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阿曼弱柳扶風的往雲別塵身上倒,雲別塵卻眼含急切地繞開她,疾步跨進涼亭,一把撈起林琅音,“怎麼這麼不小心?燙傷沒有?”
花園中所有視線都在瞬間落到自己身上,特別是顏阿曼那要吃人的目光,林琅音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盾牌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
還有那身衣裳實在薄,被水打濕後,讓衣料下的肌膚更是若隱若現。
林琅音羞赧和警惕參半地搖了搖頭,“謝世子關心,奴婢沒事。”
她的動作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欲拒還迎的勾引,哪怕王妃明白兩人隻是逢場作戲,但那妖精也太過魅惑,胸口堵著悶氣別開目光。
顏阿曼怔住。
她父親雖隻是一洲知府,可她姑母是皇後啊。
雲別塵怎麼能當著她的麵如此關心一名卑賤婢女?
“恕阿曼見識淺薄,來到京城才見識到原來京城的婢女就是如此伺候主子的?阿曼險些被她燙傷了手,連阿曼都知道道歉,難道這位婢女不該給阿曼一個說法?”
顏阿曼說完,伸出雙手望著雲別塵,盼著雲別塵能為她出氣。
雲別塵挑眼看向顏阿曼的手,手上除了點水珠明明別無其他。
還是皺了下眉,用目光很冷的問林琅音,“是你燙的?”
林琅音有口難辯,無措地迎著他質問的眼神,“奴婢擔心顏姑娘口渴,急著送茶到花園,一時疏忽沒試水溫,但奴婢並沒有要害顏姑娘,求世子明察。”
手臂被雲別塵猛地甩開,不知是不是林琅音的錯覺,她感覺這一刻的雲別塵,是真心想要殺她的。
林琅音不受控製哭著求饒,死死攥緊雲別塵的衣擺,“世子恕罪,奴婢錯了。”
涕淚交織,衣裳還濕了一片,跪在地上是那麼楚楚可憐。
雲別塵看了眼,眉眼間的鬱氣隱隱開散。
還不等想出該如何處置,顏阿曼的聲音又砸進耳中。
“雲府若是教導不好下人,縱容下人尊卑不分,不如讓阿曼帶進宮中,讓姑母好好教教?”
雲別塵眸光陰鷙,垂頭的對上林琅音的目光。
她眼底有水汽湧動,若有似無地對自己搖頭,滿是求助的神色。
眨了下眼,雲別塵再次撩開眼皮,又恢複之前怒不可遏的模樣。
“跪下!跪到知錯之前,不許進食!”
這個處罰顏阿曼覺得還算可以,心情到底平複了些,來日方長,她預感接下來的日子會有很多機會遇見林琅音。
不想被眼前一幕繼續汙了眼睛,慘白著一張小臉,和王妃告辭後憤然離開雲府。
鐵了心要找皇後娘娘為她做主!
林琅音衝顏阿曼背影苦澀開口,“顏姑娘救救奴婢,奴婢真不是有心——”
顏阿曼越走越快,才不聽賤婢解釋。
帶走一眾皇後的宮女,王妃覺著呼吸順暢了些,眼神也冷到極點。
“誰給你的膽子去燙顏姑娘?”
王妃的聲音擊退掉雲別塵眼的演技,他躲開林琅音的手,回了王妃一句,“不是顏姑娘指名她來伺候的?”
“你也說了是伺候,不是怠慢!連沏茶的溫度都掌握不好,是做膩婢女,準備翻身當主子了?”
“奴婢不敢。”
林琅音真的慌了,遠遠衝王妃埋下頭。
“母妃——”雲別塵漫不經心開口,似要求情。
王妃當即橫了他一眼,話卻是對林琅音說的,“不是喜歡穿這身衣裳嗎?要跪去正院跪著,讓府中的人都看看,癡心妄想的人都是怎樣的下場!”
正院是下人路過最多的地方。
光是他們口中的風涼話,都能把林琅音身上的茶水給吹幹了。
她從豔陽跪到日落,知道暗中有不少目光盯著自己,幾次想鬆鬆腿,最後都忍了下來。
雲府不比國公府,她是弱小卑微的,是孤單的。
沒有丁點倚仗,她的一言一行都會引來殺機。
林琅音咬破了下唇,堅持、再堅持一下,或許下一刻就會有人讓她起身——
接近亥時,路過的下人開始稀少,林琅音跪到下身毫無知覺,額角滿是冷汗,眼看就要撐不住的時候,一道聲音從頭頂落了下來。
“瞧我,王妃心善,早就讓你起來了。可我忙著伺候王妃晚膳,竟把這事給忘了。”
林琅音從小翠話音裏聽不到半分歉意,感覺手臂一緊,就被小翠拉了起來,“林姑娘不會怪奴婢吧?”
冷不防起身,林琅音隻覺得雙腿極痛,腿上骨筋仿佛被人抽出根本支撐不住她的上身,栽栽愣愣的晃悠幾下,又重新倒向地麵。
好巧不巧,額頭磕在小翠的繡花鞋尖上。
小翠看她五體投地拜著自己,勾起一抹冷笑,無情抽出腳的同時,暗暗用力踢了她額頭一下,“林姑娘可別對奴婢如此大禮,奴婢就是個傳話的,要謝就謝王妃。”
眼睫顫了顫,雙手撐著身子,林琅音冷汗淋漓卻也沒讓自己繼續出糗。
聽懂小翠的意有所指,換了個姿勢衝王妃宅院方向跪伏,有氣無力對王妃謝恩,“奴婢謝王妃。”
小翠彎了彎眸,“世子出門吃酒,剛剛回府。”
言外之意,雲別塵對林琅音受罰根本沒放在心上。
林琅音臉上除了慘白沒什麼表情,小翠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繼續吩咐:
“王妃得了株峨眉春蕙,聽說有助眠安神之效。你去內務處,把花帶去世子房間。”
林琅音雙腿總算恢複些知覺,應聲後撐著牆壁一步一步地朝內務府走去。
回廊陰影下,無人瞧見她的麵容蒼白如紙,和她額頭上灼熱的紅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