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喘氣。
我又做夢了,十年了,我還是經常夢到那一天。
十年前的那個冬天,奶奶為了保護我活活被磚頭砸死。
我突然又想回奶奶的老房子去看看了 盡管這十年我已經回去很多次了,但是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因為那裏也要拆了。
很多當年的老鄰居都搬走了,這片樓基本已經無人居住了。
我來到奶奶房間,坐在她的床上,想著以前和奶奶在一起的歡樂時光,腳下一不小心踢到一個東西,發出金屬的聲音。
我翻出來一看,是個已經脫漆生鏽的鐵皮月餅盒。
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放這個在床下。
我打開鐵皮盒,裏麵居然還有一張奶奶的照片。
照片上奶奶穿著那件已經洗得發白的藍色上衣,和藹又靦腆的看著鏡頭。
我記得這張照片當時是我給她拍的,我拿獎學金換了部新手機。
照片還是我洗出來的,已經有些發黃,照片背麵還寫著,攝於2013年秋。
這麼多年,奶奶從來沒拍過照片,這可能是唯一一張僅存的照片了。
我看著照片上的奶奶,眼淚不知不覺滴了上去。
我立馬伸手去擦,可是突然有一種很強的吸力,把我拖進鐵盒裏。
我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陳舊但溫暖的臥室,2013年我的臥室。
我伸出左手胳膊,沒有醜陋的疤痕,那是當時被受傷後留下的疤痕。
床頭的鬧鈴突然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是2013年12月31日,出事的那一天。
臥室門敲了三下後,奶奶笑眯眯的拿著鍋鏟走進來:“寧寧,還不起床,上學要遲到了。奶奶今天給你蒸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發糕。”
我看著站在我麵前如此鮮活的奶奶,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臉,嘶~好疼,是真的。
我一下子撲進奶奶懷裏,抑製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
奶奶輕拍我的背:“這孩子一大早的這是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吃著奶奶做的桂花發糕:“奶奶,為什麼您做的桂花發糕桂花味特別香啊?”
“因為我是自己去采的金桂花,曬幹做的,香味自然弄一點。”
奶奶笑眯眯的看著我,邊說邊給我剝了個雞蛋放進我碗裏。
難怪在奶奶去世後,我自己怎麼嘗試也做不出和奶奶做的味道一樣香的桂花發糕。
想著,我眼角又是一陣發酸,有眼淚要掉下來,我趕緊低下頭去,不然奶奶看見。
“昨天社區劉大媽說今晚上社區要舉辦文藝活動,邀請社區居民都去看。可是你要上晚自習,等你回來,晚會也差不多結束了。”
奶奶無意中提起。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抬起頭對奶奶說:“今晚上學校也要搞跨年晚會,不上晚自習,我沒有節目要參加,可以早點回來。
到時候,您就先去社區的文藝活動那裏等我,我晚點就過去和您彙合,好不好?”
奶奶笑眯眯,雙眼彎成一條縫:“那就太好了,今晚上吃了晚飯我就先過去占位置。”
看著奶奶的笑臉,我心裏的陰鬱消散不少。
吃完早飯,我剛下樓,就碰到樓上鄰居叔叔正好送他女兒去上學。
他女兒才上初中,他開著一輛大眾車,搖下車窗。
像長輩關心晚輩那樣,熱心到:“寧寧,去上學啊?叔叔順路送你一程吧?”
坐在他副駕駛的小姑娘腦袋伸出車窗附和著“對呀,對呀,寧寧姐姐,你和我一起坐我爸爸的車吧。”
這個男人就是那天晚上想要強迫我的人,還是殺死奶奶的凶手!
我額頭開始冒冷汗,手指也不受控製的緊緊抓著衣擺。
我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冷靜自然地說:“謝謝,不用了,我約好了和同學一起走。”
我目送著車子開遠了,渾身都還有點止不住的顫抖。
午休時,我請教班裏幾位經常逃課溜出去上網的男同學,要怎麼才能偷溜出學校。
他們揶揄地笑起來:“想不到我們的三好學生,文明學生都學壞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果斷請求:“請你們教教我。”
然後,他們就帶著我去了學校操場最北邊的角落。
突出那裏牆角下剛好有一塊的大石頭可以墊一墊腳。
他們幾人踏上大石,加上腿長,很輕鬆的就翻上了牆,跳到了牆外麵。
他們在牆外小聲喊著:“墨寧,就照著我們剛才那樣子,你翻出來就行了,我們會在這邊接住你的。”
我踏上了大石,可是我腿沒有這麼長,根本連牆頭都翻不上去。
正在著急間,我看見了身後還有唯一一個沒有翻牆過去的男生。
他立馬站在大石上,弓著背,拍拍自己的肩膀說“你腿不夠長,站我肩膀上,我把你撐上去。”
“可是......”
“放心吧,你這點體重我撐得起。”
“謝謝......”
十年了,我已經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我目光落在他校服胸牌上,孟千帆。
“謝謝你,孟千帆。”
“快上來,別磨嘰。”
我踏腳踩在他勁瘦有力的肩膀上,他扶住我雙腿慢慢站立起來。
我成功騎坐在了牆頭上。
遠處突然傳來學校保安的嗬斥聲:“你們個人幹嘛呢?”
孟千帆迅速起身輕鬆翻牆在那邊落地,然後攤開雙手,望著我:“墨寧,跳下來,我接著你,快!”
保安聲音越來越近,我鼓了鼓氣,一閉眼就跳了下去。
剛好落入孟千帆懷抱。
他身體僵了一瞬,很快穩穩放下我,拉著我就跑:“跑啊,不跑等著被抓啊?”
剛才翻牆出來的幾個男同學都去網吧了,隻有他一直跟著我。
我也不管他,直接進了一家超市,問服務員,有沒有防狼噴霧或者電棍賣。
服務員說,沒有,那是要到專業安防器材店才買得到,或者去網上購買。
但是我已經來不及等網購送貨了。
孟千帆在一旁不解到“你買這個幹什麼?有色狼跟蹤你?”
我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有備無患。”
最後我隻好買了點辣椒粉,礦泉水和一個噴霧瓶。
調配成辣椒水。
孟千帆見我這麼慎重仔細地做這件事,更加狐疑。
到了付賬的時候,才發現今天出門前心事重重,忘記帶錢包了。
收銀員見我翻了半天翻不出一毛錢。
不耐煩地說:“到底買不買啊,後麵還有人排隊呢?”
幾張大額現金拍在了收銀台上。
黑色寸頭,帶著誇張銀項鏈,戴著黑色骷髏頭耳釘,看起來像個小混混的孟千帆直接豪言:“買,為什麼不買,還想買什麼,一起買了。”
出了超市我就對他說:“這錢我會還你的。”
他卻說:“不用,我不要你還錢。你可以拿你早上經常吃的那個桂花香味的發糕來抵。我看你吃得那麼香,饞嘴好久了,嘿嘿。”
想不到是這樣,我笑著說:“好的。”
好的,如果我還能活到明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