他趕快躲在我的身後，一動也不敢動。

接下來的那頓打，要不是我拚命將同學推了出去，恐怕他也要遭殃了。

自此以後，我爸的威名在學校裏徹底傳開，我家也成為了他們眼中的禁地。

甚至我還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說，隻要有孩子不睡覺，隻要一說將其放在我家，立刻就安穩了。

嗬嗬，我這是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

上下學，沒人敢靠近我，就連學校的老師對我都避之如蠍。

8.

而我在這樣的重壓下能活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不過，要說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那我媽絕對是居功至偉的。

我在老爸那裏缺失的愛在我老媽這兒都會千百倍地得到返還。

不過，漸漸地我就發現，事情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當初我媽讓我穿裙子那一刻，我就應該想到的，老媽這麼做，是要給我那已經毫無旁支的主幹外再圍上一個鐵柵欄。

這件事情還要從為我學車子的時候說起，我這人因為父親的原因，幹啥都缺乏自信。

因此當別人都能熟練地掌握自行車技能後，我甚至都不敢上去嘗試一下。

那天，我看著別人在大街上來回穿插，而我隻能依靠一雙腿。

不行，我也學騎車子。

於是我就將自己的車子從家裏費力的推到了巷子裏。

至於大街上，我是不敢的。

那會兒的車子不像現在，它是那種影視劇裏帶著大梁的老式自行車。

我那會兒腿又不夠長，所以隻能將雙腿斜插進那個三角中去進行騎行。

可是，這對於平衡感的掌握就變得格外重要了，我這人平衡感是真的差。

一個助跑，左腳剛踩在踏蹬上，整個車子就開始向右邊傾斜。

那一瞬間的失重感讓我頓時就體驗了一把什麼叫魂飛天外。

當然，不用懷疑，我連人帶車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的整個右肘吃力最重，整個肘部的皮都擦起了好大一塊。

可長時間以來都在棍打棒敲中度過的我，區區擦破皮，根本就不算什麼。

9.

我又一次將車子扶起，同樣的助跑，摔倒。

足足一整個下午，連個平衡都掌握不了。

我眼瞅著天色漸晚，預料到我爸媽馬上就要回來，趕緊將車子一瘸一拐地推回了家。

不出所料，先回來的是我媽，我媽一進門就看見了傷痕累累的我。

“寶兒，這是怎麼了？快讓媽媽看看！”

老媽也不管手上提的袋子，將其一把扔在地上，就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

然後就打了盆水，開始為我清理傷口。

“嘶！”

傷口一沾水，這滋味還真是酸爽到了極點。

趁著我爸沒在，我也不再忍著，直接呻吟出聲來。

“這怎麼弄得！”

老媽給我輕輕地朝著傷口吹著涼氣，幫我減輕那火辣的疼痛感。

我沒有遲疑，頗為自豪地向著我媽表示，今天我學騎車了，厲害吧。

可這一切並沒有獲得認可，而是一句接著一句的奚落。

“寶兒，你天生就笨，不會騎車才是正常的，你為什麼要去碰那東西，你不碰不就不會受傷了！”

我媽責怪的看著我，雖然她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可是我想要的並不是這些呀，我一直以為我媽會理解我。

“媽，我今天學騎車了！和其他男孩子一樣！”

我期待地看著我媽，我想從她眼睛裏看到哪怕是一點讚賞。

沒有，我感覺到在她的眼裏寫滿了三個字，我不行。

“媽，難道我不勇敢嗎？”

我還是不死心，這一刻我全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反握住老媽的手。

10.

等了許久，她都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寶兒，你今天是怎麼了，不會騎就不會騎，我也不會呀！”

我媽用他那沾滿溫水的雙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了句這也不燙呀！

怎麼好賴話也聽不懂了，我這還不是怕你手上，也是為你好。

在這一刻，我內心有一個東西破碎了。

就連我最信任的老媽都不願意誇獎我一句麼。

在這個家裏，我原來就是這麼不堪的存在麼。

老爸看我哪哪都不順眼，做什麼，我都得小心翼翼，每次還都要說這是為我好。

老媽看我哪哪都不行，在她眼裏我就這麼天生就笨？

還有句最後的為了我好，又是這句話。

無論是打我還是關心我，都不問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買衣服的時候，和售貨員說我不會挑衣服，我能忍。

買零食的時候，和售貨員說我不會吃零食，我能忍。

可學車的時候，我隻是想讓她誇我一句我勇敢，都不行嗎？

如果說，這件事讓我對我媽的態度有了180度的改觀。

接下來的事情，我對我媽的真正麵目才是有了全方位的認識。

“媽，我們老師說我文筆好，作文打了滿分！”

畢竟，作文滿分可比數學考滿分還要難上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是對於當時候才三年級的我。

我拿著期中卷子塞到了我媽的手中，我媽飛快的翻閱著。

“寶兒，數學為什麼沒有考這麼差？這次第幾名！”

老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為我聽錯了，我明明讓她看看我的作文。

11.

可是我聽到的卻是數學差！第幾名！

“第一！作文滿分！”

我內心的喜悅一下子就被衝淡了，興致缺缺的說了句第一。

可是這還是沒有引起我媽的注意，她隻是聽到我考了第一後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後，就轉過身繼續做飯去了。

“媽！你能看看我的作文嗎？要不我給你念念！”

我一把把卷子搶過來，將作文拿出來嘩啦嘩啦地搖了搖，紙張那清脆的聲音就像我的心情一樣。

“哦，你媽就讀了個小學！聽不懂！”

老媽duangduangduang的在砧板上剁著肉，我的心也別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這次的作文題目我寫的是《慈母線，身上衣》。

倒不是說我寫的多麼的好，隻是我寫的是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