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散去後,父母與謝家長輩在書房裏商談許久,最後才遣人喚我過去。
母親侯在書房外麵,輕聲說道,“謝家父母對這樁婚事似有些別的想法,隻是謝公子堅持,一時僵持在這裏。你父親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我沉吟了片刻,“謝公子是個難得的良人,隻不過婚姻從來都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事情。縱使有再多的真情,也抵不過血緣。”
“你有如此的覺悟,可見太後娘娘將你教養的極好。我與你父親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京中......,一時間怕也找不到謝公子這樣合適的人!”
“母親,孩兒隻怕這一將就誤了二人的終身。謝公子是極好的人,我們總不能利用他的一腔真心拖整個謝家下水。”
“你既已想好,那便回去吧,這裏有母親。”
“孩兒告退。”
我剛走出幾步,屋裏的謝長歌就不顧眾人的阻攔追了出來。
“解......,寧妹妹你可是不願嫁我了?”謝長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謝公子,不是不願,是不能。婚姻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事情,你想開一些。”說完,我便俯身告退。
“寧姑娘,你稍等一下。”謝長歌急匆匆的轉身走到立在廊下的謝家父母身前。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自請逐出家門。謝家有幾位堂兄在,可以沒有謝長歌。可謝長歌盼了幾年娶寧解歌,長歌不能沒有寧解歌。”說罷,俯身在地上扣首。
謝夫人淚水漣漣,哭著上前就要扶起謝長歌,“好孩兒,母親答應你,你想娶誰就娶誰。”
謝長歌跪在那裏不肯起身,直直的看向站得筆直的謝父。
謝母又撲上前去,抱著謝父的胳膊,“答應長歌啊,你真不打算要這個兒子了!”
“你可知道是謝家培養你至今,沒有謝家,哪來的你這江南第一才子謝長歌。”謝父疾言厲色的令仆從攙扶走謝夫人。
“謝氏長歌需要有第一才子的美譽,可長歌不需要第一才子的虛名。”
“起來吧,你所求為父應了!”
“父親,孩兒求得是逐出家門。”謝長歌一字一字的說道。
“你要娶郡主我都應了,為何?”謝父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隻有做長歌,孩兒才能肆無忌憚的去追尋自己所愛之人。謝氏長歌有太多在意之人,有太多束縛。”
謝父謝母留下那一百二十八擔嫁妝離去,隻言,“雖已不是謝家人,但為人父為人母一場,總要給孩兒留下些什麼。”
“賢侄,這是何必呢!快快去追上令尊,回家好好請罪,伯父等著你們一起上門提親。”父親上前扶起謝長歌,催促他。
“伯父,我今日走出這扇門隻怕是再也進不來了!”謝長歌緩緩的搖了搖頭,堅定的拒絕了父親的提議。
“你還信不過伯父嗎?伯父說婚事作數肯定是作數的。”父親看了看我恍然大悟,“你是怕解歌賭氣不肯嫁你,你父母既已做出讓步,解歌不會不肯的。”
“伯父,您不了解解歌。破裂掉的關係她是不肯修複的,何況這兩年,謝家的風頭也太盛了一些,降降溫也好。”
父親看看他,看看我,歎了口氣,帶著眾人離開,把空間留給了我們二人。
“解歌,你如今可願允嫁長歌?”謝長歌站在不遠處,眼睛裏閃爍著期冀的神色。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由於未成親,長歌也不好在寧家久居。
“我已與先生商談好,此去南湖書院,待過月餘,先生和師母再來繼續商議婚事。隻是連累你,做不成謝家的少夫人了!”
謝長歌依舊穿著一襲白衫,絲毫不減往日的風采。
“我反倒更喜歡做南湖書院的先生。”
“那我就恭候南湖書院的第二位女先生走馬上任了!”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我繞著他轉了幾圈,“你怎麼絲毫不覺得驚訝?世人皆知寧大小姐除了相貌和家世,也僅僅剩下了溫柔。你是從何得之?”
連知禮都沒有,畢竟寧大小姐不知羞恥的追在太子殿下身後。
“先生早就說過你有大才,隻可惜......”
我望向謝長歌溫柔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自然地往後退了幾步,“時辰也不早了,謝公子抓緊時間趕路吧!”
謝長歌一改君子做派,上前握住我的手腕不容退縮,“解歌,你不要怕,害怕的是我,我怕你猶疑過後的選擇不是我。”
“我早早的等在碼頭,就是想趁人之危。趁你因京中之事定下我們的婚事。”
“謝公子,不要逾矩,這些事我並不怪你。”我搖了搖頭,趁機想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
“可是大長公主出現後你確實是動搖了!”他握著我的手掌雖不曾用力,我卻也掙紮不開。
“你從大長公主那裏猜測到陛下對世家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陛下未有趕盡殺絕之意,甚至因多年的情分反而有幾分袒護之意,所以謝家並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了!”
謝長歌的眼神中是無盡的悲涼和痛徹,“我的離開既保全了謝家,也鍥合你的選擇。所以你無需內疚,我隻是想要個有你的未來。”
他盯著我,迫切的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以為我們隻是像普通家族裏聯姻的男女,所以你的每一封信我都會回,卻也僅限於此。你那些可愛不失童趣的小玩意,每月一封從未缺失的信件,我有時難免也會多想。”
我頓了頓,轉身坐到桌前,“可是,從小練就的本能讓我不能多想 。如果我那麼天真,在宮中怕是活不到現在。”
“我知道你的不易,我也從未怪過你。我隻是想你未來的規劃裏能夠有我。”謝長歌半跪在我的麵前。
“南湖書院那一年的生活是我最肆意快活的一年,你對我來說也不隻是謀算,我也有幾分私心。”
他本可以永遠不必說清,我也明白他此刻的坦白是想要一場情真意切的婚姻,所以我不忍這個風光霽月的少年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