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爺沒有立即回答,默想了一會兒:
自己操勞數十年把興東四省治理得富有四方,可家裏的人丁卻如此不興旺。自己已是年逾半百之人,老蚌生一次珠不容易呀,可偏偏又是一個女娃。
這短短的五年間,他竟連得了三個女兒了,傳出去不是笑死人嗎?
候爺不禁自嘲地叫出聲來:“真笑死人了!真笑死人了!”
俞氏立即接道:“老爺已經給孩子賜名了,你還不趕緊謝恩?”
連候爺自己都糊塗了,忙問道:“我說了什麼名字?”
俞氏笑道:“老爺剛不是說真笑死嗎?這孩子以後就姓楨,名笑死啊。”
楨笑死?這叫什麼名字?!連候爺的獵狗的名字都比這好聽!
歌姬雖然識字不多,但試問哪個父母會在自己孩子的名字裏加個“死”字呢?這不是咒孩子死嘛!俞氏恨她和孩子,所以咒她們來了,這肥女人就不怕把候爺也一塊罵了嗎?
“你看這孩子是笑著出生的又這麼愛笑,取這名字不是剛好合適嗎?老爺真是英明呀!”俞氏又補了一句。
“嗯?嗯,嗯。”候爺隻覺得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孩子已經抱過了,名字也取好了,老爺總該放心地去吃飯了吧?”俞氏說完轉身叫道,“項媽,把孩子抱走!”
“是!”項媽立即上前從候爺的手裏抱過了孩子。
“還我的孩子!”歌姬本來已經餓得兩眼暈花,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但母親的本能激發了她的潛能,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在誰也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順利地奪回了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裏,還沒等別人定睛來瞧,她整個人已經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仍不忘向俞氏和她的人發出警告:
“別碰我的孩子!”
候爺覺得是他該說句話的時候了:
“你們也聽到了,剛才夫人說這孩子姓楨,是我楨家的骨血,誰要敢對這個孩子不利,就是跟夫人和本候爺過不去,我一定會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俞氏沒想到讓候爺鑽了個空子,氣得肥壯的下巴一抖一抖地衝仆人發火:“愣著幹什麼?還不走?!”
候爺被她尖利的罵聲嚇了一跳,趕緊賠著笑臉道:“夫人請!”
“哼!”俞氏仍舊踩著獨具特色的“咚咚步”往門外走。柴房的門很窄,她隻能側著身子進出,可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就沒太注意,結果她的肥膀子一下子撞到了門框上,“咚——”的一聲巨響之後,緊接是俞氏刺耳的尖叫:“唉喲——”
她還好意思叫呢,門檻可比她委屈多了,它立在那招誰惹誰了,竟一下子被她給撞裂了!
仆人們死死地憋住笑,趕緊去扶俞氏:這小女娃是佛祖送來的,惹了她能不倒黴嗎?
“夫人,夫人,沒事吧?小心哪!這柴房的門怎麼能弄得這麼小呢,啊?這要是傷著了夫人,可怎麼辦哪,啊?......”候爺一邊拚命地忍住笑安慰著俞氏,一邊暗暗地向自己的手下楨安使了個眼色。
“都滾開!項媽,去拿把斧子把門框給我砍了!”俞氏心裏那叫一個惱火!
“別氣,夫人別氣,保重身體要緊。砍!馬上把它砍掉!夫人啊,莫氣莫氣......”候爺哄著窩著一肚子氣的俞氏走了。
歌姬懷裏的小寶貝在此時發出了咯咯的笑聲。剛好不遠不近地傳到了尚未走遠的俞氏的耳朵裏,她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就要折回來把這個小孽種給掐死。
“夫人,夫人,別激動。一天,剛出生一天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
“剛出生一天就知道惹我生氣?以後還了得啊?”
“明天好好教訓她!”
“還有那個小妖精!”
“是,是,一起教訓,一起教訓。”
......
楨安是候爺的貼身侍從,也是他最信得過的奴才。
他原本並不姓楨,也不是楨家的什麼親戚,隻是伺候候爺的日子久了,主仆之間有了感情,候爺便把“楨”姓賜給了他。這便是大戶人家常出現的小姓。
有了楨安的督促,燉給歌姬的那隻雞也才送到了她的嘴邊。
“來,把孩子給我抱吧。我媳婦都生了三個娃了,我比你還會抱孩子呢。”楨安說著伸手接過了歌姬手裏的孩子,熟練地哄著,逗得小家夥一個勁地咯咯笑。
“大哥,謝謝你。”
“快吃吧。小心,別燙著!”楨安好心地提醒道。
苦熬了多少天啊?突然聽到這暖心的話,歌姬的眼淚都滾了下來。
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任誰看了都難受!
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媳婦坐月子也有公婆照顧,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哪有餓了一天不給產婦吃飯的?
大戶人家的小妾不好當啊,尤其是遇上個厲害的主母,不被整死,也得脫幾層皮哦。
楨安是個細心的人,一邊哄著孩子,還一邊寬慰著大人:
“你今年才二十歲,喊我叔都可以。既然你都叫我大哥了,我就喊你一聲妹子吧。我說妹子啊,你這小娃不簡單,一出生就會笑,長得又這麼水靈,將來肯定是個大人物,沒準能給皇上當貴妃呢。”
歌姬聽了撲哧一笑,差點把湯都噴了出來:“大哥,你就別瞎說了。像我們這種人,哪是那個命啊?”
“那可不一定。她現在是候府的千金了,以後是很可能被選入宮的。所以啊,你凡事都要想開點,別的不為,就為了這孩子。隻要好好地把她拉扯大,你以後就有福享了。”
“我知道,為了孩子,就是再難我也能忍。”歌姬慈愛地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腦子裏全是苦盡甘來的畫麵。
“唉!這就對了!”
不一會兒,歌姬就把一隻一斤多重的公雞全吃光了,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今天要不是候爺及時趕了回來,她這條命可夠懸的!
既然歌姬正在坐月子,還讓她睡在柴房裏就太不像話了,可俞氏剛受了傷,肯定不會同意讓她到廂房住下。
候爺想來想去,讓人連夜打了張小床放進了柴房,又差人送來了被褥枕頭、幹淨的衣服和可口的小點心,並悄悄派了一個老媽子在一旁照顧她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