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芽歪了歪腦袋:“可是我二嬸兒一大早就抱著金寶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劉大貴旁邊的跟班笑起來,得意道:
“看不出來小丫頭心還挺黑。你放心,她們跑不掉。長樂賭坊想要的東西,沒有拿不到手的。”
喲吼!
金芽眯了眯眼。
邱大冷厲的眼神掃過亂說話的下屬,嚇得對方一激靈,立馬板起臉站直。
聒噪的人閉嘴了,另外一件正事兒得辦。
邱大看向金芽:“小姑娘,麻煩你跑一趟,把你們村長請來,就說請他來主持過戶劉家的田產和房子。”
語氣不容拒絕。
金芽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她最討厭別人命令她。
不過自己跑一趟總好過讓賭坊直麵村長,畢竟也要給村長一點消化的時間。
起身出門,門外趕來看熱鬧的人不敢圍得太近,甚至主動給金芽讓出了一條道。
他們忌憚又好奇地在探聽跟長樂賭坊有關的消息,紛紛躲避沾染上煞星的劉家人,免得自己身上沾了晦氣。
劉家距離村長家大約半刻鐘的腳程。
腦海裏思索著最壞的打算,金芽敲開了村長家的門。
說明來意後,村長捂住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金芽,跟我說實話,你確定是長樂賭坊?”
“確定。”金芽不明白為什麼他反應這麼大。就算長樂賭坊名聲差,也隻禍害劉家,村長怎麼一副心肌梗塞的樣子?
旁聽的村長大兒子表情也很難看。
“劉大貴你個禍害!”村長咬牙切齒地擠出來幾個字。在村裏拗了多年德高望重的角色,他好幾年沒有這麼失態過了。
“事不宜遲,敬文,你趕緊去通知幾個族老,讓他們去劉家。”
村長沒有帶登記田產的卷宗,也沒有帶筆墨紙硯,抄起拐杖氣勢洶洶跟著金芽回劉家。
兩人緊趕慢趕到劉家的時候,屋裏又多了三個人。
另外一個邱大的下屬,滿臉灰敗的汪氏,還有昏睡不醒的劉金寶。
昨晚劉大貴說夢話說漏嘴,汪氏才知道今天居然是賭坊上門的日子。
以她對丈夫的了解,賭性上頭的時候不管不顧,什麼都能押出去。甚至有一次差點讓債主把她帶走。
劉金芽沒有賣成,劉家沒錢,她作為劉大貴的妻子,劉大貴的法定財產,絕對沒有好下場。
因此,天不亮的時候,她便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在劉家著實過了幾天苦日子的劉金寶被吵醒,要跟著出去玩。
為了不吵醒其他人,汪氏咬咬牙帶上兒子,沒想到帶著他根本跑不遠,走了半個時辰就開始耍脾氣。
再後來,便被賭坊的人追上帶回來了。
金芽看得懂汪氏眼裏的頹敗絕望,但並不同情。
為虎作倀,就要做好被人打死的心理準備。
邱大見到村長,起身來迎接。
村長客套幾句,便直奔主題:“邱老板,大貴他爹去得早,大貴可能不知道,他家裏的地有一半是族裏從族裏分出去的。劉家自己處置不算數,要族長和族老一致同意才行。”
金芽扭頭看向牆邊的劉老太,對方垂著腦袋一言不發,顯然知道自己理虧。
邱大可不吃村長這一套。
“劉村長,您這話說得,難道劉大貴和他娘親手畫押也不算數?您族裏怎麼規定跟我們外人沒關係,至少從明麵上看,劉大娘是劉家的主事人,她同意處置自家財產,我們賭坊就有理由相信。朝廷律法我也略懂一二,賭坊沒有必要查到這麼深的地方,就算找縣令大人點評,我們賭坊也合法合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村長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確實如此。
長樂賭坊用這個法子成功紮附近好幾個村子,村裏的土地被他們以各種理由收購,好多祖祖輩輩在此耕種的家庭突然沒了賴以為生的土地。
有的被長樂賭坊招去做工修建莊子,有的成為賭坊名下的佃農,還有的去當商販。最慘的下場,便是背井離鄉,去其他地方謀生。
去年的秋季考評,被長樂賭坊染指的幾個村子全部墊底。
村長一想到自己今年也可能落到那般下場,深深打了個寒顫。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邱大看出村長的堅決,也不強求,給出另一個解決方案:“既然村長堅持,我也不好為難。還有個法子——還錢。劉大貴的地,估值二十兩,銀子今天交到我手上,我回去有東西交差,皆大歡喜,對吧?”
劉大貴欠了二十八兩本金,利滾利,現在已經漲到三十二兩了。
剩下的十二兩,是劉大貴三人賣身契的價格。
村長跟趕來的族老在院子裏商討半天,終究同意了邱大的要求。
劉家的耕地位置好,挨著河邊,地肥,算是上等田。
這二十兩銀子由幾家想要買地的族老出錢,按各自出錢的份子分地。
劉老太身體有些發抖。
完了!
老頭子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麼完了!
幾個族老隻買了地,劉家的房子和劉大貴一家三口跟他們無關,也沒有任何吸引力。
各自差遣家裏人去取銀子的時候,劉老太開始作妖。
她撲通一聲跪在村長麵前抱住大腿開始哭訴。
“村長,各位叔伯,大貴是你們看著長大的,我家老頭子人好,幫過你們不少忙,你們忍心看到大貴絕後嗎?村長!二十兩都出了,再出幾兩銀子保下來大貴和金寶也行啊,求求你們了!”
劉大貴是她最心疼的小兒子,劉金寶是她最心疼的寶貝長孫。
要是他們都被帶走,出了事兒,二房就絕後了啊!
劉老太哭求半天,沒人應聲。
抬頭一看,村長臉黑得像鍋底。
“劉崔氏,你還好意思提大貴爹?要不是你偏心溺愛,大貴怎麼會被教養成這個鬼樣子?惹了麻煩知道找人幫忙,以前得罪人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村長完全沒有搭救劉大貴的打算。
看在考評的份上他出手保下村裏的地,劉家人管他屁事!
真要說起來,少了劉大貴這個禍害,出岔子的風險還變小了。
村長踢開劉老太,處理大兒子遞過來的土地交割文書。
二十兩現銀很快便取了回來。
交完錢按完手印,村長便帶著族老們走了。
劉老太癱坐在地上,滿臉絕望。
不能讓大貴和金寶都被帶走!
“邱老板,您行行好,至少給大貴留個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