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在我的堅持下,我媽迫不得已去了一趟銀行。
她當著警察的麵,把兩千五百塊現金摔在桌子上,“見錢眼開的賠錢貨!”
我默默拿起錢揣進口袋。
“等我買了新手機,你可以再摔一次。”
我媽氣急敗壞,打算起身回家。
可我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我齜牙咧嘴地捂住腦袋。
“警察阿姨,我突然感覺頭暈,可能傷了腦袋,帶我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我被警車拉到醫院。
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我媽黑著一張臉繳費。
“什麼破醫院收費這麼貴?做個核磁,竟然收費750。”
“你個賠錢的丫頭,怎麼不被車撞死呢?”
竟然詛咒我去死?
我捂著腦袋:“醫生,我頭暈,還惡心,我不會死吧?求求你救救我,給我用點進口藥,我不想死。”
醫生也是有業績壓力的,聽我這麼要求,立刻給我開了兩千多塊錢的藥。
“小姑娘別害怕,掛上水觀察一會兒,沒其他症狀就可以回家了。”
病房。
我語氣虛弱,“媽,給我一萬塊錢,快高考了,我要補補腦。”
我媽剛要發火。
我小聲說道:“你不給錢,我就住到高考那天。”
她又跑了一趟銀行,給我取了一萬塊錢。
離開前,她簽下了一份保證書。
保證不再家暴我。
一位警察阿姨看著我沉默的模樣,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遞給我一張名片。
“遇到事,可以給阿姨打電話。”
“謝謝阿姨,我會的。”
跟警察阿姨道了謝,我接過名片。
掛完水出了醫院,我買了新手機,又去運營商補了卡,把警察阿姨的號碼設為緊急聯係人。
傍晚,我媽做好飯在等我回家。
我沉默地看著一桌子菜。
記憶中,家中一直經濟拮據,飯菜從未如此豐盛過。
我爸是大貨車司機,起早貪黑地跑運輸,沒有其他花錢的愛好,就是每天累了回家喝點酒,可我媽給他買的酒都是最便宜的。
他的死因是肝癌,不知道是否和劣質酒有關。
這次做了這麼一桌菜,也不知道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出意料。
我媽攥住我的手,輕撫我腫起來的臉。
“雯雯對不起,是我沒控製好情緒,我不該對你發火的......”
“你會原諒媽媽的對不對?你還小,媽媽也是為你好,女人必須依靠家人的......”
我沒有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隻是冷淡地指著一道菜。
“我對花生米過敏。”
我媽有些發愣:“你說什麼?”
我知道她完全不記得,隻好再次強調:“我對花生米過敏,小時候還送去搶救過,好不容易才救回來。”
我媽臉色尷尬,給我夾了涼菜,“沒關係,可以吃這個。”
自從小時候撿了一條命,我就對花生味道特別敏銳,每次吃飯都可以精準地避開。
再也沒發生過危險。
我吸著鼻子推開她的筷子。
“花生油也不行。”
我媽有些慌,“是我不對,忘了你花生過敏,你之前怎麼不提醒我?”
我沉默地吃飯,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曾經我和我爸提醒過她很多次,可她總是忘記。
前世我隻以為她粗心。
可現在想來,她記得舅媽的所有穿戴喜好,記得舅舅喜歡的酒,記得表哥愛吃的每一道菜。
原來她不是粗心,隻是對我不上心。
吃過飯,我默默回到臥室做題,我媽在客廳接電話。
“浩浩的事我肯定不能不管的,他怎麼了?”
“女朋友打胎嗎?沒問題,需要多少?”
“一萬塊?我沒那麼多啊,八千夠不夠?好的好的,等一下我就給你轉過去......”
“不行啊,暫時浩浩還不能搬過去......你等一段時間,我盡快吧。”
這?
家裏的房子已經被她安排好了?
我隻覺無比後悔。
她竟然還有八千塊?看來我在醫院要得少了。
合上習題集,我關燈躺在床上。
月光灑進臥室,這麼多年過去了,天花板還是熟悉的裂縫和臟汙,小時候,我爸要重新裝修,我媽沒同意,之後舅舅家買了一套門麵房,用來收租。
我爸和我媽大吵了一架。
我媽丟下我回到娘家,我找不到媽媽,抱著我爸大哭。
我爸買了一大堆禮物去外婆家,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我媽回來了。
可是從那以後,我爸臉上很少露出笑容,沒日沒夜地跑運輸,身形也愈發佝僂,同時,家裏的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差。
與之相反的,舅舅一家的日子越過越好。
“爸爸,對不起,是我害得你直不起腰......”
“我現在才知道,壓垮你的不是生活,是我,一直都是我,我是你的軟肋......”
我抹幹淚水,讓自己的心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