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從皇姐手中救了敵國的美貌質子。
可到頭來被他利用得連渣都不剩,最後慘死異鄉。
再睜眼,我隻想遠離他。
誰承想,他卻將我堵在牆角,一臉深情地望著我:
“阿昭是討厭我麼?我是真心傾慕阿昭。”
......
“公子煜才貌雙全,自即日起為昭陽公主伴讀。”
眼前傳旨的大監示意了半天,我沒任何反應。
因為,我不想接旨。
我叫長孫昭,是大啟的九公主。
重生一趟,我已經盡力避開了。
可為何容煜還是成了我的伴讀?
而且此伴讀非彼伴讀。
我朝物產豐饒,民風開放。
女子的地位比以往朝代都要高,不僅可以參加科考,也能二嫁三嫁。
皇室成年女子更是可以養男寵。
但為了委婉點,才叫伴讀。
女子的伴讀,白日負責陪讀,夜晚則相當於男子的通房丫鬟。
“九公主,時辰不早了。”
“您看這?”
大監一再提醒。
若非我是他看著長大的,恐怕他早就不悅了。
“旨意我接了,但這人嘛,我不能收。”
“男女有別,傳出去也不利於皇室名聲。”
“大監放心,明日本宮會親自去找父皇說清楚,您請回吧。”
我已經下了逐客令。
可大監卻露出為難之色。
“哎吆我的公主殿下,您可別為難老奴啊。”
“陛下今日與七王爺下了賭注,若您不收,半個京都的鋪子可就成七王府的了。”
我下意識地皺眉。
他循序漸進,將我拉到一旁,低聲忽悠道:
“您平時不是最喜歡搜集美好的事物嗎?什麼樓蘭琉璃盞,西域美人花。”
“這公子煜可是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一看這體格就知道,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您絕對不虧啊。”
“可那是物品,這是人。”
二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我用餘光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容煜。
現在的他,寄人籬下,低眉順眼,似乎還受了點傷,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可誰會想到。
三年後,他會以雷霆之勢奪走大啟五座城池,成為燕國的君王呢?
這人,才不是什麼良善的綿羊呢。
見我無動於衷,大監使出最後的殺手鐧:
“今日金鑾殿上眾多公主為這人鬧紅了臉,陛下都沒鬆口。”
“隻因這人身份特殊,他又當眾叫出九公主的名字,陛下才將人送過來。也隻有您,才能摸清他的計劃呐!”
得了,這高帽子一戴。
無論是為了父皇的賭注還是提防燕國的陰謀。
我都得收下這人了。
“行,本宮領旨,你們回去複命吧。”
“將人安排在聽風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在我說讓留下的那一刻,容煜似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竊喜的神情。
可他竊喜什麼?
成功打入內部,誘我上鉤?
嗬,這次休想!
上輩子的今天,我也跟著皇姐們去了金鑾殿。
當初燕國戰敗,其君主為表明誠意,便將最不受寵的兒子容煜送過來。
說是質子,但大家都明白,他不過是燕國的棄子。
地位連俘虜都不如。
若是一般質子,倒也罷了。
但容煜有個最吸引人的地方。
那就是——
他有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稱,聽說燕國無數女子為其擲果盈車。
其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子好色,女子也一樣。
當時我與皇姐們紛紛好奇這人是否如傳說中的那般誇張,便約定以飛花令定輸贏。
誰贏了,就將人帶走。
本來贏的人是三皇姐。
可隨著太醫一句“公子煜長期膳食不均,氣血虧空,活不過半年”之後。
皇姐們紛紛變臉,借故離開。
在做伴讀之前,要經過全身檢查,合格才行。
不合格的,隻能被遺棄。
畢竟沒有誰願意整日對著一個病美人。
當時殿內隻剩下我。
我原本抱著看一眼就走的心理,根本沒想著找伴讀。
正當我要離去時,容煜苦笑:
“果然,我這副身子在哪裏都會被遺棄。”
就是這句話,讓我生生停下腳步。
世人皆知,父皇對先皇後情根深種,自從她離世後,未曾封後。
我與當今太子,二皇姐,均是母後所出。
人人以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那個。
可其實,我是最孤獨的人。
因為母後生我時難產而亡,父皇便將所有罪責怪在我身上。
他說:“你是害朕失去皇後的罪魁禍首,朕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滾出朕的視線!”
此後,我真的滾出他的視線了。
太子和二皇姐比我年長許多,我也不親近。
我是大監和母後身邊的嬤嬤養大的。
直到快及笄時,我以一場《蘭陵王入陣曲》驚豔四座,才引起父皇的注意,有了單獨的宮殿和封號。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被遺棄的感覺。
許是同病相憐,我當場帶走了容煜。
那時候皇姐們嘲笑我:
“帶個病美人回去,整日人參雪蓮的吊著,小心死了人家燕國要你賠償。”
而一向狂放的皇姑母更是出言:
“別整死在床榻上嘍,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大啟的公主多麼饑渴,連病美人都不放過。”
我氣得咬牙,卻還是沒放棄他。
那時候,除了去國子監外,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太醫院。
整宿整宿的熬著,希望他能好起來。
讓人驚喜的是,半年後,他稀奇地活下來了。
恢複的第一天,他就對我說:
“阿昭,將來我若為皇,你定是唯一的後。”
那時年少懵懂,又剛經過冷遇,分不清有幾分真假。
我深深地陷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那份鄭重的承諾裏。
隻覺得滿心歡喜,要竭盡全力幫他。
我幫他在暗中積攢實力,幫他與官員家眷們周旋,隻希望他早日歸國,不再屈辱的活著。
後來,他確實做到了。
如他所說,他成了燕國的君王。
他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來大啟求娶我。
傾世一嫁,廢除六宮。
我成了全天下女子最羨慕的人。
可成婚的第二年,燕國與大啟邊塞守將發生爭執。
他皺著眉頭告訴我:
“西北三城和皇後之位,你隻能選一個。”
愛情與國家利益比起來,算什麼呢?
我選擇了前者。
於是,我從皇後變成了貴妃。
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那時大啟太子剛繼位,聞訊後隻能象征性的警告,卻也無法插手燕國內政。
再後來,大啟逐漸衰落,燕國越發強盛。
我被陷害失去了孩兒,痛不欲生。
我想逃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容煜卻將我囚禁。
他先是抱著我說:
“孩子我們還會有的,你別難過好不好?”
後來又麵帶笑容,說著最甜蜜的話,卻做著最殘忍的事——
他挑斷了我的手腳筋。
“阿昭,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我死的那一年,是被他囚禁的第三年。
大啟已無人記得他們曾有位昭陽公主去和親。
燕國也沒人再提起大啟來的皇後。
我的那一生啊,終究是可悲的。
沒有娘家,也沒有夫家。
最後,什麼都沒有。
我帶著太醫去看容煜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公子內裏氣血虧空,調理一陣子便可。隻是這外傷需要殿下......”
“回避是吧,本宮懂得。”
不等太醫說完,我即刻起身出去。
容煜露出脆弱的表情。
隻是這與我有何關聯呢?
我當然知道太醫要說什麼。
無非是需要我給他換藥,傷在後背上。
若是曾經,他頂著我伴讀的名聲,肯定是我親力親為。
可現在,我懶得屈尊。
這些活,宮女太監也能幹,不是麼?
數月後,聽宮人們說容煜已經恢複如常。
整個人再沒了病懨懨的樣子。
期間無數次要求見我,但都被攔了回去。
是日,我正在練習應天女書。
不知寫了多久,我隻覺得手酸到極致,整個人累極,便不小心睡了過去。
意識混沌中,有人給我蓋上了毛氅。
上輩子被容煜折磨得記憶太痛苦,我極其排斥任何人近身。
所以到現在,還是無法習慣他人近身。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
“怎麼是你?”
容煜一臉深情地望著我。
他的表情太複雜,有愧疚,有回憶。
還有......委屈?
“阿昭是討厭我麼?”
不得不說,恢複了的他,五官深邃,麵容俊美,再加上通身的氣質,的確稱得上“郎其絕豔,世無其二”的美譽。
可那又如何?
我不會再陷進去。
“公子還是稱呼本宮為殿下吧。”
“可我是你的伴讀。”
“還是你的......人。”他有些難以啟齒。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樣於理不合,男未婚女未嫁,你也不必為了入鄉隨俗而為難。”
“不,我沒有為難。”
他焦急道:“我是真心傾慕阿昭。”
我心下冷嗤,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接近我呢。
也是,這些日子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兩人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美男計得接近,才能使用。
“哦?那實在抱歉,要辜負公子的傾慕了。你隻能是普通伴讀的身份。”
“為何?”他皺起眉頭。
我眉開眼笑:“因為我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
“是啊。”
我指著書房掛著的畫像。
那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騎在馬上的樣子。
“我十一歲時,他教我馬術。”
“我十六歲時,他去了北疆。”
“他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鐵血將軍。”
容煜情緒變幻太快,全身仿佛都在顫動。整個人透著一股陰鷙,像極了冰冷的毒蛇:
“他是你的心上人?”
我一字一句:
“是,他是我的心上人。”
就在我以為他要對我動手時,他冷冷地笑了:
“那又如何?”
“隻要沒成親,我依舊有機會。”
我的確有心上人。
他名喚林今安,是大司馬的獨子,也算我半個少傅。
當初為了引起父皇的注意,我沒日沒夜的學習琴棋書畫,但終覺乏味。
有一日,看到七皇叔的女兒一身騎裝在龍首原策馬奔騰,我頓覺心下敞亮。
這才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
可我當時身處在不尷不尬的地位,能進國子監已是天大的殊榮。
未經父皇允許,君子六藝中的“射”和“禦”都離我太遠。
幾經猶豫,我將目光瞄準了林今安。
他十六歲時便封狼居胥,成為驃騎將軍,也是大啟自開國以來第一位在外立府的少年英雄。
若是他能教我馬術,必然事半功倍。
於是,我偷偷牽著馬兒,每到天暗時便守在他的必經之路。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等到他。
他答應幫我保守秘密,教我馬術,但要求甚是嚴格。
若三月之後通不過他的考驗,就乖乖回去學琴棋書畫。
許是我足夠幸運,最後通過了他的考驗。
後來的幾年裏,我們越發親近。
他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人會成為你的靠山,隻有強大自己,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我聽了,也去做了。
可慢慢地,事態變得不可收拾。
我好像生病了。
曾經許多個夜晚,我腦海中會無故蹦出他認真教我的畫麵。
我也會因想到他而發呆,或是會心一笑。
每次見到他時,心總會不受控製地怦怦直跳。
嬤嬤發現了我的異常,就問我是不是喜歡他。
那時的我,不知喜歡為何物。
隻覺得能看到他,就像是有了全世界。
我想,大抵是傾慕他的吧。
可林今安這人,不苟言笑,又冷又傲。
他在我麵前,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淡淡的神情,好像根本沒什麼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曾在他生辰時問他,有什麼願望。
他說:“天下安寧,河清海晏。”
那一瞬間,我很欣慰,也有些難過。
他的願望和理想很偉大,很耀眼。
他本該是照耀天下人的太陽。
我怎麼能自私的想著據為己有呢?
平生第一次,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恥。
自那以後,我刻意地疏遠他。
聽說他來找過我幾次,但是為了詢問課業。
我很生氣,便沒有見他。
直到他去北疆的前一日,送了我一幅畫像。
他說:“總有一日,公主的心上人會騎著高頭大馬來娶你的。”
我將這畫當成了最後的訣別,掛在了書房。
同時,也終結了我這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傾慕。
那一年,我十六歲。
沉寂了幾個月後,我遇到了容煜。
他啊,像極了我。
我們一樣曾生活在黑暗中,一樣被人遺棄。
所以在他稍微對我好一點,說著甜言蜜語時,我就被感動了。
恰巧容煜來娶我的前一個月,我收到了林今安與要與漠北公主喜結連理的消息。
我親手毀了那幅畫像,再無半分留戀。
那一年,我十九歲。
比起遙不可及的太陽,我還是選擇眼前能為我遮風擋雨的容煜。
隻是我沒想到,後來的所有風雨。
都是他帶來的。
人一輩子啊,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上輩子這時候,我記得父皇給所有皇族年輕一輩舉辦了一場聯賽。
男子的獎勵我不知曉。
但女子這邊,尤其是公主們。
最後奪魁的人,可自主選擇婚姻,在外立府,能真正獲得權柄,成為長公主。
當時因我正在照顧容煜,便主動棄權。
可這一次,我再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