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阿煙和我坐在飛機上，她沒開口，我也沒說話。

我心裏清楚，她難受，她的前十三年人生，平安順遂。

生活富裕優越，張總和張夫人視她如掌上明珠，

如今卻被告知，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才是她的親生母親，

任誰都會難以接受。

我看著窗外漆黑的雲層，思索怎麼與她相處，解開她的心結。

飛機到J市時，已是深夜。

我倆都很餓，我提議，先不回家，先去吃飯。

她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我知道在東苑路和西苑路的交界處，有一個夜市，很好吃。

但小巷縱橫交錯，很不好找，一般隻有J市本地人才知道。

晚上的J市燈火通明，雖不如A市繁華，倒也別具風味。

阿煙從未來過夜市，

雖然她不說，但我能從她好奇眼神中，感覺到她很興奮。

她的瞳孔亮亮的，倒映著夜市的繁忙景象。

看什麼都是新奇的，來來往往的小推車，

矮矮的椅子和凳子，簡陋的一次性筷子，

用塑料盒裝著的質量很不好的餐巾紙。

我找了一家炒麵的攤位拉著阿煙坐下。

這家炒麵的味道很好，我經常來吃，和攤主很熟。

“阿煙，你吃不吃辣椒”我問，

阿煙搖搖頭。

“老劉，要兩份炒麵，一份要辣椒，一份不要，都要大份”

“好嘞”老劉應道“再要兩瓶可樂，冰的”我補充說。

阿煙略帶震驚的看我一眼，現在已經是深秋，她沒想到我還會要冰可樂。

沒過多久，兩份熱氣騰騰的炒麵就端了上來，附帶著的，還有兩瓶冰可樂。

我拿了一個啟瓶器利落的把兩瓶汽水打開，

“你怎麼開的啊”阿煙忍不住問，她不會開這種玻璃瓶。

我笑了“老劉，再拿兩瓶可樂。”

我拿起啟瓶器‘看好了’又開了一瓶，

“喏，阿煙也試試”我把啟瓶器遞給她，

她猶豫了一下，接過去，試了兩次，都沒能打開。

“你要把這個凹陷扣在瓶蓋兒上”我握住她的手，

“然後用力”砰的一下，“這就打開了。”

阿煙有些欣喜的抬頭看我一下，但那欣喜轉瞬即逝，她又低下了頭。

我知道她現在對我還是有些芥蒂，很防備我，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還是無法接受我是你母親，也怨我提出來要帶你離開張家”

阿煙攥緊了可樂瓶，又鬆開了手，

我明白她這是怨我的意思，我並不意外，

“那張夫人提出要你留下的時候，為什麼不答應。”

“我，我不想讓媽媽為難”她聲音很輕，但我還是聽見了她喊張夫人媽媽。

我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很涼。

“阿煙，現在這種情況下，在張家你會不自在的”

“不會”她聲音很堅決。

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吃飯，等會兒麵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麵條很香，不油也不膩，幹濕恰到好處。

阿煙盯了會兒簡陋的碗筷和不太幹淨的桌麵，猶豫著，吃了第一口，

咽下去後，表情很驚訝，又吃了起來。

“怎麼樣，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多了吧，”我樂了

看著她“很多事情要試一試才知道好壞，才知道合不合適”。

我和她奔波了一天都餓壞了。

很快，兩大碗炒麵和四瓶冰可樂都被我們吃完喝完，

準確來講，是阿煙喝了一瓶冰可樂，我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喝了剩下三瓶。

阿煙看著我喝完三瓶冰可樂的全過程，最後來了一句，

“你和張阿姨很不一樣。”我又樂了“那當然，往後你就會發現我和她不一樣的地方多著嘞。”

吃完飯，我和阿煙走路回家。

天很黑，隻有路邊的燈，發出淡黃色的光。

阿煙自己推著行李箱，也不牽我的手，

我倆就這樣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一路無言，終於走到了小區裏。

我家在六樓，這個小區很舊了，沒有電梯，樓道裏的聲控燈也不怎麼靈敏。

阿煙望著黑漆漆，仿佛長得沒有盡頭的樓道，明顯畏縮了一下。

“行李箱給我吧，我來幫你提上去”我伸手去拿她的行李箱。

她沒有拒絕，遞給了我，我引著她，走到了六樓東單元門前。

“阿煙，到家了”我說。

她打量了一會兒四周，其實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

前言不搭後語的答道“剛才的炒麵很好吃”又補了一句，

“冰可樂也很好喝。”

我拿出鑰匙，轉動鎖孔，一隻手拉著她，一隻手推開門，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