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我和老公前腳剛把10歲女兒送去鄉下外婆家過暑假,後腳女兒就被嫂子哄騙著簽了什麼童養媳的協定,要把女兒送給嫂子娘家那個傻子表弟當老婆:「隻是小孩子過家家,而且也是借此機會,鍛煉鍛煉你們女兒嘛!」
嫂子又說:「我弟可是他家的獨苗苗,要不是看你和你男人連個後都沒有,死了都沒個能摔盆的,你那豆芽菜似的閨女我們還看不上呢!你們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哦哦哦,我明白了,以過家家名義哄騙我女兒,成了傻兒子的童養媳,然後吃我家絕戶是吧?
01.
晚上十點。
總算結束現階段的全部工作,回到家時已經精疲力竭。
可一想到明天就能接回女兒,就能重新和香香軟軟的女兒貼貼,再多疲憊對我而言都不值一提。
就在我滿心期待著明天趕快到來時。
女兒的一通電話,卻像在隆冬臘月給我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
「媽媽,你跟爸爸不要我了嗎?會等我到了14歲就送去給別人當小媳婦嗎?」
女兒音量壓得極低,但其中暗含的恐懼無措以及傷心卻一覽無遺。
我頭皮一陣發麻,瞬間彈坐起來。
身邊的老公不明所以,滿眼疑惑睨了我一眼。
「怎麼可能?媽媽不是每天都會跟你說,爸爸媽媽最愛嬌嬌嗎?」
聞言,老公也翻身坐起,眉心緊蹙眼神凝重看住我。
聽筒中傳出女兒壓抑地哽咽。
我當即心如刀絞。
卻還是拚命壓製怒火,溫言軟語地問著。
「嬌嬌不怕。」
「嬌嬌告訴媽媽,這種話是誰跟你說的?」
女兒啜泣著,好一會兒都沒能順利說出話來,我胸口的怒火愈演愈烈,恨不能立時三刻就出發,連夜衝回鄉下跟那些人拚命!
漫長的十幾分鐘過去。
我總算等來了女兒的回答。
她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始終將音量壓得特別低,但盡管如此,我還是聽清了她說出的那個人。
「是…是舅媽......」
這時我才明白,我和老公前腳剛把10歲女兒送去鄉下外婆家過暑假,後腳女兒就被嫂子哄騙著簽了什麼童養媳的協定......
還跟我女兒說,媽媽不要她了。
02.
隨著東升的旭日,從地平線下一躍而起。
疾馳了一夜的汽車,在一戶院落前穩穩停下,公雞嘹亮的打鳴聲中我砸響了麵前緊鎖的大門。
「誰啊?」
不耐煩地質問,從院裏遙遙傳來。
聽出來是嫂子的聲音,我沒說話,隻仍舊不停砸門。
哪怕再不情願,嫂子還是嘟嘟嚷嚷來開門了。
「來了來了!別敲了!催命呢?!」
伴著刺耳的聲響,院子嶄新的大鐵門在我麵前被拉開。
似是沒想到門外的是我。
嫂子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過,旋即,便揚起了個略帶幾分尖酸的笑容。
「喲~是小姑子回來了?不是說今天下午到嗎?怎麼這個點兒就——」
「嬌嬌呢?」
懶得聽她這些廢話。
我徑直把人撥開,大步流星走進院子。
本以為嬌嬌會和我媽住一個屋,可才朝著正屋方向走了幾步,我身後就傳來了嫂子帶了幾分猶豫的聲音。
「那啥,嬌嬌沒住正屋,在…在西屋呢。」
我倏地回頭,死死盯住嫂子質問。
「西屋?西屋平時就是個雜貨間,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在裏頭,嬌嬌才多大?你怎麼能讓她住那兒!」
不管嫂子臉色如何,我直接轉身往西屋走去。
04.
「誒你等——」
「給我站那兒!」
嫂子剛要上前阻攔,祁峰就擋在了她麵前。
軍人出身的男人,身形宛如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更別說,他不笑時整個人看上去總有種不怒自威的效果。
「吱呀」一聲,走風漏氣的木門被我小心翼翼推開。
抬眼看去。
堆滿雜物的昏暗屋子裏,一張鏽跡斑斑的行軍床被擺在牆邊,而自小便被嬌養的女兒,正蓋著一片薄被蜷縮著躺在上麵。
這衝擊性的一幕,讓我霎時血衝頭頂!
「媽…媽?」
似是被開門聲叫醒,女兒坐起身來,揉揉眼睛望向我,眼中攜著令人酸澀的膽怯和惶恐。
看到這一幕,我再難忍耐,直接衝過去把女兒緊緊抱進懷中。
「嬌嬌,寶貝,爸爸媽媽來接你了,對不起嬌嬌,我們今天就回家,對不起......」
我埋首在女兒瘦弱的脖頸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如此緊密的相擁,讓我即便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接受女兒在我懷中瑟瑟發抖的事實。
分明!
分明當初我送嬌嬌來時。
他們曾信誓旦旦跟我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嬌嬌!
而且因為擔心女兒在勢利的嫂子這裏受委屈。
我和祁峰還給他們留了一大筆錢,更別說,我們夫妻平時也沒少幫襯他們。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世上竟會有人狼心狗肺到這個地步!
05.
「媽媽…」
女兒囁嚅著靠在我懷裏,兩隻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服。
她紅著眼睛望住我,怯生生地問:「媽媽,你和爸爸真的沒有不要我嗎?」
「沒有,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腹憤怒與自責。
捧住女兒的臉,抹去就連她自己都沒能察覺的眼淚,用盡全部力氣才撐起個還算慈和的笑容。
「媽媽的寶貝嬌嬌,你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媽媽怎麼可能會不要你?」
嬌嬌就這樣望著我。
久久的,深深的,像是在辨別我話中的真偽。
半晌,終於重新綻放笑容的她,再次主動撲進我懷裏。
「我就知道他們是騙我的!爸爸媽媽最愛我啦!」
聽著女兒恢複活力的聲音。
我從昨晚一直懸到剛剛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
揉了揉女兒不過短短一個月就變成枯草似的頭發,我收起眼淚,抱起瘦了不知多少的女兒,起身朝屋外走去。
院子裏,媽媽和哥哥也都出來了。
祁峰仍然擋在門口,跟麵前三個人對峙著。
聽到身後的動靜,祁峰回頭看來,剛看到明顯瘦了一大圈的女兒,倏地就紅了眼眶。
「爸爸。」
女兒小小喊了一聲。
祁峰吸了下鼻子,伸手將女兒抱了過去。
06.
「這大早上的你跟這兒作什麼妖?要不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一回來就攪得家裏不安生,你到底存的什麼心?」
剛把女兒交給祁峰,耳邊就傳來媽媽不分青紅皂白的叱罵。
如果沒有女兒這件事,媽媽的斥責我或許會像之前那樣,隻當她是耳旁風。
可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忍了。
「我存的什麼心?」
被媽媽的言論直接氣笑,我眼眶通紅盯住她,把這些年的怨恨和委屈,痛痛快快宣之於口。
「這些年,我們對你們對這個家還不夠好嗎?因為沒親人,自從跟我結婚祁峰一直都打心眼裏把你們當作自己的親人,房子、車、錢,隻要我們力所能及,這麼多年以來我們哪方麵沒有滿足過你們?」
「好,哪怕這些你們都不當回事,那你們以為方世安現在能在大城市有份月薪過萬的工作是為什麼?是因為他從小不學無術還是因為他是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廢物點心?是祁峰!是他舔著臉去求人,還差點兒把自己喝出胃出血!」
「我和祁峰之前從不計較這些,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我們把你們當家裏人,當至親至愛的骨肉親人!」
「可你們呢?」
我冷眼從麵前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
偏心至極的媽媽,懦弱沒用的哥哥,還有尖酸刻薄又無恥至極的嫂子。
「忘恩負義,狼心狗肺,貪得無厭!」
「嬌嬌是我和祁峰的命根子,你們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還給嬌嬌洗腦說我和她爸不要她了,說等她到了14歲就要把她送給別人當小媳婦!」
我死死盯住媽媽,怒不可遏地質問她。
「媽,難道隻有方世安是你親孫子,嬌嬌就不是你親外孫嗎?」
07.
「你胡說八道什麼!」
媽媽心虛避開我的視線,又像先前每次那樣開始當拉偏架的和事佬:「你這孩子說話也太難聽了,怎麼就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了?都是一家人,你說這話不是紮我們心嗎?」
說著,她輕車熟路把臟水潑到了嬌嬌身上,還順勢像先前那樣,把所有錯都歸咎在了我身上。
「再說,小孩子說話哪能聽啊,她肯定就是想你們才跟你說瞎話的。」
「早跟你說了閨女不能慣著,結果你非不聽,個丫頭片子讓你倆慣得沒大沒小,這麼大個人了,別說洗衣服做飯,連掃個院子都掃不了,說她兩句還總沒完沒了的哭,這往後到了婆家還能有她的好?要我說,這閨女就得打,不打不成......」
媽媽越說越得意,或許在她看來,我能有如今的成就,應該全部歸功於她對我的壓迫式教育。
6歲開始就被逼著給全家人洗衣服做飯,稍有不順心就對我非打即罵。
我的童年和青春期,就在她從不分時間地點的耳光,以及不堪入耳的辱罵中度過。
而那個西屋,正是我小時候的居身之所。
直到長大成人,直到和祁峰在一起,甚至直到生了嬌嬌,我也始終沒能徹底將過去那些桎梏和陰霾從身上真正剝離。
如今,她自視有我這麼個成功案例,又想嬌嬌身上如法炮製。
「夠了!」
忍無可忍之下,我厲聲怒喝,成功打斷了媽媽的喋喋不休。
「你這死丫頭,好端端叫什麼!要把你媽我嚇死啊!」
媽媽拍著胸脯邊瞪我邊說。
我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就聽身後傳來女兒細細的聲音:「我才沒有撒謊......」
雖然低聲,卻也足夠這個院子裏的所有人都聽見。
媽媽直接調轉槍頭凶神惡煞去罵嬌嬌,還抬起手來作勢要打她。
「嘿!你個死丫頭片子,大人說話有你——」
「嶽母。」
沉默許久的祁峰再次開口。
他冷冷看著媽媽,隻一個眼神,就把她釘在了原地。
他說:「我的女兒,還輪不到其他人指手畫腳。」
08.
祁峰的開口。
讓現場氣氛變得愈發緊張。
先前,哪怕我忍無可忍不想再忍,祁峰總會充當我和家裏之間的緩和劑。
在福利院長大的他有多渴望擁有家人,我再清楚不過,而在我內心最深處也還在奢望媽媽可以改變。
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
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退讓,反而還讓他們得寸進尺了。
「祁峰,你這話什麼意思呀,我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你們小兩口好?」
嫂子嗔怪著開口,試圖緩和氣氛。
聽到這話,祁峰似笑非笑轉向嫂子:「怎麼個好法,你仔細跟我說說?」
可嫂子卻像聽不出他不悅的語氣,居然真的說了起來。
「先前勸你們再拚個男孩,你們非不聽,那我這當嫂子不就得替自家妹子妹夫早做打算嗎?這女娃啊,念再多書學再多本事,那也沒早早嫁個好人家有用,更別說你們連個兒子都沒有,那不得趁早找個女婿幫家裏頂門立戶?」
嫂子說得眉飛色舞,全然沒看到祁峰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她旁邊的哥哥幾次拉她袖子想阻止她說下去,都被她不耐煩地掃開。
「我跟咱媽幫你們相看過了,不是我幫我娘家人說話啊,我那表弟你們去打聽打聽,雖然人有點木訥吧,但可是他家獨苗苗!我姨和姨夫都點頭了,說隻要咱嬌嬌往後嫁過去能一舉得男,往後那就是看得見的一輩子吃香喝辣啊!」
她越說越上頭,仿佛是我和祁峰已經同意了她這活該被千刀萬剮的提議。
「不是我說,你家閨女這長得豆芽菜似的,都10歲了都還連洗衣服做飯都幹不來,要不是看在你家條件好,我姨和姨夫看不上你閨女呢,你們可千萬別糊塗,抓緊時間把這事兒定下來,不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09.
早在接到女兒電話時。
我還心存妄想,以為嫂子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我總算認清了這個女人的真麵目。
簡直惡心至極!
「閉嘴!」
我忍無可忍吼道:「你瘋了嗎!嬌嬌現在才10歲!」
誰料,嫂子白眼一翻,露出一副「你懂個屁」的表情不屑笑笑。
「10歲怎麼了?放咱們村,10歲都晚了,那些有姑娘的人家,早在姑娘8、9歲的時候就都給姑娘相看好了!不然再過幾年,等你閨女發育好了,人婆家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閨女能不能生兒子了,可就啥都遲了。」
萬萬沒想到。
21世紀的現代社會,我竟然還會聽到此等奇葩言論。
別說嬌嬌現在才10歲,哪怕她以後20、30,隻要她自己不願意結婚生子。
我和祁峰都絕不會催她逼她。
更遑論現在就讓她成為一個不知道什麼貨色的「未婚妻」。
「不可能。」
我斷然拒絕嫂子的主意,冷笑著看住她。
「既然你認為你表弟好得天上少見地上沒有,不如你自己嫁過去算了,我看你應該也不在乎什麼人倫綱常。」
「方瑤!」
從露麵起,就始終像個活死人似的哥哥,這個時候總算出聲了。
他不滿看向我,仿佛我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
「這可是你親嫂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10.
「怎麼不能?」
我扭頭看向幾步開外,明明才四十出頭,卻已經因為抽煙酗酒打牌,而變得彎腰駝背牙齒蠟黃滿臉崎嶇的男人。
曾幾何時,他也曾是人人稱道的帥小夥,也曾說想去大城市闖闖。
可第一次高考失利後。
這個男人就在媽媽的無條件溺愛下,徹底沉淪在了煙酒賭博之中。
自從娶了嫂子,他更是家裏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成了個無論是非對錯都隻聽老婆話的窩囊廢。
如果嫂子是個好女人那我當然樂見其成,可很顯然,她並不是。
「她都打算著賣我女兒了,我隻是說句話都不行嗎?」
「什麼叫賣你女兒?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
嫂子不滿叫囂。
我冷笑:「你做事不難看出,我就算有上百句難聽的話也說不出來啊。」
「你!」
以往為了這個家我不願跟她計較。
她才總以為自己口才了得。
現在我無所顧忌,給她懟個啞口無言再輕鬆不過。
眼見說不過,嫂子開始胡攪蠻纏了。
「那我不管,咱媽已經收了我姨家給的彩禮,你閨女也簽了協議,隻等14歲一到就嫁過去!你們別想反悔!」
彩禮,嫁過去。
這幾個字眼,狠狠刺痛我的神經。
回頭看了眼躲在祁峰懷裏滿臉驚惶的女兒,我的恨意再次洶湧而起。
「誰收的彩禮誰嫁,至於協議,你要真敢拿出來我就敢去法院告你拐賣,有本事你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