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與王妃佳偶天成。
王妃貌美心善,卻剝了我的臉皮,將我亂棍打死。
宸王慈濟百姓,卻說賤婢如螻蟻,死於王妃之手是我的福氣。
重活一世,我成了東宮最得臉的謀士。
......
我娘死後,我賣身進宸王府,才得了銀錢殮了她。
選宸王府的原因無他,世人皆道宸王與王妃佳偶天成,待下寬和,是神仙一樣的人兒。
但此刻,王妃的心腹芳茶正將我按在雪地裏剝皮。
她手上的匕首閃著寒光,劃破了我的臉,溫熱的血染紅了我身上素白的衣衫。
刺骨的寒意與疼痛交織,我疼暈了過去。
芳茶將一桶冰水澆在我的身上,我又猛然驚醒。
寒風肆虐,卷著鵝毛般的雪花在空中嗚咽。
「賤蹄子!剛死了親娘就來勾引王爺!不要臉!」芳茶向我啐了一口。
「不,我沒有......」
我疼得神誌不清,但是下意識反駁。
我剛給娘辦完喪事,頭一天來花園當差,王爺恰好轉頭向我這邊而已,我甚至連他衣裳的顏色都沒看清。
「拖出去,亂棍打死!」
宸王妃用帕子捂了捂鼻子,聲音嬌軟。
輕飄飄七個字,便了結了我的一生。
我的命,賤如螻蟻。
許是上天覺得我死得冤枉,死後我的魂魄一直留於世間,遊離於宸王夫婦和我屍身周邊。
宸王聽聞王妃受了好大的委屈,急急忙忙趕回,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月兒莫哭!你當真是菩薩心腸,還留了賤婢全屍,往後都交給為夫處置便是。」
宸王濃情蜜意,王妃不一會兒便紅了臉頰。
我在一旁目眥欲裂,雙眼猩紅。
偶然間,我發現竟是宸王妃害死了我娘。
我娘病重,卻買不到一味關鍵藥材。
沒成想,是王妃將那藥材全買走了。
就為了讓曾經與王爺說過話的周家小姐無藥可用。
我娘,原本是能治好的,卻生生被拖死了,普通人的命在他們眼裏如同草芥。
滔天的恨意撞擊著我的胸膛,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拉她下十八層地獄。
可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仇人步步高升。
看他們鶼鰈情深,步步為營,迫害良臣,構陷忠將,刺殺太子。
終於,宸王榮登大寶,王妃母儀天下,我憤恨交加中眼前一黑。
再睜眼,我重生到了賣身為奴前。
這次,折了賣身葬母的牌子,毅然決然向著東宮走去。
東宮的門檻也是很高的。
我在門口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了要出門的太子妃。
我攔住了她的馬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什麼人?有何事?」
太子妃撩開簾子,聲音擲地爽朗。
見到她的那一刻,我愣神了一瞬。
前世死後,宸王妃派人將我的屍骨扔在了亂葬崗。
我本以為逃不過被野狗啃食的命運,卻遇上了一身戎裝的太子妃。
她望著我的屍骨滿目可惜,最後將我的屍身埋了。
上一世跟在宸王身邊知曉了太多事。
太子妃是皇後母族收養的女兒,是太子名義上的表妹。
她自小在西北長大,英姿颯爽,心地善良,與太子也算感情和睦。
「娘娘,民女母親逝世,沒有銀錢安葬,求您相助!」
冬日裏的青石板格外地陰冷,今年天幹,彼時尚未下雪。
太子妃心善,除了安葬的銀錢,又額外多給了些。
我接過銀子叩謝太子妃,臨走前對著馬車低聲道:「娘娘,七日後,冀州。您可備些禦寒之物與驅寒的藥材,可救人性命。」
說完我便離開了,想要成為東宮的謀士,這句話便是我的敲門磚。
梳理了腦海中的信息,今日便會開始下雪。
尤其是冀州,不停歇地下了七日七夜,直接遭了雪災,百姓凍死病死不勝其數。
而上一世冀州雪災,太子被指派前去賑災,宸王在賑災物資中動了手腳,百姓發生暴.動,皇上發了好大的火。
太子妃匆忙趕路,恰巧收了我屍骨那日,想必就是去冀州幫助太子的。
果然,回去的路上便開始落雪,剛到家中,見到娘親屍身的那一刻,我不禁鼻子一酸。
娘親命苦,她本生得聰慧,在村中的學堂外偷學了兩日,便能出口成詩。
卻因此被外祖父打斷了腿,鎖在家裏許久不見天日。
後來外祖父將娘親嫁給了我爹,一個嗜酒如命的男人。
我恨透了我爹,每每醉酒他都對娘親拳打腳踢。
他還不讓我讀書,是娘親暗地裏教我,我才有機會識文斷字。
娘親總是悄悄抹眼淚,可惜我繼承了她的聰慧,卻不能讀書。
好不容易我爹死了,我與娘親才過上安生日子。
但娘親長久被磋磨,身體早就虧空,感染風寒後便一病不起。
本來有救的她,卻被宸王妃害死。
兩世的恨,愧疚,委屈,思念,讓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我趴在娘親的屍身上大哭一場,發誓這一世定要宸王夫婦血債血償。
太子自請去冀州賑災。
而此刻,我正站在太子的書房裏,這是我頭一次直麵這位儲君。
劍眉星目,肅殺之氣內斂,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獨屬於天家的威嚴。
他臨走前非要見我一麵,這是我沒想到的。
「你是如何知曉冀州之事?」
太子身上披著墨黑的大氅,目光銳利地看向我,仿佛要把我洞穿。
太子妃聽了我的話,早就往冀州送去了棉衣藥材。
「我知曉的可多了。」我在太子的注視下站起身,「殿下隻需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為何幫孤?」
太子警惕的眼神中漸漸染上了一絲殺意,我似乎感受到了空氣的凝滯,倘若我說錯話,便走不出這間屋子。
「因為我和宸王府有仇。因為殿下也想要百姓安居樂業,要天下大同,要我大邑海晏河清,不是嗎?」
我迎著太子的目光毫不避諱,這話過於直白,但卻是事實。
毫無疑問,太子是個合格的儲君,往後更會是個好君王。
他乃中宮嫡出,卻因宮中元貴妃後來得寵,皇上才開始偏心宸王。
他看著我久久不語,我迎著他的目光對峙良久。
終於,我如願成了太子的謀士。
臨走前我目送太子離去:「殿下隻管去,等您回來,我送您一份大禮。」
太子看了我一眼並未言語,翻身上馬,頂著漫天紛飛的大雪披星戴月地趕往冀州。
我搶了宸王妃的機緣,送她了一個瘋子。
這一世,太子妃留在了京城,並沒有前去冀州。
有了預言雪災一事,太子妃對我說的話多了幾分信任。
我拜托她去榴園村找一個手腕上有紅色胎記,名叫吳二的男人。
我同太子妃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裏霍霍磨刀。
他眼裏盡是紅血絲,滿臉的瘋狂,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我看著他:「想報仇嗎?」
吳二:「想!隻要能報仇,死也願意!」
翌日,我同太子妃乘著馬車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外。
太子妃正不解時,暗衛來報有個黑衣男子倒在了巷子中。
周圍厚厚的一層雪都被染成了殷紅色。
太子妃趕忙讓暗衛將那人救起,然後吳二躺在了巷子中。
「雲書,該回去了吧?」
太子妃知道我要做什麼,但是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我搖搖頭,讓車夫將馬車停在隱蔽的地方,靜靜等待著。
在看到宸王妃江月的那一刻,太子妃皺起了眉頭。
而我身上的血液瞬間翻湧起來,直衝天靈蓋。
我死死地攥緊手掌,這才忍下衝出去將她撕了的衝動。
她隻帶了芳茶進了巷子,不多時,主仆二人吃力地扶著吳二上了馬車。
看著宸王府的馬車離去,我勾起一抹略帶痛快的冷笑。
上輩子江月在巷子裏撿到的那人名喚季無仙,醫毒雙絕,為報答救命之恩,他後來便為宸王做事。
這次我特意比她早來一刻救下了季無仙。
而躺在那吳二不過是一個複仇的瘋子罷了。
與他相依為命的妹妹死在了宸王府,他日日想著如何報仇呢。
回東宮的路上,宸王妃在馬車上藏男人還受傷了的消息就傳開了。
吳二本就是佯裝暈倒,等馬車到了鬧市,便欻的一下坐起來。
他一腳將芳茶踹下了馬車。
一隻手死死地掐住江月的脖子,另一隻手對著江月嬌嫩的麵龐便扇起大耳刮子。
好在暗衛及時趕到救了她,但江月馬車上藏著男人的事可就傳開了。
等回去將季無仙安置好的時候,我才將他的身份告知太子妃。
晚上,恩愛不移的宸王夫婦爆發爭吵的消息不脛而走。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細細地看著一眾女子的畫像,而後選出一張最為滿意的送到了太子妃那。
其實宸王根本就不愛王妃。
我死後跟在宸王身邊才發現,他經常背著宸王妃去京郊的山上,帶著酒坐在一座孤墳前自飲自語。
他叫墳塚中的女子錦娘,說錦娘才是他此生最愛。
京中人皆知,宸王與王妃是皇上賜婚,但在賜婚前,兩人就已經暗生情愫。
但宸王原先是最不受寵的皇子,生母元貴妃當初也隻是宮女出身的才人。
在他最黑暗的時候,是一個叫花錦的宮女陪著他。
但在宸王妃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元貴妃迅速崛起,連帶著宸王水漲船高,而花錦卻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我心中不禁嗤笑,這宸王還真是虛偽的令人惡心。
若不是他默認,花錦怎麼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死了?
選擇了江月,就別這麼假惺惺,又是醉酒又是流淚的,活像個癲公一般。
這幾日我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季無仙,現如今他已經能下地了。
看著他走動的樣子,我笑得滿臉算計:「無仙神醫,我有一事請你幫忙。」
季無仙驚愕地睜大眼睛:「我還是個病人!」
「你若不去,這白玉軟糕你可就再也別想吃到了。」
這輩子的季無仙與上輩子無異,極其貪嘴愛吃,神經大條。
上一世他效力於宸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喜歡吃宸王妃做的糕點。
當天晚上,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敲響了戶部尚書家的大門。
七日後,太子歸,在我的提醒下,他此次的差事辦得很盡人意。
太子妃在府門口迎接,我隨著一眾幕僚在前院等候。
「孤聽太子妃說你動作不少,你說送孤一份大禮,禮呢?」
太子聲音帶著絲絲戲謔,卻在眾目睽睽下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殿下莫急,明日禮成。」我垂下眸子,不卑不亢。
太子道:「也罷,明日諸卿隨孤書房等候。」
我明白,這是太子對我的第二重考驗,也是給我的機會。
翌日,宸王在花船上和人搶女人打起來的消息傳回了太子府。
對方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少時風流,時常流連煙花之地。
聽說場麵極其混亂,在兩人打得最凶的時候,宸王妃趕來了。
看到一旁的女子,王妃瞬間委屈得眼眶通紅。
她的心腹芳茶上去就給了那女子一個大嘴巴子,而後扯著那女子扔進了河裏。
那女子差點喪命,被撈起來時已經奄奄一息。
京兆尹盤問時,宸王妃和芳茶一口咬定是那女子自己掉下去的。
京兆尹原本也想就這樣渾水摸魚過去。
但誰承想,這女子竟然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
這下可就熱鬧了,京兆尹的府衙上真是唱了好大的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