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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一世,我從皇姐手中救了敵國的美貌質子。

可到頭來被他利用得連渣都不剩,最後慘死異鄉。

再睜眼,我隻想遠離他。

誰承想,他卻將我堵在牆角,一臉深情地望著我:

“阿昭是討厭我麼?我是真心傾慕阿昭。”

......

“公子煜才貌雙全,自即日起為昭陽公主伴讀。”

眼前傳旨的大監示意了半天,我沒任何反應。

因為,我不想接旨。

我叫長孫昭,是大啟的九公主。

重生一趟,我已經盡力避開了。

可為何容煜還是成了我的伴讀?

而且此伴讀非彼伴讀。

我朝物產豐饒,民風開放。

女子的地位比以往朝代都要高,不僅可以參加科考,也能二嫁三嫁。

皇室成年女子更是可以養男寵。

但為了委婉點,才叫伴讀。

女子的伴讀,白日負責陪讀,夜晚則相當於男子的通房丫鬟。

“九公主,時辰不早了。”

“您看這?”

大監一再提醒。

若非我是他看著長大的,恐怕他早就不悅了。

“旨意我接了,但這人嘛,我不能收。”

“男女有別,傳出去也不利於皇室名聲。”

“大監放心,明日本宮會親自去找父皇說清楚,您請回吧。”

我已經下了逐客令。

可大監卻露出為難之色。

“哎吆我的公主殿下,您可別為難老奴啊。”

“陛下今日與七王爺下了賭注,若您不收,半個京都的鋪子可就成七王府的了。”

我下意識地皺眉。

他循序漸進,將我拉到一旁,低聲忽悠道:

“您平時不是最喜歡搜集美好的事物嗎?什麼樓蘭琉璃盞,西域美人花。”

“這公子煜可是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一看這體格就知道,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您絕對不虧啊。”

“可那是物品,這是人。”

二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我用餘光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容煜。

現在的他,寄人籬下,低眉順眼,似乎還受了點傷,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可誰會想到。

三年後,他會以雷霆之勢奪走大啟五座城池,成為燕國的君王呢?

這人,才不是什麼良善的綿羊呢。

見我無動於衷,大監使出最後的殺手鐧:

“今日金鑾殿上眾多公主為這人鬧紅了臉,陛下都沒鬆口。”

“隻因這人身份特殊,他又當眾叫出九公主的名字,陛下才將人送過來。也隻有您,才能摸清他的計劃呐!”

得了,這高帽子一戴。

無論是為了父皇的賭注還是提防燕國的陰謀。

我都得收下這人了。

“行,本宮領旨,你們回去複命吧。”

“將人安排在聽風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在我說讓留下的那一刻,容煜似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竊喜的神情。

可他竊喜什麼?

成功打入內部,誘我上鉤?

嗬,這次休想!

上輩子的今天,我也跟著皇姐們去了金鑾殿。

當初燕國戰敗,其君主為表明誠意,便將最不受寵的兒子容煜送過來。

說是質子,但大家都明白,他不過是燕國的棄子。

地位連俘虜都不如。

若是一般質子,倒也罷了。

但容煜有個最吸引人的地方。

那就是——

他有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稱,聽說燕國無數女子為其擲果盈車。

其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子好色,女子也一樣。

當時我與皇姐們紛紛好奇這人是否如傳說中的那般誇張,便約定以飛花令定輸贏。

誰贏了,就將人帶走。

本來贏的人是三皇姐。

可隨著太醫一句“公子煜長期膳食不均,氣血虧空,活不過半年”之後。

皇姐們紛紛變臉,借故離開。

在做伴讀之前,要經過全身檢查,合格才行。

不合格的,隻能被遺棄。

畢竟沒有誰願意整日對著一個病美人。

當時殿內隻剩下我。

我原本抱著看一眼就走的心理,根本沒想著找伴讀。

正當我要離去時,容煜苦笑:

“果然,我這副身子在哪裏都會被遺棄。”

就是這句話,讓我生生停下腳步。

世人皆知,父皇對先皇後情根深種,自從她離世後,未曾封後。

我與當今太子,二皇姐,均是母後所出。

人人以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那個。

可其實,我是最孤獨的人。

因為母後生我時難產而亡,父皇便將所有罪責怪在我身上。

他說:“你是害朕失去皇後的罪魁禍首,朕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滾出朕的視線!”

此後,我真的滾出他的視線了。

太子和二皇姐比我年長許多,我也不親近。

我是大監和母後身邊的嬤嬤養大的。

直到快及笄時,我以一場《蘭陵王入陣曲》驚豔四座,才引起父皇的注意,有了單獨的宮殿和封號。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被遺棄的感覺。

許是同病相憐,我當場帶走了容煜。

那時候皇姐們嘲笑我:

“帶個病美人回去,整日人參雪蓮的吊著,小心死了人家燕國要你賠償。”

而一向狂放的皇姑母更是出言:

“別整死在床榻上嘍,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大啟的公主多麼饑渴,連病美人都不放過。”

我氣得咬牙,卻還是沒放棄他。

那時候,除了去國子監外,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太醫院。

整宿整宿的熬著,希望他能好起來。

讓人驚喜的是,半年後,他稀奇地活下來了。

恢複的第一天,他就對我說:

“阿昭,將來我若為皇,你定是唯一的後。”

那時年少懵懂,又剛經過冷遇,分不清有幾分真假。

我深深地陷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那份鄭重的承諾裏。

隻覺得滿心歡喜,要竭盡全力幫他。

我幫他在暗中積攢實力,幫他與官員家眷們周旋,隻希望他早日歸國,不再屈辱的活著。

後來,他確實做到了。

如他所說,他成了燕國的君王。

他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來大啟求娶我。

傾世一嫁,廢除六宮。

我成了全天下女子最羨慕的人。

可成婚的第二年,燕國與大啟邊塞守將發生爭執。

他皺著眉頭告訴我:

“西北三城和皇後之位,你隻能選一個。”

愛情與國家利益比起來,算什麼呢?

我選擇了前者。

於是,我從皇後變成了貴妃。

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那時大啟太子剛繼位,聞訊後隻能象征性的警告,卻也無法插手燕國內政。

再後來,大啟逐漸衰落,燕國越發強盛。

我被陷害失去了孩兒,痛不欲生。

我想逃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容煜卻將我囚禁。

他先是抱著我說:

“孩子我們還會有的,你別難過好不好?”

後來又麵帶笑容,說著最甜蜜的話,卻做著最殘忍的事——

他挑斷了我的手腳筋。

“阿昭,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我死的那一年,是被他囚禁的第三年。

大啟已無人記得他們曾有位昭陽公主去和親。

燕國也沒人再提起大啟來的皇後。

我的那一生啊,終究是可悲的。

沒有娘家,也沒有夫家。

最後,什麼都沒有。

我帶著太醫去看容煜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公子內裏氣血虧空,調理一陣子便可。隻是這外傷需要殿下......”

“回避是吧,本宮懂得。”

不等太醫說完,我即刻起身出去。

容煜露出脆弱的表情。

隻是這與我有何關聯呢?

我當然知道太醫要說什麼。

無非是需要我給他換藥,傷在後背上。

若是曾經,他頂著我伴讀的名聲,肯定是我親力親為。

可現在,我懶得屈尊。

這些活,宮女太監也能幹,不是麼?

數月後,聽宮人們說容煜已經恢複如常。

整個人再沒了病懨懨的樣子。

期間無數次要求見我,但都被攔了回去。

是日,我正在練習應天女書。

不知寫了多久,我隻覺得手酸到極致,整個人累極,便不小心睡了過去。

意識混沌中,有人給我蓋上了毛氅。

上輩子被容煜折磨得記憶太痛苦,我極其排斥任何人近身。

所以到現在,還是無法習慣他人近身。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

“怎麼是你?”

容煜一臉深情地望著我。

他的表情太複雜,有愧疚,有回憶。

還有......委屈?

“阿昭是討厭我麼?”

不得不說,恢複了的他,五官深邃,麵容俊美,再加上通身的氣質,的確稱得上“郎其絕豔,世無其二”的美譽。

可那又如何?

我不會再陷進去。

“公子還是稱呼本宮為殿下吧。”

“可我是你的伴讀。”

“還是你的......人。”他有些難以啟齒。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樣於理不合,男未婚女未嫁,你也不必為了入鄉隨俗而為難。”

“不,我沒有為難。”

他焦急道:“我是真心傾慕阿昭。”

我心下冷嗤,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接近我呢。

也是,這些日子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兩人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美男計得接近,才能使用。

“哦?那實在抱歉,要辜負公子的傾慕了。你隻能是普通伴讀的身份。”

“為何?”他皺起眉頭。

我眉開眼笑:“因為我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

“是啊。”

我指著書房掛著的畫像。

那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騎在馬上的樣子。

“我十一歲時,他教我馬術。”

“我十六歲時,他去了北疆。”

“他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鐵血將軍。”

容煜情緒變幻太快,全身仿佛都在顫動。整個人透著一股陰鷙,像極了冰冷的毒蛇:

“他是你的心上人?”

我一字一句:

“是,他是我的心上人。”

就在我以為他要對我動手時,他冷冷地笑了:

“那又如何?”

“隻要沒成親,我依舊有機會。”

我的確有心上人。

他名喚林今安,是大司馬的獨子,也算我半個少傅。

當初為了引起父皇的注意,我沒日沒夜的學習琴棋書畫,但終覺乏味。

有一日,看到七皇叔的女兒一身騎裝在龍首原策馬奔騰,我頓覺心下敞亮。

這才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

可我當時身處在不尷不尬的地位,能進國子監已是天大的殊榮。

未經父皇允許,君子六藝中的“射”和“禦”都離我太遠。

幾經猶豫,我將目光瞄準了林今安。

他十六歲時便封狼居胥,成為驃騎將軍,也是大啟自開國以來第一位在外立府的少年英雄。

若是他能教我馬術,必然事半功倍。

於是,我偷偷牽著馬兒,每到天暗時便守在他的必經之路。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等到他。

他答應幫我保守秘密,教我馬術,但要求甚是嚴格。

若三月之後通不過他的考驗,就乖乖回去學琴棋書畫。

許是我足夠幸運,最後通過了他的考驗。

後來的幾年裏,我們越發親近。

他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人會成為你的靠山,隻有強大自己,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我聽了,也去做了。

可慢慢地,事態變得不可收拾。

我好像生病了。

曾經許多個夜晚,我腦海中會無故蹦出他認真教我的畫麵。

我也會因想到他而發呆,或是會心一笑。

每次見到他時,心總會不受控製地怦怦直跳。

嬤嬤發現了我的異常,就問我是不是喜歡他。

那時的我,不知喜歡為何物。

隻覺得能看到他,就像是有了全世界。

我想,大抵是傾慕他的吧。

可林今安這人,不苟言笑,又冷又傲。

他在我麵前,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淡淡的神情,好像根本沒什麼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曾在他生辰時問他,有什麼願望。

他說:“天下安寧,河清海晏。”

那一瞬間,我很欣慰,也有些難過。

他的願望和理想很偉大,很耀眼。

他本該是照耀天下人的太陽。

我怎麼能自私的想著據為己有呢?

平生第一次,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恥。

自那以後,我刻意地疏遠他。

聽說他來找過我幾次,但是為了詢問課業。

我很生氣,便沒有見他。

直到他去北疆的前一日,送了我一幅畫像。

他說:“總有一日,公主的心上人會騎著高頭大馬來娶你的。”

我將這畫當成了最後的訣別,掛在了書房。

同時,也終結了我這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傾慕。

那一年,我十六歲。

沉寂了幾個月後,我遇到了容煜。

他啊,像極了我。

我們一樣曾生活在黑暗中,一樣被人遺棄。

所以在他稍微對我好一點,說著甜言蜜語時,我就被感動了。

恰巧容煜來娶我的前一個月,我收到了林今安與要與漠北公主喜結連理的消息。

我親手毀了那幅畫像,再無半分留戀。

那一年,我十九歲。

比起遙不可及的太陽,我還是選擇眼前能為我遮風擋雨的容煜。

隻是我沒想到,後來的所有風雨。

都是他帶來的。

人一輩子啊,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上輩子這時候,我記得父皇給所有皇族年輕一輩舉辦了一場聯賽。

男子的獎勵我不知曉。

但女子這邊,尤其是公主們。

最後奪魁的人,可自主選擇婚姻,在外立府,能真正獲得權柄,成為長公主。

當時因我正在照顧容煜,便主動棄權。

可這一次,我再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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