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周景川陪白月光產檢的時候。

我獨自一個人預約人流。

四目相對。

我勾唇笑了笑。

「好巧。」

後來我祝他們百年好合，他卻不樂意了。

1

「景川！」

熟悉的兩個字讓我呼吸一滯，猛地抬起頭。

不遠處的一男一女麵對麵站著，女人相貌柔美，腹部微隆，男人身材高大挺拔......

正是我剛結婚一個月的老公。

這一幕讓我大腦驟然一片空白，我迅速躲到拐角處，等大腦開始運轉的時候，已經聽不到那兩個人的聲音了。

她懷孕了。

周景川喜歡的人，懷孕了。

他陪她來產檢，那一幕是多麼和諧，美好。

寶寶就該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

我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許久之後，去了另一邊。

護士說人流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我的手一直覆在小腹上，態度堅決，「不需要，我可以對我自己的子宮負責，也有權力決定生不生。」

我簽上自己的名字，出去等著。

於婉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會啊，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孕吐呢，可能是寶寶太乖了吧，他是來報恩的。」

我側頭看過去，周景川和於婉並肩走在一起，周景川手裏拿著個袋子，應該是於婉的東西吧。

四目相對，他頓了一下，似乎很驚訝，沒料到會在這看到我。

我站起身，勾唇笑了笑，「好巧。」

周景川的神色很快便恢複如常。

「你怎麼在這？」他淡淡地問道，嗓音低沉，帶著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我隻是笑笑，反問：「你呢？」

周景川：「來取點東西，你好了嗎？」

「我還得等一會。」

「那我先走了。」周景川說完就越過我離開了。

於婉向我點點頭，莞爾一笑，跟上了周景川的步伐。

我重新落了座，塑料椅子冰涼。

最後我躺在了手術床上，無影燈在我的上方亮起，我閉上雙眼，眼角流下兩抹滾燙。

離開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叫了滴滴回到新房，陳媽告訴我，周景川已經回來有時候了，等著我吃飯呢。

我實在是沒胃口，現在隻想睡覺，和陳媽說我不吃了，就踏上了樓梯。

陳媽幾步追上來，「少奶奶，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我扯了扯嘴角，「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

「少奶奶，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叫何醫生來。」陳媽在我身後囑咐。

「嗯。」我應了一聲，上樓回房了。

我洗了臉刷了牙，不準備洗澡了，連護膚的步驟也忽略了，很快從衛生間出來。

周景川開門進來，他走過來，在我的臉上打量了幾圈，「不舒服？我叫何醫生過來。」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了。」我走到床邊，掀開被子。

周景川跟過來，默默看了我一會，笑著問道：「你今天去醫院幹什麼？」

我其實沒想到他會問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我突然又意識到，他或許根本不是想知道我去醫院幹什麼。

我看了看他，他的唇角依舊掛著笑，永遠都是那麼的玩世不恭，又淡漠疏離。

我低下頭，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是跟著你去的。」

「我知道。」他說，抬手輕撫著我的臉頰，「你一向很乖，是我親自選的你，你自然不會讓我失望。」

2

我確實是周景川親自選的。

想和他聯姻的人家數不勝數，我家是最沒優勢的，在圈子裏，他們稱我們家公司為一個市值隻有兩三億的小公司......

但周景川還是選擇了我，因為我乖，沒有脾氣，不敢管他，

就算結婚了，他還是一樣自由自在。

這場婚姻對他來說，僅僅是對家裏的人一個交代，之於我，卻是我們家公司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需要周景川，準確地說，是我爸媽，我們家公司需要周景川。

我們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現在看來，周景川對我也很滿意。

「我先睡了。」我扯唇笑笑，上了床。

過了一會我的耳邊才響起周景川窸窣的腳步聲，他出去了。

我閉上雙眼蜷縮著身子，有點冷。

漸漸的，我的眼皮越來越沉，迷迷糊糊的像是進入了睡夢中。

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摟住了我，一隻有些微涼的大掌覆在我的小腹上，煽情地往上遊移。

是周景川。

我一下子清醒了，反射性地按住他的手，「我今天不舒服。」

「哪裏不是舒服？」他嗓音低啞，微熱的唇落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腦海中自動回放著他和於婉站在一起的畫麵，於婉大著肚子，我心底湧起一股排斥。

「我真的很不舒服，今晚不要了。」我商量著。

周景川的手一直在我的小腹上，他靜靜地抱著我，過了一會，收緊手臂，「睡覺吧。」

結婚之後，隻要他在家過夜，每晚都會摟著我睡覺。

一開始我還抱著一絲絲奢望，告訴自己這是他愛我的表現，可就算我再傻，今天在醫院看到他和於婉在一起的那瞬間，我也沒辦法再騙我自己了。

我隻是不懂，既然他那麼愛於婉，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既然他那麼愛於婉，為什麼晚上要抱著我。

我睡著了，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室內依舊一片漆黑，周景川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我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九點多了。

我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快速擦幹身體，穿上厚一點的衣服，下去了。

陳媽也不在，隻有傭人小楠在打掃衛生。

她停下手裏的活看向我，「你醒了，現在要吃東西嗎？」

我點點頭。

開放式的廚房裏，小楠忙了一會就喊我，「可以吃飯了。」

我就在島台上填飽了肚子，準備回房繼續休息，剛起身，「叮」的一聲突然響起，電梯門打開，周景川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我看看過去，他神色陰冷，一瞬不瞬看著我，朝我走來。

男人高大的身體帶來的壓迫感讓我呼吸一滯，我抬頭迎著他的視線，想問她怎麼了，卻沒發出聲音。

「你哪裏不舒服？」周景川突然這麼問我。

隻一瞬我就明白了，他去醫院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夏日晚，你好大的膽子。」周景川低沉至極的聲音仿佛是動地底下發出來的。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難不成他想讓我生下這個孩子？

我不會允許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個沒有溫暖沒有感情的家庭裏。

周景川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來，我被迫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桃花眼裏全然不見往日的風流，竟是一片狠戾。

他薄唇微啟，一字一頓，「夏日晚，你打掉了我的孩子。」

3

「有什麼想說的嗎？」周景川寒聲問道。

我張了張嘴，幹澀的喉嚨艱難地說出兩個字，「沒有。」

「很好。」周景川鬆開手，薄涼的視線看了我一會，轉身，離開。

我聽到小楠倒吸了一口氣，我微微側頭，她立刻躲開了。

我上樓回到房間，站在門口看著這偌大的臥室，默了默，我去衣帽間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有多少我的東西，我在這裏所用的一切，都是周景川買的。

他甚至不用親自買，每天都有人送來，衣服鞋子首飾，一個周少奶奶的頭銜，各大品牌就會爭先恐後往這邊送。

我把我帶來的東西裝進行李箱，少得可憐，行李箱內還富餘出一半的空間。

我坐在沙發上盯著行李箱發呆。

我知道，我好像惹禍了，或許我該給我爸打個電話告訴他，我應該不會幫家裏的公司渡過難關了。

爸媽一定會很難過，很傷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突然傳來婆婆溫柔的聲音。

「晚晚！」

我連忙出去。

婆婆看到我，立刻過來握住我的手，關心地詢問：「怎麼回事？你把孩子打掉了？」

我沒想到周景川的動作會這麼快。

「媽，對不起。」

婆婆眉心緊蹙，「怎麼會這樣啊？晚晚，你這是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說一聲？你自己去的醫院？你知不知道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萬一你出點什麼是，我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媽，對不起。」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婆婆歎了口氣，拉著我回房間，「你趕緊躺下，這是小月子，也該好好養養，不然以後會落下病根的，半個月之內你就不要出門了，我叫家裏的廚師過來。」

婆婆對我的態度一點都沒變，甚至還讓我留下來休養。

我有些意外，猶豫了一下問道：「媽，景川是怎麼說的？」

「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我還沒見到他呢。」婆婆歎息連連，「你們兩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才結婚一個月......」

「媽，不是景川告訴你的？」

婆婆默了一下，「是小楠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

我更弄不清周景川的態度了。

「晚晚，你告訴媽，你和景川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是不是他......」婆婆說到這又歎了口氣，「他是愛玩，我以為他結婚之後會收斂，這個混蛋！晚晚，你放心，媽替你教訓他，你好好養身體，千萬別胡思亂想。」

我點點頭，「好，謝謝媽。」

婆婆在這陪我到天黑，她給周景川打電話催他回家，掛斷電話後他才離開。

臨走前還囑咐我千萬別生氣，別和周景川吵架，有什麼事就給她打電話。

婆婆一定也很難過吧。

可我不能因為她對我的好，因為對她的感激，生下孩子。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不等我開口，小楠就走進來了，端著個托盤過來。

「這是雞湯，你喝點吧，我給你放在這了。」

我沒說話。

小楠把雞湯放在床頭櫃上，看了我一眼，抿抿唇走了。

從我來這裏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小楠不喜歡我，甚至瞧不起我。

我並不在意，說到底她隻是一個外人。

我在意的隻是周景川對我的態度，但現在，我應該放下執念了。

有些東西，不是我的，我怎麼爭取都得不到。

那就鬆手吧，放過周景川，也放過我自己。

4

喝完雞湯我將碗拿下去，陳媽見狀立刻迎上來，「少奶奶你怎麼下來了?你現在應該好好休養調理身子。」

陳媽接過我手裏的碗，「晚飯馬上就好了，少奶奶，你先上去添件衣服。」

小楠在打掃衛生，看了我一眼，繼續幹她的活。

我收回視線，對陳媽微微一笑，「我不冷。」

陳媽低頭看著我的腳，「少奶奶，你把襪子穿上吧，別著涼了。」

「好。」我默了一下，「景川回來吃飯嗎？」

「我剛才打電話問了，少爺說讓你先吃，不用等他。」陳媽說完，歎息了一聲，「少奶奶，其實這是正常的，少爺現在還隻是在氣頭上，但他還是很關心你的。」

其實我不懂周景川為什麼那麼生氣，已經有人給他生孩子了不是嗎？

他就真的那麼喜歡小孩子嗎？

我回去穿上襪子下來，陳媽已經將晚餐擺在島台上了。

我一個人安靜地吃著，聽到電梯聲響起，應該是周景川回來了。

「少爺！」陳媽的聲音很熱情，「你回來啦，正好，少奶奶才剛吃。」

「我不吃了。」周景川薄涼地開口，說完就上樓去了。

我又聽到陳媽歎息的聲音。

她同情我，可憐我，想來我看上去是真的很可悲吧。

吃完飯我上樓回房，周景川並不在，我也沒找他，自己洗漱完畢就上床了。

周景川一夜沒進來，第二天我下去的時候，他正在樓下的沙發上看手機。

陳媽跟我說話，他頭都沒抬一下。

吃飯的時候他也一句話都沒說，吃完就走了。

他走了沒一會，婆婆和大姑姐就過來了。

大姑姐懷孕已經四個月了，姐夫出差在外，最近一直住在娘家。

可是她怎麼能來呢？

「媽，你告訴姐姐了？」

姐姐抿唇嗔了我一眼，「我沒那麼多講究，倒是你，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就拿主意了，你現在真是越來越能耐了。」

話雖然是埋怨的，語氣裏卻滿是心疼。

我低下頭，「姐，你不該來的。」

我這也屬於小產，雖然我不迷信，但確實有這些講究，我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

姐姐環看了一圈，「景川呢？不在家？」

「他剛出去了。」

「這個混小子！」姐姐拿出手機。

我連忙抬手阻止，「姐，他忙，再說了有陳媽在家就行了。」

婆婆坐在我另一邊，「晚晚，這件事，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我頓了一下，搖搖頭。

婆婆說：「我覺得，還是跟你爸媽說一下吧。」

姐姐也點頭表示應該。

我應了一聲，「晚點我給我爸媽打電話。」

又聊了一會，我就催促姐姐快點走吧，等我出小月子了再來。

等婆婆和姐姐走了之後，我回到房間，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她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現在電話裏埋怨我主意太大了，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我等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和爸就來了。

「你這是為什麼啊？」我媽氣憤又心疼，眼圈都濕潤了。

我爸坐在一邊沉默不說話。

我媽在床邊坐下，握住我的手，「晚晚，你跟媽說實話，你在這是不是受委屈了？」

「沒有。」我扯唇笑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媽媽的眼淚掉了下來，她一邊擦拭一邊哽咽，「都是為了家裏，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我爸在一邊唉聲歎氣。

5

其實我一點都不委屈，甚至在我知道我能嫁給周景川的時候，我開心極了，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喜歡周景川，從初中開始就喜歡。

沒錯，初中到高中，我和周景川一直都是同學，我暗戀他快十年了。

於婉也是我們的同學。

所以我一清二楚，周景川喜歡的是於婉。

那個時候，於婉是校花，周景川是校草，所有人的人都認為他們是天生一對。

我隻能把我對周景川的感情深深藏在心裏，誰都不告訴。

高中畢業，我們就分開了，周景川和於婉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我聽說他們交往了。

隻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周家選擇聯姻對象的時候，周景川放棄了於婉，選擇了我。

難道隻是因為我聽話嗎？

可我總覺得這個原因構不成我和周景川的婚姻關係。

我媽還在埋怨我爸，說我爸把我推到了火坑裏。

「行了！」我爸沉聲打斷我媽的話，「難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嗎？」

他抬頭看我，「晚晚，如果......你真覺得在這不幸福，那就離婚吧，一會你就跟爸媽回家。」

「爸，公司還......」

「公司不要了。」爸爸的眼睛也濕潤了，「你媽說的對，你的幸福最重要。」

我突然覺輕鬆了好多，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爸媽，我沒事，真的，我在這很好。」

隻是周景川不愛我而已。

如果他想和我離婚跟於婉在一起，我自然會成全他。

但如果他一直不提出來，那這個周太太位置，我就一直坐著吧。

公司是爸爸的心血，我不能這麼自私任性，隻想著我自己。

我覺得輕鬆了，不僅僅是因為爸媽不給我壓力了，也是因為我決定放棄了。

我不想喜歡周景川了。

不喜歡了，就輕鬆了。

中午，我跟爸媽正在吃飯，周景川回來了。

家裏多了兩個人，周景川微微一頓便走過來，「你們來了。」

「嗯。」我爸淡淡地應了一聲，不再像以前那樣在周景川麵前小心翼翼了。

我媽沒說話，給我夾菜，「晚晚你多吃點青菜。」

「嗯。」

吃完飯我爸媽就準備走了，走之前我爸還問我，「晚晚，要不要回家住一段時間？也方便我和你媽照顧你。」

我剛要開口，周景川卻率先發出了聲音，「爸媽，晚晚在家你們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她的。」

我收回了到嘴邊的話。

我爸看了看我，朝周景川點點頭，「那就謝謝你了，景川少爺，我們就先走了。」

「爸媽......」周景川幾步過去，顯然有話要說。

但我爸媽已經按了電梯間，電梯門關上了。

周景川轉身看我，深邃的視線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朝他微微點點頭，轉身上樓回房間了。

周景川一直在我身後，跟著進來。

他關上門，冷笑了一聲，語氣諷刺地重複我爸媽的話，「景川少爺。」

他「嘖」了一聲，「夏日晚，你私自打掉了我的孩子，你還委屈上了，在爸媽麵前告我的狀，你挺能耐啊。」

他怎麼會這麼想？

我轉身，「我沒有。」

他在沙發上坐下，大喇喇地展著手臂放在沙發靠背上，「那你跟我說說，你是什麼意思？爸媽是什麼意思？」

「媽說這件事應該告訴我爸媽一聲，我就說了，他們隻是來看看我而已。」我平靜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