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婚後，我媽哭著回來找我爸：「我們複婚吧。」

我微微一笑：「你有什麼事嗎？」

「金寶隻是脫了那個女孩的褲子，又沒有強奸她，竟然要判一年......」

「他是我們趙家唯一的血脈，我得把他保釋出來......」

我淡淡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們沒錢！」

01

「媽！媽！咱家是進賊了嗎？」

我推開臥室門，裏麵一片狼藉，化妝品灑了一地，衣服也被翻了出來，新換的床單上都是腳印。

我的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叫什麼叫！今天上午你表弟來玩了一會兒。」我媽不耐煩地說。

「我不是把門鎖上了，他怎麼進去的?」

「你說你，閑著沒事鎖什麼門，幸虧家裏還有備用鑰匙，我用備用鑰匙給他開的門。」

我媽一邊埋怨我一邊得意地說。

又是表弟，他好像對我的臥室格外感興趣，每次來都要翻一個底朝天。

我忍著怒氣，一邊收拾，一邊撥通了舅媽的電話。

「舅媽，讓金寶接電話！」還沒等舅媽張口，我就沒好氣地說。

「又吃什麼槍藥了這是？金寶，你姐姐找你......」

「怎麼了，薑珊寧？」他從來都是直呼我的大名。

「以後你要是再敢進我的房間，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起來！」我怒吼道。

「切，警察才不會管你呢，再說了，你房間裏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你害怕什麼！」

表弟上六年級了，這些話已經嚇不住他了。

「以後你休想進我家的門！」我繼續怒吼。

「那是我姑姑家，才不是你家。對了，薑珊寧，你能不能把你那老土的胸罩扔掉......」

我氣得直發抖，沒等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你看你怎麼跟你弟弟說話的，你當姐姐的不知道讓著點弟弟......」

我媽又開始了她的日常嘮叨。

「啊！我剛拚好的樂高......」臥室裏又一次傳來了我的吼叫聲。

這個樂高是我上了大學，用獎學金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是一個「迪士尼城堡」，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陸續拚好的。

如今卻被拆的七零八落。

02

從小我媽總是給我灌輸家裏窮，要節儉的思想，所以沒有給我買過一次玩具。

我想要什麼都是偷偷告訴爸爸，但是家裏的錢都歸我媽掌管，爸爸隻能偶爾買給我。

買回來還得藏起來，不然被我媽看見，又是一頓臭罵。

而我的表弟金寶，從小就有數不清的玩具，還有很多名牌衣服，這些大都出自我媽之手。

當然小時候的我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從幼兒園到現在金寶上小學六年級，學費都是我媽給出的。

她當然不是什麼有錢人，也沒有體麵的工作。

她剛十八歲，我姥姥和姥爺為了給他們兒子蓋房娶媳婦，就以十六萬彩禮的價格把我媽「賣」給了我爸。

我爸比我媽整整大了十五歲。

我爸做點小生意，還是城市戶口，手裏有點錢。前妻得了肝癌去世了，因此續弦娶了我媽。

可是對於這些我媽毫無怨言。

她更加認為犧牲自己，為弟弟換取幸福是應該的。

03

「以後我不允許我舅舅家任何一個人進我的房間！」因為生氣，我的聲音有點大。

「死丫頭，你房間裏有金子啊，整天這麼多事。你要是再胡鬧，我就把你趕出去，讓你舅舅和你弟弟住進來！」

我媽叉著腰，邊說邊拿手指向門外。

在她眼裏，我好像始終都是個外人。

我倆吵的激烈，我爸推門進來了。

「這死丫頭讓你慣的越來越不像話了，等著趕緊給她找個人家嫁出去算了，讓她婆婆收拾她，咱還能撈點彩禮......」

我爸扶著腰進屋還沒坐下，我媽就指著我爸的鼻子罵上了。

「我女兒嫁人必須要好好挑挑，彩禮我可不要，都給寧寧......」

我爸坐在沙發上，寵溺地看著我說。

「你老糊塗了，不要彩禮我們白養她這麼大......」

「爸，你又腰疼了，咱們趕快去醫院看看吧。」

我看爸爸臉色發白，嘴唇沒有血色，拉著他就要去醫院。

「醫院都是坑人的地方，不就是腰疼嗎，我去找你舅媽要點偏方治治就好了，還用得著去醫院啊。」媽媽尖銳的聲音有點刺耳。

「舅媽是醫生啊，什麼都能治！」我懟回去。

爸爸拉了拉我的手：「不要緊的，別擔心，你媽說的對，沒必要去醫院。」

「不行，必須要去！」

見我態度堅決，我爸隻好點頭：「去，去，不過這個點也掛不上號了，咱們明天再去吧。」

可憐的我爸，不到生病實在需要錢的地步，都不知道自己被典身賣命了。

04

晚上，我正加班加點的拚樂高，客廳傳來爸媽爭吵的聲音。

「咱倆累死累活地幹了這麼多年，就攢下五萬塊錢？」我爸憤怒的質問我媽。

「你以為能攢多少，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日常吃喝、寧寧上學、水電物業費哪一樣不需要錢，難道全讓我花了不成？我整天省吃儉用......」

說著說著，我媽聲音哽咽，像是要哭的樣子。

每次他們吵架，不管誰對誰錯，我媽總是能先發製人，再加上能說會演，最後都是以我爸認錯結束。

這次好像不一樣。

「別跟我扯那些，我雖然不管錢，但是我掙多少我自己有數。快說，你是不是把錢全給你弟弟了？」爸爸聲音裏強壓著怒火。

我停下正要拿積木的手。

這些年我爸經營一家小超市，一年也能掙個十來萬，我媽在服裝廠上班，一年七八萬不成問題。而現在手裏隻有五萬塊錢，確實不對勁。

「錢就是咱們自己花了，沒證據的事你別瞎說!」

我爸一向口拙，麵對我媽的死不承認，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爸，銀行可以打印銀行卡的流水，錢花哪了一看便知。」我出去幫腔。

其實錢去哪了我和我爸心知肚明。

「好啊，你們倆白眼狼，都把當賊，合起夥來欺負我。我每天辛辛苦苦伺候你們......」我媽又開始撒起潑來，又哭又喊，那陣仗真像是有人要刨她祖墳。

「算了算了，別為了一點錢鬧的家裏不和氣。錢沒了再掙就是了，明天我也不去醫院了，我去看店。」

我爸習慣性地讓步。

我坐到我爸身邊，拍拍他的腿表示讓他淡定，接著又看向我媽。

「媽，我和我爸不是不相信你，萬一錢是被偷了怎麼辦，現在銀行卡也不是那麼安全了。你既然不願意讓我們查，那就不查了。」

我媽聽我這麼說，態度也緩和了。

「隻是我爸的病還是得去看看，明天我陪我爸去吧，你也別請假了，沒必要都耽誤時間。」

我媽沉思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臨走的時候，我以需要繳費為由，把銀行卡要了過來。

05

檢查完，我拉著我爸直奔銀行。

五年的流水賬單，沒有想象的那麼長。

我和爸爸站在銀行門口，一條一條地看。

五萬，兩萬，十萬......全都進了同一個賬戶。

不用問，那肯定是我舅舅的。

越往後看我爸的手顫抖的越厲害，看到最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我忙把他扶到台階上坐下。

「爸，你別著急，我們想想辦法，一定把錢要回來。」我一邊摩挲我爸的後背，一邊安慰他。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這些年來，我總是覺得你媽嫁給我委屈她了。所以她再怎麼接濟娘家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

「回去吧，我和你媽當麵談談。」

回到家，爸爸臉上和雙腿有些浮腫，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你們回來了，檢查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我就說不用去醫院非要去......」

我媽一進門就開始了她的嘮叨。

見我爸和我鐵青著臉，她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我爸瞪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我再最後問你一遍，錢你都花到哪了？」

「寧寧上學......」看到這個情形，我媽的氣勢也弱了下來。

又是我，每次家裏有大額支出，媽媽總說是花在我身上了。

可是從小到大，我很少買新衣服，甚至很少在外麵吃飯。唯一一次吃肯德基還是金寶鬧著要吃，我媽才給我也點了一份。雖然我爸開一個小超市，但是零食和玩具我媽從來不讓我碰。

我知道他們起早貪黑掙錢不容易，所以從來不敢亂花錢。

說著說著，我媽也沒有了底氣。

06

「媽，我今年大三，你可隻給過我學費，生活費都是我自己打工和獎學金掙得。你老說花在我身上了，我可承受不起。」我陰陽怪氣道。

這一下，我媽又恢複了往日的蠻橫。

叉著腰，指著我和我爸：「好啊，你們欺負我娘家沒人了是吧，你們等著！」

說完拎起包，氣衝衝地離開了。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巨大的關門聲響徹在樓道。

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每次他倆吵架我媽就會氣急敗壞地回娘家，一開始我爸還會賠著笑臉回去請她，每次都是被姥姥舅舅挖苦嘲諷一通。

後來幹脆隨她去了，結果沒過兩天，她自己就屁顛屁顛地回來了。

而這次不同，第二天，一起來的還有姥姥和舅舅一家人。

一大早我還沒起床，就聽見咣咣地敲門聲。

我爸一開門，儼然一股強盜入門的氣勢。

「聽說你們欺負我妹妹了?」率先開口的是舅舅。

他剃著光頭，整日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不知為啥，舅媽對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媽，你們都來了，快進來坐吧。」我爸沒有理他。

我趕緊穿好衣服去支援我爸。

一出門，看到舅舅椅坐在沙發上，胳膊搭在沙發背上，雙腿交叉放在麵前的茶幾上。

舅媽和姥姥則是在我媽兩側，一個人拉著我媽的手，一個人不斷撫摸我媽的後背。

她們的好兒子、好孫子一進門就端著手機，目不斜視。

07

我媽眼泛淚光：「我天天起早貪黑伺候她們爺倆兒，沒想到竟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說完又哼哼唧唧地哭了起來。

「這麼大陣仗啊，想必我媽把事情都給你們說了吧。」我冷冷地說。

「你媽不就是花了點錢嗎，用得著把她欺負成這樣？」姥姥恨恨地說。

「花了一點錢？一共七十萬啊！」我爸忍不住了說道。

聽到這個數字，顯然姥姥和媽媽都有點吃驚，隻有舅舅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隻頓了三秒，我媽接著跳了起來。

「放屁！你說七十萬就七十萬啊，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

我拿出一直裝在口袋裏的銀行流水，甩到桌子上。

「越來越沒教養了。」姥姥嘟囔了一句。

我媽瞪了我一眼，撿起桌子上的單子，仔細看起來。

「你一次又一次地給我舅舅打錢，是不是自己都不記得打了多少。」

這是我媽第一次沒有反駁我，她明顯有些慌張。

舅舅則是脖子一縮，雙手抱在胸前，好像不關自己的事。

「寧寧，這錢是給你舅舅了，又不是給外人了，你們爺倆兒用得著生這麼大氣嗎？」姥姥說的很輕鬆。

我嗬嗬一笑。

「合著我們全家都是在給我舅舅打工唄。」

「你是女娃，遲早要嫁出去的。你爸媽現在多幫幫你舅舅，以後金寶長大了也有給你撐腰的。」

聽到這，我瞥了一眼坐在沙發角落的表弟。

一米六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的體重，戴著厚厚的眼鏡，小小年紀臉上卻流露出油膩和猥瑣。

我心裏不免泛起一陣惡心。

「還是不必了，我這弟弟不喝我的血我就謝天謝地了。」我故意掃了一眼舅舅說。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忘了小時候放暑假回老家，我教給你洗衣服做飯，你舅媽還給你買了一堆好吃的。」姥姥氣勢洶洶地撲過來。

我連忙避開。

08

「是啊，你教我洗衣服做飯，一個暑假家裏的衣服都是讓我洗的，飯都是我做的。我當時年紀小，碗沒端穩，熱湯撒了一腳，現在還有一個疤。」

「至於我舅媽給我買的零食，還不是鄰居家在超市打工，超市扔的過期食品她撿回來給了我舅媽一些。我舅媽怕表弟吃壞肚子，全讓我吃了，我年紀小不懂事，吃完了第二天就上吐下瀉進了醫院。」

「這些事你們每次聚在一起都要說一遍，像是我受了你們多大的恩惠，以前我不願意戳破，

想著維持些體麵。」

「我真是好險那個暑假沒死在你們手裏!」我越說越激動，嗓門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

我媽衝過來，「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我臉上。

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又癢又疼。

「你怎麼能打女兒？」我爸趕緊把我拉過來，護在身後。

「這麼沒大沒小，不知好歹，早就該打了！」

「打死她，打死她！」表弟立馬抬起一直看手機的眼睛，興奮地叫起來。

其他人看熱鬧的眼神裏滿是暢快。

看吧，親生女兒的感受和自尊在這個當媽的人眼裏屁都不是。

「行了，少廢話吧，說正事。」我強壓心裏的委屈。

「剛才你們也都看到了，麗麗一共給了德良七十萬，你們把這些錢還給我，咱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們去哪弄錢還給你。」舅媽小聲嘟囔，還是被我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你們當我傻啊，我憑什麼還給你。我姐給我錢算是自願給予，我是不用還的。」許久不說話的舅舅開口了。

「懂得還挺多，真是厚顏無恥!」我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句。

「這可不是我爸自願的，我勸你們乖乖把錢拿出來，否則我把你們一個個都告上法庭。」

姥姥知道我不像我爸那麼好欺負。

09

「乖孩子，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你看你們家有車有房，又不缺錢。你舅舅家呢，金寶馬上來市裏上初中了，你舅舅剛在學校旁邊買了房子，你舅媽又懷孕了，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

我們市每所中學附近的房子價格都比較高。

我上學的時候，家裏離學校太遠，我總是提前一個半小時就起床，然後坐公交車去學校，經常在公交車上困得睡著。

拿著別人的錢買房子就是不心疼啊。

我又瞄了一眼舅媽微微隆起的肚子。懷金寶的時候，醫生說舅舅體質差，舅媽能懷孕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如今竟然還能懷二胎。

「媽，別聽她嚇唬你。我跟你說吧，薑珊寧，你舅舅我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你這點小把戲我能怕你！」

「那我要是直接讓我爸起訴離婚呢，我都打聽好了......」

沒等我說完，又是響亮的一巴掌落在我的臉頰上。

我頓時感覺頭有點發暈。

「你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攛掇你爸媽離婚！早知道這樣，你一出生我就該把你掐死！」

我媽眼睛通紅，像是看仇人一樣看著我。

這次我爸沒有護著我。

「還沒到離婚的地步吧......」他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10

其實也不是我太不懂事，而是這麼多年，我發現我媽隻把我爸當做掙錢的工具。

每天要求我爸從早上六點半營業到半夜十一點半，即使生病也不會讓他休息半天。

稍有不順心，就拿我和我爸撒氣。甚至半夜不讓我爸進門，他隻好再回店裏打地鋪。

結婚這麼多年，我爸每天兩點一線，隻知道掙錢，完全沒有了生活。

「哼，女娃子竟然能說出這種話，白念這麼多書！看她這樣，你們就該把錢都給德良，不能留給這個白眼狼！」

「薑珊寧，我告訴你吧，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看你能怎麼辦！」

說完，舅舅猛地站起身來，拉起舅媽就往門外走。

表弟臨出門還衝我豎著中指，做著嘲諷的鬼臉。

真是無賴！

「這下滿意了吧，把你舅舅得罪了，看以後有事誰會幫你！」

我媽像是打了一場勝仗，哼著小曲出門買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