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裏，村裏人重男輕女，娘生了五個女兒，因此一直受人欺負。

我是家中長女，從記事起就被各種農活堆滿我的生活。

隔壁王二狗往我家菜園裏扔石頭，還砸傷了四妹的額頭，我揍得他屁股開花。

晚上爹知道了這件事，把我也給揍了個屁股開花。

他一邊打一邊罵我，要是我打壞了人家的寶貝兒子，去哪裏找個兒子賠給人家，娘又是個沒用的。

娘親原本默默在一旁哄小妹睡覺，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睡覺時，我問娘：“為什麼兒子就是比女兒金貴呢？”

娘幫我仔細蓋好被子，生怕吵醒熟睡的爹，俯下身子，壓低聲音告訴我。

“在村裏都得幹活兒，兒子力氣大，比女兒有用。”

我伸手撫上娘親的臉，彼時她也不過才二十多歲，眼尾卻早早刻上幾道皺紋。

後來我一幹完活就蹲在路邊仔細觀察，發現的確如此。

我和二妹兩個女孩隻能拎一桶水，王二狗能自己拎一桶。

後來，我可以自己拎一桶水的時候，王二狗能拎兩桶。

洞察了這個真相後，我沮喪地來到河邊，端看自己幼小卻粗糙的手掌。

我已經那麼努力了，卻還是比不上男兒的力氣大，用處多。

想到這，我忍不住大哭起來。

旁邊有個老婆婆摔倒了，十分誇張地發出“哎喲”一聲，十分引人注目，她痛苦地喊叫著叫我幫幫她。

河邊隻有我和她兩個人，我止住了淚水，過去扶她。

可她要求好多，還要我打魚給她吃。

我想起娘說過要尊老愛幼，忍下心中的不滿，隻得照做。

她飽餐一頓，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問我有沒有什麼願望，她可以幫我。

我仔細想了想，說：“我想要成為力大無窮的人，這樣家裏人就不用再被別人欺負，我可以幫家裏幹活，娘也不用被爹罵了。”

她點點頭，笑著說好，讓我現在就回家去，回到家，我自然就會獲得力量。

我聽話回了家，瞄見一旁的水缸，試了試，我居然真能輕鬆將水缸舉起來。

村裏人嘖嘖稱奇，都說我是得到了神女的祝福。

很多人過來問我遇到神女的細節，包括她穿了什麼衣服，戴了什麼發飾，我們對話的細節等等，問完之後，特意去河邊蹲守老婆婆。

但神女再也沒出現過。

村裏人又說是我爹娘平時行善積德多，才讓我有了這一番奇遇。

我不管什麼奇遇，隻是埋頭賣力幹活。

家裏有幾塊荒地，我拿起鋤頭，重新開墾，比村裏最賣力的老黃牛還要賣力。

我一個女孩兒，能抵得上村裏五個壯漢。

沒幾年，我就幫著家裏成了當地首屈一指的富戶。

到了說親的年紀，爹娘卻犯了愁。

因我的力氣大，一口氣能扛起一頭牛跑八百裏地，沒有男子願意娶我，他們都怕了我。

即使有人願意上門求親，也都是些好吃懶做的懶漢，盼著我去當苦工，幫他們家裏賺錢。

村裏又有規矩，說親得要長幼有序，換言之，我一天不嫁，底下的四個妹妹是不能說親的。

爹娘找到了我，語重心長勸導我。

“葉葉，爹娘也不想委屈了你，現在給你一筆錢，你到外麵去尋一個如意郎君吧。”

我明白爹娘的難處，不想他們為難，於是答應了。

我出門那天，來幫二妹說親的媒婆幾乎要踏平我家的門檻。

爹娘會定期在銀號裏存錢給我，我拿著錢，無憂無慮，雲遊四海，見識山川河海。

我有了一身好力氣，閑來無事經常拔刀相助，幫助過的人數不勝數。

後來有一天，銀號裏取不出錢了，我心裏便明白，現在山高路遠，爹娘這是不想要我了。

我隻得去當雜工賺錢。

在碼頭扛了一天沙袋，發錢的監工樂得笑嗬嗬，讓我以後多來。

其他工人見了我，就像見鬼一樣。

原本大家都能幹好幾天的活，拿好幾天的錢，偏偏我來了，一個人拿了好幾個人的錢。

那些打著赤膊的男人惡毒地咒罵我，罵我臭婆娘，罵我是妖怪，不然哪來的一身怪力氣。

我上前一步想要解釋，男人們卻嚇得落荒而逃。

我拿著錢，到了個小攤坐下吃麵。

吃到第三碗麵時，我忽然感到很難過，但這錢賺得艱難，我還挨罵了。

這麵還沒吃完，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於是隻能和著眼淚將麵拚命嚼碎咽下肚。

這一年多來，我過得逍遙自在，已經不知道走到了離家鄉多遠的地方。

我跟旁人說起家鄉小村的名字，沒有一個人聽說過。

我又是個路癡，這下是徹底找不到回家的路。

麵條越吃越苦，我記得娘親說過不能浪費糧食，於是硬撐著吃完。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給了我一個雞蛋。

“小妹兒，有多難的事，都能跨過去的，別難過了啊。”

我不想要她的雞蛋，她硬是塞到我手裏。

“回家找爹娘去，有什麼事不能找家裏人解決呢？”

我接過雞蛋，連連道謝，一轉身，又難過地哭了。

我哪裏有家啊，我家裏人都不要我了。

我在這個陌生地方沒有家，住客棧太貴了，碼頭搬貨的工錢不能支撐我過那麼奢侈的生活。

城郊的破廟成了我的容身之所。

我一邊哭一邊走回破廟，兩邊的袖子全濕了，眼睛因為哭過，視線變得模糊，隻能依靠微弱的月光艱難辨認回去的路。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