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他們這是欺人太甚!」
梨兒看著桌子擺著的一碟鹹菜、一碗清的看不見米的粥,氣憤的道。
我卻緘默不語。
自從那一晚後,我的管家權便徹底交了出去。
我還記得沈知嫣那高高在上的神情,也是她嫁給陸成安後第一次見我。
我跪在地上給她奉“主母茶”,卻被她潑了一臉。
幸好我早有準備,那茶水不燙,我才幸免於毀容。
我足足跪了一刻鐘,她才好不容易的開了尊口:「薑凝啊薑凝,沒想到如今你竟成了這樣,從千金大小姐,到通房丫鬟,心裏不好受吧?」
說著,我被她捏著下巴抬起頭。
被迫於那雙我痛恨的眼對視。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呢?
純黑的眼珠子中映照著我的臉,
正如六年前,
沈知嫣放火後被我發現時一樣,
我也無比冷靜。
隻是我總能想起,薑家數百口人被滿門抄斬,而罪魁禍首便是放火的沈知嫣。
一切不過是風水輪流轉,我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下去吧。」
許是沈知嫣覺得沒意思,竟也沒有繼續羞辱我。
我恭恭敬敬點頭。
回身時,已經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不得不將它吞下,慢慢嚼著嚼著。
「夫人?」是梨兒又在喚我了。
我抬頭,看向她,問她:「你說。你跟我幾年了?」
「已經有六年了罷。」
說著,我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銀釵:「你拿著這個去交給沈知嫣,就說是從我這兒偷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梨兒打斷:「夫人,當年若不是你,那還有今天的我呢?我絕對不會忘恩負義!」
「你等著。我去找他們理論去!」
我搖頭失笑,最終卻是攔住了梨兒。
因為我知道,這麼做是不管用的。
隻是在內心中對梨兒充滿了愧疚。
而我的忍讓,也讓他們的欺淩變本加厲。
飯菜依舊是清粥鹹菜和發餿的饅頭,
從一天三頓降成了一天一頓。
從前都有的布匹、茶葉更是連影都沒了。
一出門,我就會被指指點點。
七月初一的下午,
梨兒從外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我正在院內拔著野草,之前我的住處,現在已經被沈知嫣占了去。
「夫人,他們把您的衣服都剪碎了,我氣不過去找侯爺。」
「結果正碰到沈......大夫人......哎」
我抬眼一看,梨兒的兩邊臉頰高高腫起。
原來剛才的的那幾聲慘叫是梨兒!
我的心裏猶如刀割,自從全家抄斬,我在這世上便沒了任何親人。
梨兒跟了我這幾年,我早就將她當做是親人了。
我抬腿就要往外走,卻差點暈過去。
梨兒過來扶住我:「夫人,要不咱們逃吧?」
「逃?又能逃到何處呢?」
我心裏自嘲一笑,搖搖頭邁步往外走,梨兒連忙攔住我,開口道:「夫人,您別去,婢子不疼的!」
「沈知嫣太囂張了!哎!」
這丫頭,為我倒是奮不顧身,輪到自己反倒瞻前顧後了。
我笑罵一聲,這才往外走去:「你在屋裏等著,我去去就回。」
路過花園,兩三丫鬟一見我便低頭笑起來:
「那不就是薑凝嗎?怎麼出來了?」
「噓,小聲點,人現在升成妾室了!」
「哪有如何?還不是給別人做嫁衣,我要是她,早找到豆腐撞死啦!」
世態炎涼莫過如此。
比起薑家破滅後,那些紛紛落井下石的故舊,她們才隻是冷嘲熱諷而已。
我隻裝作沒聽見,快步往前走去。
我迅速而熟練的走到了侯府的春心院,那是之前我的住處。
我看著青色的大門,門邊種著青翠的雲竹,懸掛著我親手做成的木鈴,正在風中一搖一搖。
往昔的記憶情不自禁地浮現在腦海中。
曾幾何時,天氣晴好,陽光暖洋洋的,照的人身上舒服,心裏也舒服。
陸成安常常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誦讀經史,而我則是會為他煮上一壺愛喝的茶。
一片靜謐,卻並不令人覺得空虛。
他偶爾看到興起處,不用開口,我便能知道他心中所想,與他高談闊論。
酣暢淋漓的對辯後,喝上一杯溫熱的茶,彼此相視一笑,目光裏皆是默契與滿足。
那時候的我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陸成安哪怕再忙,每天也總要與我見上一麵。
我遇上什麼喜歡的東西,不消開口,不出半日,亦都會出現在我桌子上。
多好的時光。
我沉迷在他的關心和在意中,甚至想拋開過去的陰霾,和他好好在一起。
可惜,他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
思緒漸漸回籠。
我歎了一口氣,一把推開大門,用盡全力吼道:「沈知嫣,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薑凝?你怎麼來了?稀客呀!」沈知嫣正坐在院裏我種的葡-萄架下抿著茶水。
我直勾勾的盯著她,心裏卻泛起一陣酸水。
春心院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親手打理,我早已將這兒當成了自己的家,卻輕而易舉的被沈知嫣奪去了。
正如,那把火燒掉偌大的薑家一般。
這精致的院子,終究是便宜了仇人。
我回自己的家,竟成了做客。
「什麼事兒?說罷!」
我壓下內心的波濤,輕聲道:「沈知嫣,我知道你對我多有怨恨,可是,薑家滿門都折在了你手裏,你即便不放過我,也沒必要遷怒梨兒啊!」
她略顯吃驚,抬頭撇了我一眼:「不就是個小丫鬟嗎?怎麼這麼在意?摁?」
「沈知嫣,你也曾是個小丫鬟!」
我痛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