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寂靜過後,
“來人,傳旨:茲有寧卿之女,寧氏解歌,淑質英才,秀外慧中,鐘祥士族,毓秀名門,性秉溫莊,度嫻禮法。仰承皇太後慈命,以冊寶立爾為正一品郡主,封號安樂。”
“臣女領旨,叩謝聖恩。”我以頭觸地,眼中的淚水掉落在地毯上,暈染一片。再也沒有比這道聖旨更讓高興的事情了。
寧家是梁國數一數二的大族,更有輔佐先帝建立新朝的從龍之功。作為嫡支唯一的嫡女,我是有傲氣的資本。本該我得意的十幾年,卻被太子打壓的匍匐在地。
終於能離開京城了,能開始新的生活,我怎麼能不激動。
此時,半天沒有動作的太子起身緩緩走到我身前,我垂首跪在那裏,盯著他衣擺上的蛟龍,靜靜地等待著他發難。
“寧解歌,這郡主可是你所求?”
“回殿下,雖非我所求,但也算我所願。”
他不知是氣瘋了,還是怎地,竟一腳踹向我。
再睜眼時,我已經在太後寢宮。
“姑奶奶”我一睜眼就看見太後娘娘坐在一邊愣愣的出神。
“哎,來人,快叫太醫!”太後忙不迭的起身招呼侯在院子的太醫。
經過把脈,幾個年邁的太醫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最後由太醫院院首上前回稟。
“稟太後娘娘,郡主已無大礙,隻是些許皮外傷,將養過來就好。”
“可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你從實說來,不必顧忌皇帝太子。”
太後與他有知遇之恩,一貫是信得過他的,隻不過此事涉及太子,太後難免有些疑心。
“太子用力並不大,郡主這是氣急攻心。”江太醫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
“此事不得外傳。”太後盯著侯在外麵的太醫,眼睛裏閃過一瞬殺意。
“秉娘娘,隻有臣給郡主娘娘把過脈,察覺脈象有異後,並未驚動他人。”年邁的江老太醫半跪在床前,他深知太後的脾氣秉性。
“玉蘭,賞幾位太醫。”
待眾人都退下以後,太後才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你啊,還是這麼大的氣性,吃點虧就難受。”
“姑奶奶”我拽了拽她的袖子撒嬌道。
太後回頭望了望緊閉的門窗,這才接著說道,“你昏迷時陛下又下了道旨,把宛陵劃為你的封地。”
“那我這不是因禍得福了!”我望著太後笑嘻嘻的說道。
雖然宛陵不是什麼富庶之地,但是陛下的兩個皇子連封地都不曾有,更別提公主了,倒是我這個外姓的郡主先有了封地。
太後的淚珠在眼睛裏轉了幾轉,還是灑落臉頰。
不等我安慰,她率先開口說道,“本打算冊封和及笄之禮一起為你大肆操辦一番。現如今,你們還是抓緊離京吧!”
“姑奶奶,我們走了你怎麼辦?”前麵是希望,後麵是深淵,可深淵裏有我在意的人。
“先帝雖誤了我一生,可臨死也算為我做了件好事。過了年我就搬到天寧寺行宮,離得近了,我還能去送你出嫁。”
太後的眼神裏是釋然,漫長的歲月磨滅了她對先帝的愛與恨。在談起來,也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故人罷了。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後,太後拍了拍我的手背,這才慢慢地說道,“你們都走了,我才可以毫無顧慮的離開這座囚禁了我半輩子的皇宮。”
父親隻用了十幾天就收拾好家私,遣送仆人與門客。
臥病在床的我更是直接從慈寧宮趕往城外的碼頭,雖未能親眼再看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但也覺得欣慰。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順著運河,不緊不慢的走了大半個月,終於回到了我的故鄉徽州。
天下四大世家,南有陳郡謝氏,徽州寧氏;北有清河崔氏,琅琊王氏。
其餘三家都未曾出世,偏安一隅,外出做官考取功名的也都隻是族中的一些旁支子弟。
祖父當年帶著家中子弟執意追隨先帝打天下,走出了徽州,紮根京城。
先帝拜訪的不隻徽州寧氏,世家看人的眼光果然是不容小覷。
寧氏以一己之力給其餘的世家敲響了警鐘,試探了前路。
陳郡謝氏與寧家一貫交好,此刻謝氏長歌公子正侯在碼頭上。
父親母親與我們兄妹,以及幾位叔叔嬸嬸連忙上前與其見禮。
長歌公子著一身白袍,外罩青色的鬥篷,麵若白玉,是一種溫柔儒雅的氣質。
上次相見已經是兩年前了。
“見過幾位叔叔嬸嬸,家父遣晚輩前來接應,等諸位安頓好後,家父再來登門拜訪。”謝長歌彎腰見禮。
“快快請起,賢侄不必如此客氣。”父親上前扶起對方。
順帶招呼我們兄妹幾人,“快來見過謝公子!”
“見過謝公子!”雖然同為世家,但陳郡謝氏作為世家之首,寧氏與其還有著不小的差距,家中後輩相見時便相對客氣一些。
謝長歌偏身躲過我的禮節,“該是我給郡主行禮,怎敢受郡主大禮,郡主快快請起。”
我看著伸在半空中骨節分明、白淨修長的手指,在帷帽的遮擋下露出我這些天最開心的一個笑容。
“謝公子不必介懷,隻是同輩之間的見禮罷了。”
“見過寧妹妹!”謝長歌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單獨回了我一禮。
他本可以像對幾位兄長和弟弟一樣點頭而過,卻一如既往的待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