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北風看著寧鸞玉端莊華貴地一步步登上高位，最後坐到了寧樂馳身側的主位之上，高出自己一頭。

他卻難得地沒有生氣，嘴角反而蔓上一絲詭異笑容。

寧鸞玉坐定後，寧樂馳帶著一絲傻氣，上趕著與自己姐姐解釋：

“姐姐，我母妃今日身體抱恙，才沒來的。不然今日我定然為姐姐湊齊皇宮內外，讓眾人來為姐姐助陣。”

寧鸞玉看著自己的弟弟天真的笑容，根本尋不到合適的言語答複他。

寧樂馳卻不管許多，高呼一聲，“開宴。”

寧鸞玉順著捧著珍饈的侍女們的出入宴席的方向，望向盡頭。

在那裏，寧無沉正抱著劍，遙望著寧鸞玉，真如一個忠心的侍衛。

他離得遠，宴席上沒有一個人察覺，今日長公主帶來的護衛，乃是安慶王朝堂堂的百勝將軍。

顧北風早等不及，搶先發難。

“我被長公主殿下的好妹妹肖嫵傳信，說今日一聚，是為提前我與殿下的婚期而設的商討之宴。”

六位尚書與命婦們猛然聽到顧北風的話，每個人臉上什麼表情都有。主位之下，一時竊竊私語不斷。

寧鸞玉並不看顧北風，也不接這茬。她端起酒杯，邀眾人舉杯。

“北風說笑了，今日隻賞月，不議事，諸位請。”

寧鸞玉將杯中酒飲盡，放下酒杯，“諸位大人先前在太醫院中分明聽到了，事關兩國，我這樁婚事要由君父做主，還有什麼可商討的呢？”

禮部尚書當即應和出聲，表示讚同。

偏在這時，肖嫵的聲音響徹整個宴席。

“姐姐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妹妹來替你直言。”

肖嫵話音落下，人從轉角處出來。

幾位尚書夫人中有二三位常出入宮廷，一下子將肖嫵認了出來。宴席上夫人們議論了起來。

“這不是長公主認的義妹嗎？”

“正是她。”

肖嫵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盈盈一拜。

“諸位不知，長公主因不能早日嫁給明濟大殿下，病得越來越重，身子大不如前。我人小位卑，在此懇請各位大人，助我家公主，提前婚期，免去她的苦楚。”

顧北風適時插言進來，神色焦急，“什麼？竟有此事？我還以為自宣旨那日起，鸞玉與我生分了。”

肖嫵配合顧北風，連連搖頭，“不是的，殿下她極想嫁的，隻是感念陛下的聖恩不敢再提了。”

顧北風當即上前，逼問寧鸞玉：“鸞玉，這是真的？”

眼見刀又架到了脖子上，寧鸞玉隻得將臉撕破。

“我若說是，你是不是要催著在坐諸位聯名上書提前婚事？我若說不是，她肖嫵是不是要說我口是心非，你再懇請諸位聯名上書提前婚事。我答是與不是，有區別嗎？”

寧鸞玉的話砸出，整個宴席間瞬間寂靜。

顧北風與肖嫵兩張臉又青又白的，一同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顧北風似是若有所思，從懷中掏出了一物，臉上的神情也轉為了悲傷與痛心。

“鸞玉與我如此說話，當初又何必贈我貼身之物！”

顧北風生怕在場的眾人看不清楚，還將那物高高舉起。

他手中的是一個香囊，上繡金鳳，繡工極好。安慶如今後位空懸，有資格用金鳳作為裝飾的，隻有元後所生的長公主寧鸞玉。

一見香囊，宴席上的議論聲又響了起來。

“想不到，公主竟將這等貼身物件都贈人了。”

“這，長公主與明濟大皇子私會過？這，這香囊都贈人了，他們該不會......”

“這可不得了。”

肖嫵與顧北風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假裝驚訝，“這不是那日鸞玉姐姐在玉橋前送出的......”

她故意話說一半，再將嘴捂上。

這下宴席上議論聲已翻了天，眾人都炸了鍋。

“玉橋，那不是在長公主在京中的避暑小園裏麼？公主還迎人入室了，真想不到啊。”

“阿彌陀佛，猛地聽到這等皇室辛密都要嚇死我了。”

寧鸞玉看那香囊，頭疼欲裂。過去做的傻事，她百口莫辯。

沒了其他辦法，她隻好豁了出去。

她當眾震了一下酒杯，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諸位，他顧北風所攜的婚書中，要的可是我封地的掌控權，難道要把安慶金礦與鐵礦交給明濟？”

涉及國家利益，幾個尚書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顧北風，交頭接耳的命婦們也頓時噤聲。

不料肖嫵又出一言，“姐姐為了安慶，就要舍下自己麼？你之前想嫁嫁不了，絕食了好幾日。婚期若在一年之後，姐姐又如何挨得過相思之苦，挺到那個時候啊！”

肖嫵言語一出，如驚雷一般，炸得在場眾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又是私會，又是絕食......這，這長公主，也太......不知廉恥了吧......

正當眾人麵麵相覷，羞於言語時，顧北風突然舉著香囊，指天發誓：

“婚書，是明濟朝廷擬的，北風改動不得。可婚書是婚書，我顧北風是顧北風，我願以我的性命立誓，鸞玉的封地，我絕不染指。我想的也隻是早日娶她罷了。”

寧樂馳壓根不好意思再看顧北風手上的香囊。他隻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他原是想遂姐姐的心意，送姐姐早日出嫁，可沒想過會鬧出這等皇室醜聞。

他與寧鸞玉低聲道：“事情鬧成這麼個樣子，為了皇室的臉麵，姐姐，你還是盡早嫁了罷......”

寧鸞玉本欲開口再反駁。

卻不想寧樂馳率先站起身來，對眾人呼喊：“請諸位大人，隨我上書，助長公主提前婚事。”

宴席中戶部尚書率先響應。

禮部尚書的反應尤為激烈。

他當眾一拱手，厲聲道：“公主殿下既做下如此之事，為了皇家，還是盡早與殿下的癡心人完婚吧。今日宴席中的每一句話我皆會上書陛下，望明濟大殿下記得自己的誓言。”

見禮部尚書出了頭，剩下四位尚書雖有猶疑，最終並未出言反對。

命婦們看向寧鸞玉的眼神已變得晦澀。

不消片刻，宴席上已成了寧鸞玉不僅非嫁不可，而且最好明日就能出嫁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