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人們喜氣洋洋、繁榮昌盛,煞是熱鬧。
米店、飯店、茶館、當鋪、酒肆、ji院應有盡有,官、商、民、丐、娼一應俱全,紅袍綠衣,旌旗布幡,活脫脫如同一副繁華恢弘的《清明上河圖》。
這是古堡鎮的瓦子街上,時逢正月十五元宵節,除了“鬧元宵”的“遊大龍”、“走古事”之外,更是一年一度的“雕版印刷訂書大墟市”,這時來自江南各地的書商們彙聚古堡鎮,挑書目、選樣書,洽談生意、簽訂合同,挑紙的、刻版的、裝書的、運書的,“遊大龍”、“走古事”的抬家、扮像、鼓首班、十番樂隊以及來自十裏八鄉的山民看客雲集,毫不熱鬧——原來,這古堡鎮是當時位居全國第三的重要雕版印刷基地,出版物壟斷江南、行銷全國,聲名遠播海外。
現在,古堡鎮雕版印刷生意做得最大、最有實力的是由李雲泰創立的“墨香堂書坊”;由江雨清創立的“霧閣書坊”和由胡丙辰創立的“丙辰書房”。
三家書房鼎足而立,方圓各異,構成了古堡鎮最大的景致。
這天,“霧閣書坊”義塾”內,出落成全古堡最漂亮姑娘的江雪蓮與父親江雨清一起,陪同來自潮州的吳永發等幾位重要的大書商,參觀“霧閣書坊”的工房和“霧閣義塾”的學堂,以及自己的大圓土樓——“日月樓”的奠基儀式。
其時,江雪蓮現場教孩子們背誦《唐詩一百首》中李白的“靜月思”和客家童謠《月光光》,惹得眾人讚不絕口。
“孩子們,剛才你們背誦唐•詩仙李白的‘靜月思’很好,不過你們還會背誦我教你們的客家童謠《月光光》嗎?”這是江雪蓮娟秀的聲音。
“會。”眾孩子一起答道。
“好,大家吟誦好了,待會我請你們吃‘燈盞糕’,預備起——月光光,秀才郎——”
“月光光,秀才郎;騎白馬,入書堂;書堂光,好栽蔥。蔥發芽,好泡茶......”
吳永發不禁讚道:“千裏迢迢來到東南之山野,竟然又聞我泱泱中華之鄉音,真仍幸事也。
書商甲笑著恭維道:“好!果不其然也。雨清兄,好福氣啊,竟然修得了如此美麗聰慧的千金,真是人生之一大幸事也。”
“過譽、過譽了。這邊請——這是我蓋的新土樓。”江雨清前邊帶路道。
書商乙歎為觀止:“喲,好氣派啊。雨清兄,這大概就是——您剛動工準備大興土木的大圓樓?準備蓋幾圈幾層?”
“不才,準備是準備蓋四圈五層。”
吳永發笑道:“那可真是‘氣勢恢宏冠閩粵,才源茂盛湧汀江啊’。”
又有人說:“這一下你就超過了墨香堂書坊的老板李雲泰羅?就成了你們古堡當之無愧的翹楚了!真是可喜可賀!”
江雨清拱手謙虛道:“過譽、過譽了。折煞我也!”
這時,李家的長子李世雄匆匆進來,道:“世伯,家父讓侄兒來,催請各位書商老板前去‘太平廊橋書墟’大市揭牌剪彩了。”
“知道了。各位書商老板這邊請——”
這邊,風格獨特、造型雅致的“太平廊橋”上人頭攢動,大紅的綢緞遮在巨大的匾額上,“太平廊橋”四個大字其中隱約可見。
人海中,“墨香堂書坊”的老板李雲泰父子、“丙辰書坊”的老板胡丙辰父子以及方圓百裏的各大、小書坊的老板,還有來自江南各地和台灣、南洋一帶的書商都已在此等候。江雨清在江雪蓮的陪伴下,帶著眾書商魚貫而入儀式現場。
李雲泰一臉的不快,他喚過管家張士奇交待了一番,張士奇匆匆而去。
之後,李雲泰上前應道:“雨清兄,姍姍來遲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請各位海涵!請各位海涵!”江雨清不住地作揖道歉。
李雲泰轉過身示意司儀正式開始。司儀立刻扯開嗓門大聲誦讀——
“李鄉賢雲泰先生,為我古堡開埠以來最大善之人,多年來慈悲為懷、修橋補路、濟災扶困、大恩大德、有目共睹。今天李鄉賢雲泰先生發財不忘造福鄉梓,為了繁榮我古堡雕版印刷之千秋偉業,特再獻巨資建成風雨廊橋一座,並請得當朝樞密使、天下第一等名士文天祥先生親自題寫的匾額“太平廊橋”。今日特請海內外各大書商貴賓,一同舉行隆重的廊橋揭匾和一年一度的古堡“雕版印刷樣書展銷大墟”正式開鑼儀式!現在請李大善人揭匾、開鑼——
李雲泰拱手抱拳:“各位書商請——”
各書商笑著應道:“李大善人請——”
眾百姓也喊道:“李大善人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人難拂蒼生大眾的美意,隻好愧領了。”李雲泰笑著上前揭匾。
“請李大善人給‘太平廊橋’剪彩揭匾——”
“請李大善人給‘雕版印刷樣書展銷大墟’開鑼——”
李雲泰揭匾之後,立即主持隆重的“雕版印刷樣書展銷大墟”開鑼儀式,他大聲宣布:“戌辰年汀州古堡‘雕版印刷樣書展銷大墟’正式開始——”
立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整個古堡鎮萬人空巷,李雲泰極盡風光。
書市規模盛況空前,書商與書坊間的簽約儀式接連不斷——李雲泰父子與書商簽約;
胡丙辰父子與書商簽約;江雨清父女與書商簽約,在幾乎同樣熱鬧的簽約儀式中,卻可以明顯可以看出江家、胡家的簽約桌前人滿為患,江雨清和胡丙辰悄悄成了今年古堡數一、數二的贏家似乎已是定局——比如潮州大書商吳永發,放棄了與李雲泰的書約,轉而來到江雨清父女的簽約桌前。
江雨清似乎是受寵若驚,遂與潮州大書商吳永發簽下了大筆合約。
“江老板,這五萬冊書是銷往台灣和南洋的,我可是一個月之後便要。你也知道,我是從李老板那邊奔你而來的......”吳永發笑著說。
“吳老板,天地可鑒。這五萬冊書我可是一個月之內準時交貨,質量你盡可放心。多謝了!江雨清拍著胸脯說。
李雲泰見狀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
少時,簽約儀式後,瓦子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鞭炮聲間或傳來。
這是盛大的古堡鬧元宵活動“遊大龍”、“走古事”即將開場——七個古事棚已經抬到街上,圍觀的大人小孩嘰嘰喳喳,指手畫腳的評論。
幾個少年在路上交談,某甲自信地說:“我們一房的人力氣大,今天走古事一定是我們贏!”
“我們三房的會贏!一個少年乙不服氣地說
少年丙,搖頭晃腦,十分沉穩的說:“上一次是我們六房的贏,這回肯定還是!
少女丁則不屑地說:“還沒比,最後誰贏還不知道呢!”自我陶醉道:“瞧我們二房的古事棚,畫屏多好看!”
一個來自的台灣少年也插在孩子堆裏麵發話,“我們七房的人少......”卻露出驕傲的表情,“但是劉國棟大哥哥會來幫我們!他的力氣和武功都是最厲害的!”
這時,每個古事棚各兩人的扮演戲曲人物的孩童陸續來到。
他們都在十歲上下,身體健壯,虎虎有生氣。在大人的指揮下,他們按照戲曲裝扮,身著戲袍,戴上化妝臉譜,讓他們先適應一下,試試感覺。
這邊,張武崇和劉國棟饒有興趣地走來,不時指指點點。
台灣少年在人群中看見丘家婆太,連忙跑過去,手指那些扮演戲曲人物的小演員,又纏著問這問那;“婆太,他們怎麼打扮成這樣啊?”
丘家婆太則笑著邊指邊說:“領先的這兩個是天官、武將;後麵的有......薛仁貴,還有楊六郎,楊宗保…”
想了一想,有些為難,“還有一些,婆太也叫不上名字。”
這時劉國棟、張武崇、劉家盛來到。
劉家盛左轉轉,右轉轉,之後自去了。劉國棟卻接過了話茬:“後麵有六對呢。”又轉頭問丘家婆太:“婆太,是不是啊?”
“對對,你給說說。”丘家婆太點著頭
劉國棟扶著台灣少年的肩膀,挨對耐心指認說明:“你看,從天官、武將後麵開始——李世民、薛仁貴;劉邦、樊噲;楊六郎、楊宗保;高貞、梅文仲;劉備、孔明;周瑜、甘霖。”
“有一些我聽過,有些不知道。”少年高興的看著他
“長大了好好念書,你就知道啦。”丘家婆太在一旁嘮叨著
張武崇和少年的表情相似,半臉迷茫,感覺有些認不過來,並有些意外:“嘿嘿,國棟你知道的還不少。”
劉國棟謙虛地搖頭:“從小聽多了,細心一點就記住了。”
然後,兩人繼續往前走去。少年跟在他們身後走:“大哥哥,每個古事棚上下兩層都站人嗎?”
“對啊。扮演主角的那個孩子就站在上麵的一條鐵杆上,他的腰用鐵圈固定住了;”劉國棟邊走邊說,“你看扮演護將的男孩,他坐的那個轎台四周還有精美的裝飾畫屏!”
“這麼大要多少人抬啊?”
“每個古事棚都四百多斤重,所以要三班輪流,每次都要22個人抬噢!你說一個古事棚要多少人抬呢?”
少年掰開了指頭:“要66個人!”
“真聰明!”
劉國棟拍了一下少年的頭,少年看見人多,跑進人群裏去看熱鬧了。
而張武崇、劉國棟兩人在幾個古事棚之間比較了一番,然後站立在轎杆旁邊,作勢輕抬轎杆,躍躍欲試。
背後,少年看著孔武有力的劉國棟、張武崇二人,滿臉羨慕。
張武崇的弟弟張文崇也來到了瓦子街,隻見人聲鼎沸,鞭炮齊鳴。
他的情緒也被帶動了起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邊,七個古事棚都已經準備就緒,那些抬轎的人身穿紅衫,打紅綁腿,腳著紅帶子新草鞋,蓄勢以待。
張弼應和幾個人正在協調分配各段的指揮事宜。
板鼓、小堂鼓、獅鑼、拍板、碗碟、中鈸等十番樂隊中的打擊樂器聲音猛地傳來,張文崇循聲而去,正好看見了胡顯聲,連忙高聲叫住他:“顯聲!顯聲!
胡顯聲聽見喊聲,抬頭四望,看見揮手的張文崇,他放下手裏的小堂鼓,走了過來。
“喲!”
張文崇驚訝的以手指樂器,“你不是一直玩胡琴什麼的,斯斯文文弄些小橋流水楊柳依依之類的‘靡靡之音’嗎?怎麼,要改小堂鼓弄出點金戈鐵馬大江 東去啦?”
“這有何難?!”
胡顯聲神采飛揚:“異曲同工,一通百通!牛皮不是吹的,高山打鼓天下聞!哈哈!”
張文崇連忙將他止住:“打住!打住!給個梯子你就上,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胡顯聲拭汗:“今天樂隊裏人手不夠,我隻好委屈一下,嗬嗬。
“你就別反穿皮襖,裝佯了!我知道十番樂隊裏那些‘文場’的樂器,什麼揚琴、二胡、笛子、三弦、板胡......你樣樣得心應手,可‘武場’那些樂器,什麼板鼓、獅鑼、小堂鼓、中鈸、拍板、碗碟,我看你也就是濫竽充數,哈哈!
胡顯聲笑著拱拱手:“好好,服輸。誰也說不過你張文崇這張嘴!
他們說著笑著,人群中,江雪蓮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愛慕地盯著胡顯聲。
“顯聲哥——”
胡顯聲回頭笑著:“雪蓮——過來啊?”
江雪蓮衝他擺擺手:“不了,我那邊簽合同呢。”
胡顯聲驚奇道:“你也會幹那個?”
“陪我爹看看都不行嗎?”
江雪蓮大聲喊著,“今年我們‘霧閣’的生意特別地好,你們‘丙辰書房’也不錯,簽了好多的合同,比墨香堂的還多呢。
胡顯聲有些驚喜:“是嗎......你是說‘霧閣’和‘丙辰’簽的合同,比墨香堂的還多?”
“是啊?怎麼了?”
胡顯聲有些遲疑:“這......可能不一定好。他可是李大善人哪。”
“那又怎麼樣?”
胡顯聲拍了拍自己大腿:“嗨,跟你說不清楚,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你......壞!”江雪蓮嗔怪道。
這時,胡顯聲的朋友,某樂手喊著:“喂,就要開始了,你們這話怎麼比‘遊大龍’還長呢?”
樂手乙也笑著:“胡公子,不要飽漢子不知餓漢饑。”
“哦——”眾樂手起哄。
......
這時,在七個古事棚前頭一側、手持神銃的發令人已經站到了凳子上,高高地舉起了神銃。
看來號稱“農村狂歡節”的“走古事”就要正式開始了!
那邊,七個古事棚的後麵,“神農氏”等三大祖師菩薩轎、萬民寶傘、彩旗、十番樂隊等也嚴陣以待神銃的鳴響。
張武崇雖沒有著紅綁腿,但在一房的古事棚第一梯隊已經肩上著轎杆,準備就緒,看來他是被當作主力使用的。
那台灣少年也從人縫當中擠了進來,看見劉國棟轎杆已經上肩,正躬身準備,他連忙揮手示意:“國棟大哥哥,興奮高喊:“加油啊!
劉國棟也衝他揮手。
一個穿紅戴綠的婦人擠出人群,牽少年的手要他離開,但是少年不走,婦人將他硬是拽出人群。
少年用腳磨扯著不舍回頭,東磨磨西磨磨,但還是被強行拉走了。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神銃響了。
頓時,瓦子街上鼓聲大振,鞭炮齊鳴,人聲鼎沸。
在瓦子街密密麻麻的鄉民及來客的圍觀中,七個古事棚抬轎的人一個個精神抖擻,高聲呼喊著“嗬!嗬!”,戮力奔走,開始了走古事的競賽。
七個古事棚之後,“神農氏”等三大祖師菩薩轎、萬民寶傘、彩旗、十番樂隊等也陸續依次而過。
胡顯聲在樂隊中滿頭大汗,赤果上身,奮力擊鼓。
每個古事棚都有22個人肩負轎杆,其中可見張武崇、劉國棟情緒高亢,青筋暴露,奮力抬轎前進。
七台古事棚之後,“神農氏”等三大祖師菩薩轎、萬民寶傘、彩旗、十番樂隊等也陸續依次而過。
經過陸地上的比拚和走“剪刀絞”之後,隨著神銃的再度鳴響,七台古事棚從“大平廊橋”前依次下水,一路狂奔。
一時間隻見萬人激奮,古溪河中水花四濺,七棚古事爭先恐後,盛況空前。
之後,激動人心的“走古事”剛告結束之後,便又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原來一年一度的“遊大龍”又開始了。
但見九尺高的大龍頭緩緩擺動著,龍身則由一家一節駁接起來,整條大龍長達數百丈,簡直可號稱“天下第一龍”。
它在舞者的遊動下,出了瓦子街,在山間田中左右騰挪,好不威風,好不神氣,尤如真龍遊天下,引來陣陣喝彩聲。
張文崇也在人堆裏,他高興的叫喊著,隻顧著看遊龍,不妨對麵一人隻顧著左右環顧,兩人一下撞在了一起。
原來是墨香堂的公子李世雄。對方向他拱手道:“對不住......”
立刻認出:“哎呀,是文崇佬呀!”
張文崇也一拱手:“哦!李大公子啊!在這麼熱鬧的地方,如此急急忙忙,不是找人就是丟了什麼東西。我想墨香堂的公子丟了什麼東西都不會著急緊張的,肯定是找人!讓李大公子這麼著急找的人,那一定就是霧閣雕刻工房的黃秀竹嘍!”
“古堡人都說文崇佬能說,這張嘴果然是了得......”李世雄一笑,“怎麼,你看見她了?”
“當然......”
剛一出口,立刻被李世雄著急打斷:“在什麼地方?
張文崇故意搖頭晃腦,慢條斯理:“如果是別人問,這個消息也沒有太大意義,我也就免費告訴他了。”
接著以手扶下巴,“可是對於李大公子來說,這可是個重要的線索,李大公子也買得‘物有所值’......”
“哈哈,早就聽說你文崇佬不僅能說會道,而且連腳趾頭都會打算盤,果然不假!今天還是你那一文銅錢的老規矩嗎?隻要消息屬實,兩文銅錢也沒問題!”
“就是一文銅錢!兩文我還不要。”
李世雄隨手摸出一文銅錢,要遞到他手上。
張文崇卻沒接:“我先說。上午我去霧閣碰見黃秀竹,她說下午酉時以後才會過來瓦子街看遊龍。這時候她應該已經過來了,所以李大公子盡可以靜候佳人的到來,恭候佳人伴‘花癡’了!”
李世雄笑著問:“我成‘花癡了?多謝了。我告訴你的消息是——附耳過來:你不是你爹媽親生的,你是一個路邊撿來的野種!”
“你......?”張文崇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他
“不信?!你可以回去問你爹媽啊!”李世雄哈哈一笑,轉身離去。
張文崇看著李世雄離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痰,跑回了家。
瓦子街的一角,正是在李世雄離去的相反方向,黃秀竹正在饒有興趣地看著左右騰挪的“遊大龍”。
這時眼前卻有一個戴鬥笠的人總擋住她的視線,她移動了幾次,但是那個戴鬥笠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黃秀竹移動一下,他也移動一下,最終還是擋住她。
看遊龍還戴著鬥笠,這讓黃秀竹氣不打一處來,她突然有了一個惡作劇的想法——擠上前去,裝作無意,用力地踩了一下那個人的腳後跟。
那個戴鬥笠的人似乎被踩得不輕,猛地回過來,臉上露出狠戾之色,就要發作。
原來這人正是“瘌痢頭”土狗。
正好此時,張武崇和劉國棟走了過來,看見了正要發作的土狗。
張武崇把黃秀竹往身後一拉,自己擋在了前麵厲,聲喝著:“想幹什麼?!
“算了算了。黃秀竹拉了拉張武崇。
“瘌痢頭”土狗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這邊在墨香堂的後門,匪首魯大,土匪暗哨“瘌痢頭”土狗來到墨香堂後門附近,他們分別帶著一頂鬥笠,但鬥笠壓得很看不見他們的眼睛。
兩人下意識地四周看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這才走到後門,“瘌痢頭”抬手敲門,魯大則裝作耐心等待的樣子,看著周圍。
稍頃,吱嘎一聲,後門打開了,張士奇看見是他們兩個,連忙將他們迎了進去,看了看周圍,然後關上了門。
墨香堂廳堂裏,清香嫋嫋,李雲泰看著楹聯陷入沉思——“振家聲家人家室成家教,興世業世子世孫識世情。”
他的大兒子李世雄從屋裏出來,看見父親背著身,本想悄悄出門。不料李雲泰忽然轉過身,目光直視著他:“又要幹什麼去?我看你把這個家當作住店了!成天凳子都沒坐熱,就往外跑!十五一過,書坊馬上又要開工了,你什麼時候把心思好好放在上麵了?!啊?”
越說越逼近,“今天是不是又想找霧閣那個姓黃的丫頭去啊?”
馬上又語重心長的腔調,“你也不小了,能不能把心收一收?嗯?”
李世雄似乎知道父親的脾性,始終沉默著,等到父親說完了,他才抬頭,無奈的說,“爹......今天走古事比賽......”
李雲泰馬上把他打斷:“走古事年年元宵都會有,你還沒看夠?”
說實話,他確實對兒子有些怒其不爭,“如果你能對家裏的生意多用點心思,古堡有誰可以趕得上我們墨香堂?嗨——前幾年,我們靠大批量的雕版印刷,古堡無人可以撼動李家的地位。現在你看看——精於繡像雕版的胡家已經不再和我們合作;霧閣江家雖然在規模上還不如墨香堂,但是他們用的雕版原木比我們好,銷路也不錯,搶走了我們不少的生意!”
李世雄則忙勸勉於他,“爹,不用著急,這些我都知道。”
另一側門口,張士奇領著魯大、土狗二人,看見李雲泰在教訓兒子,正要退出,李雲泰卻已經看見他們,他邊走邊大聲,“你知道?看看牆頭的那些蘆葦,嘴尖皮厚腹中空!你要是知道,我就不用把你弟弟送到南京的郭老板那裏去學做生意了。”
說著,李雲泰朝書房走去。張士奇示意魯大兩人跟著過去,自己退了出去。
李世雄朝魯大二人看了一眼,有些狐疑,腳步卻沒停,向外走去。
......
穿過七八條小巷,走過九十條大街,張文崇風風火火跑進家門,母親張氏正在包湯圓。
她往湯圓裏放著冬筍絲和鹹菜幹切細做成的餡。一邊的竹製粄箔上已經放了一些做好的湯圓。
“娘,爹呢?”
張氏看他著急的樣子,感到奇怪,但沒有停下手裏的活:“沒看見。去菜地了吧?”
張文崇突然拉住母親的手,一直將母親拉到一邊坐下。
這讓張氏十分奇怪:“你怎麼了?
張文崇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娘,有一件事情,您要告訴我實話。”
“什麼事情啊?”張氏很是驚訝。
張文崇漲紅了臉:“為什麼李家他們都罵我是野種?難道說我真的不是你們親生的嗎?”
張氏欲言又止,不知道怎樣開口。
見她不語,張文崇甚是著急:“娘,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們都瞞著我十八年了!”
......
天邊傳來如雷翻滾、越來越急迫的馬蹄聲——從西北高原疾馳而下的蒙古騎兵鋪天蓋地,他們麵相凶狠,他們氣勢洶洶,揮舞著馬刀一路砍殺而來。
大批逃難的漢人蜂湧而至。長達數十年的戰亂又開始了。
殘陽下,大隊的逃難人群早已遠去,餘暉中的曠野上到處都是無人認領的屍體。
“娘——娘——”江勒牯微弱地哽咽著,艱難地蹣跚在曠野上。
張萬山剛好帶著家人路過,看著他不禁問道:“你娘喊麼個名?”
“俺媽就喊做娘——”又欲哭
“你叫什麼名?張萬山的妻子張氏問道。
“娘說,我叫勒牯。娘——”
張氏不禁動了側隱之心,忙上前哄他:“不哭不哭,勒牯乖乖,好孩子是不哭的。好漂亮的一個細來仔嘞,脖子上還掛了這麼一個五毒香包,你看?”
“唔,可能是個爹媽的信物?我們自己都養活不了,你還要多一張嘴......”
張萬山有些不願,看著張氏的臉色,“好好好,我們在這邊等等吧,說不定人家親爹媽就尋來了呢?”
這時,張弼應帶著家人趕上來:“萬山,等誰呢?”
“是弼應哪?你看這不是揀了一個細來仔嗎,怕人家親爹媽著急,等著還給人家呢。”
“也是,這兵荒馬亂的。孩子是爹媽的心頭肉,誰丟了孩子不急呢?”張弼應點點頭
“嗨,做人得講個仁義不是?”
“就是。那你就慢慢在這等著還給人家吧,我們先走了。”
又是一天的夕陽西下時,來來往往驚慌奔走的人群中,小張武祟帶著小勒牯玩。
“他爹,我們都等了一天了?是不是......”張氏的聲音。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先帶起來?’是吧?”
“細聲點,別讓孩子聽見了。你看這孩子多招人痛,幹脆我們先帶上,以後人家尋來了,我們再還給人家也不遲嗎。”
“你啊,小孩就象是條絨毛小狗,喂喂就熟了,怕到時候你就舍不得了。”
張氏哀求著:“你看這孩子多可憐?求求你了。”
張萬山無奈的點點頭:“你啊,一輩子就是個菩薩心腸。好吧,好吧,我也是仁至義盡了。
“你終於肯帶上他啦?那好,來來來——勒牯,這個小哥哥以後就是你的新哥哥了,他叫張武祟,來,叫一聲?”
小勒牯答道:“武祟哥——,我剛才就叫過他了。”
“好好好,這個小東西,果然機靈,自己就親熱上了啊。這個是你的新媽。快叫娘。”張萬山笑著點頭。
“娘——”
張氏高興的應著:“哎——聽話,娘抱抱,我看你一臉的靈氣,那就順著輩份叫吧。你哥叫做張武祟、你就叫張文祟,一文一武文武雙全,這樣張家的心願也就齊整了。”
張氏拍拍小勒牯:“你爹叫你啦,快應哪?”
“哎——”
“嗨,乖乖,那我們就不等了,趕緊再逃吧!”
——原來這是張氏緩慢而語重心長的回憶
“十八年前,我們就是這樣在逃難的路上撿到的你。那時你這脖子上還掛了一個繡了好漂亮的五毒香包。”
說著,張氏從一密箱中取出來了一個包了好幾層紅布的“五毒香包”。
“你看,大概這就是你的親爹媽給你留下的。”
張文崇接過五毒香包,放在手心反複地摩挲,眼睛已經濕 潤。
他趴在了張氏的膝蓋上抽泣起來,張氏手撫著兒子的頭,輕輕安慰著:“你爹說,這個五毒香包是我們漢人在端午節時繡給子女們的一種避邪用品。你親媽的女紅手工真好,你的親生爹媽應該是個大戶人家。我們這個家,讓你受苦了......”
張文崇再也控製不住,哭了出來:“娘......您說什麼呢?!往後,您就是我的親娘!
母子倆哭成一團。張文崇抬起頭,擦去眼淚,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決心唔......將來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
張氏歎著氣,搖著頭:“孩子,我們平常人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了,不要去想什麼出人頭地的事,平平安安我就燒高香了。
張文崇卻異常堅定:“娘!俗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我張文崇這一輩子一定要出人頭地,讓爹爹和娘過上好日子!”
張氏拍拍兒子的肩膀,露出了艱難而欣慰的笑容。
......
下午,溫和的陽光射進屋,李雲泰在書房踱步,張士奇走進來。
“老爺,大少爺還在‘大平廊橋’那照顧生意,可是好多老主顧都讓霧閣和丙辰書坊給拉走了......”
李雲泰不耐煩地打斷道:“他們蹦達不了兩天了。剛才南京傳來消息,丁卯科考微型雕版書挾帶的事發案了。”
“這......這可怎麼辦?”張士奇一驚。
李雲泰卻很鎮靜:“不是早就說好了,趁著這個‘遊大龍’,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讓魯永把‘丙辰書坊’一把火給我燒了?”
張士奇點點頭:“是,銀子已經給魯永和土狗了。可是他們說......以前的也希望您給他們一起結清......他們現在正在後廳等著呢。”
李雲泰停止踱步:“他們可真是貪得無厭......你去告訴他們,就說下麵的兩件事做完後,一起再結算!
張士奇轉身要走,李雲泰一抬手又叫住他:“等等!給汀州府莫師爺那筆錢送到了嗎?”
“回老爺,已經辦妥了。年前和這次送給楊知府的這兩幅畫,莫師爺說楊知府非常喜歡,一再表示很感謝老爺您呢!”
他頓了頓,“老爺,我不明白為什麼以前給楊知府準備的禮,他都沒有收呢?”
李雲泰捋須頷首,得意道:“送禮嘛......就像是榫頭要嵌入卯眼。我不怕他不收銀子,就怕他沒有愛好!楊知府不是就喜歡弄兩筆山水、花鳥嗎?我就投其所好!這兩幅畫可是唐伯虎的珍品啊!花了我不少銀子......不過,它們就是這魚餌裏的利鉤,馬口裏的嚼鐵,就算是再烈的馬被套上了,也隻有乖乖聽話的份。”
張士奇奉承道:“老爺真是超乎常人!送禮這樣的事情也能講出一番道理!”
李雲泰更是得意,哈哈一笑,走到窗前,摸了摸一塊小小的微型雕版。
......
這邊,七個古事棚正在走過古堡鎮街道,朝張氏宗祠而去。
張武崇慢慢走出隊伍,看來他已經被換下來休息了。
少頃,22個轎夫整齊劃一地換下第七個古事棚,劉國棟也在其中。
他慢慢離開人群,微笑著,緩步喘著氣。
他找到了張武崇,兩人並肩走在一起,互相拉了一下手,互拍了一下肩膀,然後走到十番樂隊的胡顯聲旁邊,兩人一左一右,跟著胡顯聲的鼓點邁步前進。
一會兒的功夫,七個古事棚已經遊回張氏大宗祠。
老族長張弼應摸著長胡子,等人指揮大家開始卸古事棚。
這時,劉國棟看見手拿神銃的本族的劉叔,馬上走了過去:“叔,今年我沒覺的累。”
“嗯。我看你大有長進。”劉叔很是高興。
張武崇也走了過來,招呼了聲“劉叔”。
劉叔拍拍兩人的肩:“古堡將來會出兩個神行太保啊!”
兩人沒回答,而這邊胡顯聲將樂器一放,和樂隊的人打個招呼就要走。
一個中鈸樂手喊住他:“喲,又著急到霧閣找江大小姐了吧?才不見麵幾個時辰啊?”
胡顯聲一笑,拱手而去。山轉轉,水轉轉,大街小巷轉一轉,他很快就來到霧閣後門。
隻見他取出一片樹葉,放在嘴邊,很熟練的吹出了一首悠揚婉轉的客家情歌調子
不一會兒,後門開了。江雪蓮迎著調子走了出來,隻見她兩手還在捋腦後的辮子。
胡顯聲忙上前替江雪蓮掩上後門。兩人對視笑了笑,一起有說有笑的離去。
這時的古堡鎮裏,化了妝的魯永和土狗等在“客來聚”樓附近的巷子裏轉悠。
......
傍晚,太陽落山後,張燈結彩,燈火輝煌——這是“客來聚”酒樓。
江雨清大擺宴席,盛情招待各位書商。各地書商躊躇滿誌、紛至遝來,一個個滿麵紅光。
江雨清立刻迎上恭請各位書商一一落坐。上菜、斟酒。
“坐坐坐,江某不才,有勞各位高朋賞光,柴門不甚榮幸,‘霧閣書房’蓬蓽生輝啊。今天略置薄酒——也就是我夫人和女兒親手釀製的客家酒釀,請各位貴客舉碗,把這第一碗米酒給幹了!”
眾書商舉碗道:“幹!”
吳永發笑道:“觀色澤,微綠透亮;嗅氣味,撲鼻嫩香,好酒,好酒啊。”
“說得好,微綠透亮、撲鼻嫩香。記得當年唐朝宰相張九齡年輕時到汀州尋晤其弟張九皋時,在汀江河邊上的謝公樓酒家喝了這種客家米酒大為驚歎,即席賦詩一首《題謝公樓》。”江雨清讚道。
“請江老板賜教一、二。若是奇詩,我等全都一飲而盡。”
“小人不才,就把這首大作權當酒令,詩完酒盡如何?”說罷,吟道,“謝公樓上好醇酒,二百青蚨買一鬥,紅泥乍擘綠蟻浮,玉碗才傾黃蜜剖。”
眾書商拍手讚歎道:“好,真好詩也。幹了!”
江雨清又斟酒:“請再滿上。各位高朋,‘霧閣書房’之所以有今天,全是有賴於各位的厚愛。我江雨清決不辜負大家的厚愛,保證保質保量把各位訂單的書印製好,準時交貨。這一碗幹了——好!痛快!”
眾書商齊喊:“幹了!”
“再滿上。各位高朋——”
吳永發一抬手:“慢,江老板,你好福氣,生了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女兒。能不能讓她一起來給我們斟碗酒,如果能這樣的話,我們所有與‘霧閣書房’簽訂了合同的書商保證每人再幹三碗!”
“對對對,這個主意好!眾書商笑著附和。
江雨清有點遲疑:“這個,本來我們客家人,一般有外客時女人是不上桌的。既然各位老板如此厚愛令嬡,我就讓她來給大家斟酒。老管家,你去把小姐請來。”
“是。”
這時,一群黑衣人正在鬼鬼糶糶地快速移動、聚集著。
一個酒樓的端菜女出來倒水嚇了一大跳——
......
這時,胡顯聲、江雪蓮正往小溪邊的方向走去,清涼歡快的溪邊可見一叢叢苦竹。
而墨香堂書坊雕版技工丘汀梅,此時正在溪邊的下遊方向濯洗衣服,可見溪邊有許多平整的石塊。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江雪蓮和胡顯聲已經坐在了溪邊。
坐下後,胡顯聲遞給江雪蓮一張有些皺褶的毛邊紙:“昨天我在習奏地練習小堂鼓,休息的時候想了幾句詞,怕過後忘記,趕緊找紙寫下來。不過,隻在角落裏找到這張已經揉皺了的毛邊紙毛邊紙。”
江雪蓮含情又責怪地瞪他一眼,嗔怪著:“哎,我說你這個人真是!你總算是讀過書的人,怎麼手邊連張像樣的紙都找不到?!”
胡顯聲小孩般垂下頭:“好些時間沒紙了。用的時候......才想起來。”
他的神態和表情讓江雪蓮又好氣又好笑,她指了他一下:“平時也不知道來找我!霧閣的毛邊紙總夠你寫的吧?”
一邊低頭看詞:“書呆子都不會像你這樣臨時抱佛腳,口渴了才來挖井。”
胡顯聲很有些被心上人抱怨和責怪的幸福,轉過頭去看天,幾隻飛鳥掠過。
他們又來到古溪的苦竹叢旁,江雪蓮手裏拿著那張有皺褶的詞和胡顯聲正在暢談。
胡顯聲忍不住取出樹葉在口中吹起來,其聲清麗,婉轉抒情,隨風而飄......
正在濯洗衣服的丘汀梅聽到樹葉吹奏聲,停止了搓衣服,仔細聽了聽,放下衣服,往小溪上遊的苦竹叢走去。
江雪蓮看著詞也不禁輕輕哼起來:“一坡過了又一坡,坡坡竹子尾拖拖;竹子低頭食露水,老妹低頭等情哥......
走近苦竹叢的丘汀梅聽到江雪蓮歌聲,連忙躡手躡腳,放輕了腳步。
江雪蓮忽然打住,歪著頭問:“怎麼偏是‘老妹低頭等情哥’?為什麼不是‘情哥翹首盼老妹’?!”
胡顯聲一聽江雪蓮的質問愣住了。
在美麗可人的江雪蓮麵前,他總是迂拙,隻能支吾著:“這個......‘竹子低頭食露水’怎麼能和‘情哥翹首盼老妹’對應起來?再說,這一改也襯不了韻腳啊。”
江雪蓮嬌嗔著:“真是個呆子!你就不會說——下一次專門寫幾首‘情哥翹首盼老妹’?”
丘汀梅透過竹叢的縫隙看他們。
胡顯聲忽然站起身來,興奮地說:“我發現汀州府各縣的客家山歌雖然大體相似,但和廣東嘉應州梅縣、蕉嶺、大埔等地的客家山歌在調式上還是有一些差別。”
“哪一種調式?宮調、商調、角調、徵調還是羽調?什麼差別?“江雪蓮歪著頭問他。
“長汀、武平、上杭一帶的大部分山歌是‘徵調’,而永定、連城等地卻靠近廣東一帶的‘羽調’。”
“那你給我說說。”江雪蓮來了興趣。
胡顯聲正好一展書生意氣:“大體而言,長汀、武平、上杭一帶山區遍布,風動而心動,富於動感,因此音調挺拔,故以‘徵調式’為優;永定、連城、梅縣等處地勢漸平,因此音調柔和,平穩秀麗,應以‘羽調式’為宜。”
在他身邊,江雪蓮崇拜地看著他,若有所思,輕輕點頭。
這時,丘汀梅在苦竹叢外用力甩了一下手,衝他們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哈哈哈的笑彎了腰。
而在通往古溪苦竹叢旁的小路上,江雲鶴正一路小跑,一邊叫:“小姐,小姐——”
......
這時,酒樓外,土匪威脅端菜女喚出江雨清。
端菜女進入後,噤不成聲:“江老板,外麵有人找。”
江雨清卻未察覺:“各位慢用,令媛馬上就到。我先出去看一看。”
他立刻步出酒樓的包廂。
“請問,那一位先生找我?”
“是江老板嗎,找的就是你!委屈你跟我們走一趟了。”瘌痢頭上前笑著:
土匪突然綁架了江雨清,並馬上把他堵上了嘴巴、蒙上了眼睛抬走。
江雪蓮與江雲鶴正好剛剛趕到,卻已經來不及了。
江雪蓮急忙喊著:“爹爹——爹爹——”
“老爺——老爺——”江雲鶴也追趕著。
眾書商大吃一驚,紛紛出門:“江老板——江老板——”
大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江雨清被土匪綁架走了,任他們怎麼追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