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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惜一夜沒睡,她也沒有回自己的臥室,那張床已經不幹淨了,哪怕隻是進屋,她都嫌空氣臟。

簡單的包紮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她蜷縮在沙發上應付了一晚,身體各個部位都在疼。

終於,忍著痛她看到了天亮。

秦惜不想出去麵對封雲深和那個女人,但今天她還要上法庭。

秦惜起身時由於貧血導致的心悸,她差點失去意識,好在她及時抓住沙發扶手才勉強恢複過來。

搖搖晃晃的下樓,封雲深已經用完了早餐,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早間新聞,電視上正在報道秦東陽案件。

王嬸收拾著桌子,看到秦惜晃晃悠悠下樓,包含惡意的說道:“聽說太太今天要捐贈骨髓,所以早餐就沒有給你準備。”

她聽出了王嬸的惡意,對於這種惡意她早就習慣了,秦惜頷首沒有出聲,直接進了洗手間。

秦惜避開傷口衝了個冷水臉,人清醒了幾分。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麵色蒼白如紙,雙眼呆滯,嘴唇起皮,額頭上歪歪扭扭的貼著紗布,整個人看起來又醜又傻,她不由想起薑明鈺來。

昨天匆匆一瞥,女人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水靈靈的。

一旦有了對比,對自己便有了清晰認知,也難怪封雲深會喜歡她。

......

洗手間外傳來薑明鈺的聲音,手術前後她都不能吃東西,以免術後出現排異,此時她餓了,正衝著封雲深嬌滴滴的撒嬌。

封雲深耐心哄她,等她身體好了,就帶她去各個地方享受美食。

這麼多年,她都快忘記封雲深也有這麼溫柔耐心的一麵了。

秦惜的出現破壞了這溫馨的一幕,一看到她,薑明鈺就收起了表情,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好似天生就膽小。

秦惜繞開他們走出去,海城一入冬,就變得霧蒙蒙的,寒風裏,秦惜裹緊身上的外套。

身後傳來腳步聲,餘光中看到薑明鈺挽著封雲深的手送他,站在玄關處,她踮著腳尖,像新婚夫妻那樣,妻子為丈夫整理衣領和領帶,然後對他說上一句,“路上小心。”

封雲深對薑明鈺的態度,自然也是“外人”比不了的,他會對薑明鈺笑,會捂住她的手說。

“外麵天冷趕緊進去,別感冒了。”

“那你要早點回來,我在醫院等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一個人在醫院。”

“隻是去一趟法庭,又不是很重要的事......”

“走吧。”

秦惜回過神。

封雲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前麵,麵對她,他又變成了那個不近人情的封總。

一路上,秦惜都顯得很沉默,就像丟失靈魂的娃娃,偶爾她會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法院路邊上靠著十多輛警車,民警站在法院門口戒備森嚴地維持秩序。

秦東陽做了十五年的首富,這起案子牽扯出很多人,除了非法集資,做網賭,其中甚至牽扯出了人命,種種罪行,至少都是無期徒刑。

門口擁擠了很多人,有受害者,報道的記者,更多的是來看熱鬧的,這年頭的人最喜歡看的就是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忽然跌下神壇。

到了法院,秦惜深吸了一口氣,僵硬的打開車門,她跟緊封雲深的步伐,身邊有保鏢和警察護著,沒人會對她做什麼。

但那些彙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似透明的鋼絲將她緊緊束縛,要把她五馬分屍。

秦惜隻能艱難抬起沉重的雙腿,亦步亦趨的跟在封雲深身後。

法院大廳裏,秦惜一眼便對上了小姑厭惡的目光,她張口想要喊人,蠕動唇瓣卻難以發出聲。

封雲深帶著秦惜找了個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台上,被押送進來的秦東陽,這個秦首富挺直了四十多年的脊骨在這一刻徹底被壓彎。

法官闡述秦東陽犯下的一條條罪證,全場安靜,空氣凝重,無形中化為重物的壓力,凝聚在秦惜肩背上。

不知過了多久,法官敲定法槌,宣判結果出來,“被告人秦東陽,決定處以有期徒刑二十二年六個月......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並處罰三千五百萬元......”

三尺高台上,懸掛著“公正無私,為民請命”八個大字。

第六章

一條條罪證,一段又一段的判決,秦惜聽的最清楚的就是二十二年的有期徒刑。

二十二年六個月,秦東陽今年47歲,等出來後就七十了,七十高齡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一個問題。

聽到這個判決,秦惜騰地站起來:“封雲深你不是說過隻要我答應簽下骨髓移植,你就會放過我爸的嗎?”

封雲深輕蔑一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小醜:“我是放過了他,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沒被判死刑?秦東陽手上沾著命啊,很多人的命,要不要我現在就把證據送給法官,讓你爸獲死刑?”

封雲深的話一字一句,像錐子紮在秦惜心口上,讓她驚駭的說不出話。

“秦惜你恨我嗎?”

“但恨你爸的人更多,因為他多少家庭被破壞?用他這一條命來還都不夠!他就是個老賴是個殺人犯!他不可憐他隻有可恨,可憐的是站在外麵的那些受害群體。”

秦東陽一點都不冤。

他活該!

他該死!

而作為秦東陽的女兒享受了二十三年的榮華富貴,父債女還也是天經地義。

可秦惜又能拿什麼還,她又如何還得起?

因此,封雲深隻想不斷的折磨她,作踐她,羞辱她,讓她活的生不如死!

秦惜臉色發白,那種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又來了,看著秦東陽即將被押送離開,秦惜扭過頭發了瘋的衝上去。

“爸,別走!不要走......”

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腳,秦惜狼狽摔在地上,膝蓋鑽心的疼,她爬不起來。

秦東陽扭過頭看向她:“惜惜,對不起。”

秦東陽對不起很多人,但他從來沒有對不起秦惜過。

秦惜眼睜睜的看著秦東陽被帶出法庭:“爸,你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去見你的,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對你說。”

她想告訴他:爸,你要當外公了,所以請一定要堅持下去,等你出來,你的外孫給你養老。

一直用憎惡的眼神瞪著她的小姑,在秦東陽被帶走後,衝向秦惜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秦惜,秦家怎麼會出你這樣的禍害,你把你媽禍害沒了,現在又禍害你爸,你是不是要我們所有人為你的愛情去死啊!你爸有今天全是因為封雲深,要不是當初你執意嫁給他,秦家就不會出事!你今天還敢把封雲深帶到這裏來,怎麼?還嫌他看秦家笑話不夠嗎?秦惜你才是罪該萬死的那個!你怎麼不去死!不去死!”

秦柔失去了理智,把秦惜按在地上,扇她巴掌拽她的頭發。

秦惜不做反抗,任由她發泄,額頭上的紗布什麼時候掉的都不知道,傷口又蹭破了,殷紅的血順著臉頰下來,眼前一片血色,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

明明疼的想哭,她卻笑了起來,隻是那笑比哭都還要難看。

她在心裏自殘般的默念,我是罪人,我罪該萬死,我才是該死的那個......

眼睛裏沒了焦距,耳朵裏麵也轟隆隆的,她什麼都聽不清,隻是呆滯的仰著頭頂著一張滿是血汙的臉,望著從小對她溫柔嗬護的小姑。

小時候,她會給她買漂亮的小裙子,洋娃娃。長大了,她會耐心教她女生生理方麵的問題。結婚時,她為她梳頭送她出嫁。她還說:小惜沒有媽媽,可以把小姑當做媽媽,小姑會愛你一輩子的,在外麵受委屈了就回來,小姑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像媽媽一樣的小姑如今眼睛血紅,麵色猙獰,她被人強行抱住,她瘋狂指著她的臉,一聲聲詛咒她“去死!”

原來一輩子能這麼短......

愛能使人瘋狂長出血肉,同樣的恨也能讓人鮮血淋漓。

“對不起小姑,我還不能死,我得替我爸償命。”她想要站起身,但因為跪久了,下身血液不通暢,起身時,短暫性的失血讓她眼前一黑,搖晃了下,差點摔在地上。

封雲深一把扶住她,手裏握著手帕溫柔的擦去她臉上的血跡,手法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火上澆油。

“她現在懷了我的孩子,打壞了你賠嗎?”

秦柔目眥欲裂,她對封雲深有所忌憚,不敢再大吼大叫,但那雙充滿仇恨眼睛,依舊瞪向他們,尤其是看著秦惜時的厭惡,仿佛是在說:秦惜懷上仇人的孩子,你惡不惡心啊。

“嘖,真可憐啊,被眾叛親離的滋味怎麼樣?”

按在傷口上的手帕,用力時,疼痛直衝腦髓,秦惜忍著痛,顫著聲音問:“封雲深,你還滿意嗎?”

“滿意,但還不夠,就像你說的,你要替你爸償命,這才剛開始。”

秦惜看著封雲深翹起的嘴角,她閉上眼睛,壓製住喉嚨裏的腥甜。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在這法院裏顯得特別突兀,是王嬸打來的電話,封雲深將電話接起來。

“封總,不好了,薑小姐在醫院裏忽然暈倒了,鼻子一直在流血,醫生說情況很危險......”

封雲深皺緊眉,冷靜道:“讓醫生準備手術,我馬上帶人過去!”

封雲深掛完電話看向秦惜慘白的臉,心臟驟停了一下,他強壓住那股煩躁,用力攥緊她的手腕:“先去醫院。”

秦惜沒有任何反抗,她也沒有反抗的餘地,被拽上車,她目光平靜的看著封雲深督促司機把車開快一點。

秦惜啞著嗓子,聲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語:“封雲深,如果我今天死在了醫院......”

封雲深表情未變,眸光裏不知是嘲諷還是什麼:“所謂的骨髓移植就像抽血一樣簡單,秦惜,這要不了你的命。”

是麼,可她連打針都怕啊。

“何況,現在的你也不配提死。”

秦惜覺得累了,唯一能支撐她繼續往前走的,一是監獄裏的父親,二是肚子裏的新生命,三是和封雲深離婚。

“封雲深,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移植完,我們就去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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