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薑鴻煊回來之時,全城都在看我的笑話。
丞相府家蒲念煙,是全城有名的才女,嫁與太子後,琴瑟和鳴,無人不豔羨。
但我沒想到,薑鴻煊出征回來給我這麼一份大禮。
我眼神許是太冷,薑鴻煊默了默,執著道。
“她和你不一樣,你有家裏護著,而她隻有我了。”
我勾了勾唇,沒吭聲。
韶姬眸子輕顫,麵上堅忍不拔。
沉靜道:“既然太子妃不肯留我,那我走便是,本就是我不在理。”
薑鴻煊皺著眉,心裏那股子大男子氣概或許是出來了。
他一把攬著韶姬入懷,話語堅定:“本殿下這次出征,韶姬幫了我不少忙,對本殿下有救命之恩,她不能走。”
韶姬看模樣神色動容。
這樣反而顯得我這個正妻多餘又滑稽。
我垂下眸子。
旁邊的小丫鬟紅月急急地扶著我,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韶姬。
“太子妃自從太子出征夜夜睡不好覺,日日擔心,身子都弱了,竟出了你這麼個——”
她咬了咬牙。
在我嚴厲的目光下,她收回了話。
薑鴻煊看我的眼神終於有了緩和。
我懂。
那是因為,我維護了韶姬的麵子。
“殿下,妾身身子不適,先退下了。”
薑鴻煊連忙點頭,模樣深情:“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我點了點頭。
流露出一絲絲黯然神傷,帶著幾分病弱,柔柔退了下去。
一出門,紅月急聲氣道:“小姐,如今殿下都敢帶人回府了,這府裏哪裏還有你的地位。”
我懶洋洋收回視線,再不看裏麵一眼。
嗬,出征時候幫了他不少忙?寡婦都敢往府上領。
我還以為,將軍出征,打的都是寡婦村呢。
紅月神色氣憤,看我神色倦怠的樣子,也不禁噤聲。
2.
太子出征回來帶回一個寡婦,這個消息不脛而走。
全城的人都在看我笑話。
我閉門不出。
我娘家兄長聞聲來看我,我也沒出去,隻默默托人帶了句我安好。
我這副做派更是令眾人唏噓,薑鴻煊十分滿意。
許是覺得確實他自己此事做的不厚道,再加上那點稀疏的淡漠情,還有我處處維護他麵子吧。
他派人送來不少好東西。
但這人,可是有意思。
韶姬親自給我送。
她一身明豔的衣裳,滿身珠寶貴氣,得意洋洋踏進我的門。
“蒲念煙。”
我溫和一笑。
“妹妹。”
她臉上坦蕩又安然。
“我也不遮掩,你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書。我知道你是這本書裏最厲害的大女主,但是,誰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了呢。我是穿越女,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性格。”
“薑鴻煊如今愛極了我,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很欣賞你,咱們也別敵對了。”
我眼神一怔愣。
什麼穿越女,什麼書中人物。
這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謬論。
而韶姬坦蕩得根本沒把我當作對手。
我苦笑。
“自古男人薄情,妹妹說的話,我也聽不太懂。但我既然為太子妃,自然做不出那些下作事。”
言下之意,我早已認清現實,不會主動傷害她。
韶姬眼神帶笑,十分滿意,留下一些奇珍異寶,歡快地走了。
說是些奇珍異寶,其實是薑鴻煊出征回來後得的皇帝的賞賜。
方才韶姬過來時,身上已經掛了好幾樣。
我笑了笑。
“紅月。”
“奴婢在。”
“把這些以太子妃的名義捐出去給城裏的災民。”
別人挑過的玩意,他是怎麼會覺得,我蒲念煙會願意接?
不過,她說的那些離奇古怪的話,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拿的是大女主的話本子嗎?
我懶洋洋掀了掀眼皮。
我的貼身侍衛蒲予從暗處走出來。
“小姐。”
“跟著她。”
“需不需要我做些手腳?”蒲予眼神冰冷,有些隱忍。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初的海誓山盟全被打破,如今薑鴻煊還妄想粉飾太平。
他拿我當軟柿子捏。
我搖搖頭,“沒用,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
果真印證了韶姬的話,她跟洞悉未來似的。
邊城蝗災,她提前出主意,讓百姓早早收成。
水災要來,她讓太子建壩築橋。那橋上的圖紙,我這輩子都從未見過如此巧奪天空的圖紙。
甚至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些鐵器,做成了升級版的箭弩,對防範匈奴有極強的作用。
一時間,太子在民間的名聲高漲。
皇宮裏設了宮宴。
應當是要表揚薑鴻煊的。
薑鴻煊宣布要帶韶姬一起。
我笑盈盈,一聲不吭,眼底有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韶姬知道這個消息後,特意從我旁邊走過,眼神壓製不住的得意。
我垂下了眸子,一聲不吭。
3.
等到了次日宴會。
我還沒到大殿,就聽到不少流言蜚語。
“聽說了嗎,太子殿下帶回來那個寡婦厲害的很。”
“我也聽說了,太子殿下對那韶姬寵幸的緊。”
我對此坦然處之。
甚至對著那幾個八卦的女人笑了笑。
宴會上皇帝旁敲側擊問了薑鴻煊幾個問題,薑鴻煊三兩下就避開了風頭。
韶姬和我都坐在薑鴻煊旁邊。
她依偎在側,小鳥依人。
倒平白顯得我張揚跋扈。
可她清純的小臉揚著笑,對我說,“姐姐,你不會在意吧?我與你一起。”
我眼神羸弱,隻能搖搖頭。
有好事者將我們之間的暗潮洶湧,看得一清二楚。
薑鴻煊看了我一眼。
他到底心裏對我有幾分憐惜。
眉眼溫和道:“父皇賜了一對琉璃鐲,一會兒回去就拿去你那裏吧。”
我柔柔一應。
他眼底多了幾分滿意。
那邊的韶姬眼神迅速冰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邊的薑鴻煊。
她扯了扯唇角,小白花一樣的眼神嬌滴滴地轉了轉。
她撚起旁邊的酒杯,盈盈遞給薑鴻煊。
薑鴻煊的注意力迅速被韶姬奪走。
她眼神似笑非笑看我,看不來好壞。
我淡淡收回視線。
宴會過半,此時不少人已經準備離宴。
皇帝說身子乏了,已經離席。
獨留皇後主持大局。
皇帝身子素來不錯,怎麼會這麼容易乏了就離席呢?
我猜測著。
明顯注意到薑鴻煊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若有所思。
那邊大名鼎鼎的陳將軍拿了杯酒過來問薑鴻煊敬酒,兩人邊說邊往殿外走。
韶姬看著桌子上的酒,也來敬我。
我笑著接了。
連喝三杯。
我不喜酒,喝了三杯已是頭暈,便不想再碰了。
韶姬卻不依,她直接拉起我的手,對著酒杯斟了一杯酒。
那雙如初雪般純淨而靈動的眼睛直直看我。
然後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此酒過後,她便坐在原位上不再聲動了。
她這行為有些離奇。
我正想著。
就見到下一秒。
薑鴻煊剛從殿外走進來。
那邊柔弱的韶姬直接盈盈倒在了地上。
我眸子顫了顫。
韶姬嘴裏一口血吐出來。
那鮮血煞紅煞紅的。
我沒忍住別過眼。
旁邊的小丫鬟紅月連忙上前捂住我的眼。
丫的,我暈血啊。
這韶姬真會整活。
我沒忍住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頭頂就被扣上了殺害韶姬的大帽子。
看著那邊殘弱殘弱的韶姬迎著淚水在薑鴻煊懷裏哭訴。
我按了按眉心。
“殿下。”
薑鴻煊眉目森冷,他看了一眼我,若有所思,顯然是懷疑上我了。
我扯了扯嘴角。
韶姬毫不遮掩,她旁邊的小丫鬟直接指著我。
急聲道:“殿下,太子妃對我們家姑娘下毒,險些醒不來了。”
薑鴻煊眼神掃了一眼小丫鬟,又看我。
那邊皇後娘娘特意派來的一個太監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著。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
韶姬一抹眼淚:“殿下,我自知我身份低微,但作為您身邊的人,我也不想如此被欺侮,丟您的臉麵。”
這番話說得可真是漂亮。
直接牽扯道太子的麵子。
薑鴻煊如此愛惜自己麵子的人,肯定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存在。
果然,他當即寒著臉,將我嘴裏的話全逼了下去。
“太子妃惡意毒害韶姬,禁足三日。”
這一句直接定罪的話將我整個人定死在原地,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邊的小太監看了看我,一聲不吭回去複命了。
薑鴻煊或許覺得與我這樣惡毒的女人講話都厭惡,懷裏擁著韶姬,拂袖而去。
我涼涼抬眼,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我不置一詞。
禁足三日雖然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大懲罰,畢竟以我的性子,平日也是不愛出門的。
但對於太子妃而言,被太子禁足三日,這是丟了麵子與權威的大事。
不知道暗地裏多少人偷偷笑話我,等著給太子府塞人呢。
此事無人傳出去半個字,畢竟涉及皇家。
甚至不知情者,還知道皇後娘娘特意給我送來不少體恤的寶貝。
因為我身子弱,在宴會上受了驚。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3.
韶姬坐不住了。
她這一番苦心設計,可不僅僅是想讓我在太子麵前的人設崩塌,她還想讓我在百姓麵前丟掉權威。
她這段日子的努力在民間毫無聲望,所以想敗壞我名聲,
聽說她被薑鴻煊敲打不許外傳,這她哪裏坐的住。
直接找上門來。
“蒲念煙。”
我看了看她,漫不經心地撚了一塊栗子糕。
“不知妹妹找我何事?”
我甚至笑意相迎。
韶姬這次直接裝也不裝。
那脆嫩的白手一巴掌落在桌子上。
“啪——”
我笑意不改。
甚至涼涼想。
這一巴掌下去,那脆生生的小白手可別拍紅了,那可得心疼死薑鴻煊。
“蒲念煙,你也別跟我裝,你使了什麼法子,不僅讓太子殿下叫我閉口不提,竟然皇後娘娘也給了你那麼多的賞賜照拂你。”
我盈盈一顫。
“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毒害妹妹是我不對,太子殿下不過是害怕太子府的名聲被我敗壞,這才不叫妹妹聲張。”
我又看了看她,表現出很害怕她的模樣:“至於皇後娘娘,那些哪裏是賞賜,分明是皇後娘娘給我的警告,讓我閉嘴收斂自己的行徑。”
韶姬語氣一頓,似乎是沒想到竟然內裏有如此大的講究。
她模樣半信半疑。
但我知道,她心裏已經信了大半了。
得了這麼個解釋,但她還是不高興的很,故意在我跟前走了一圈。
我終於注意到,她頭頂帶了個白玉素簪。
“妹妹這簪子好生漂亮。”她俗得很,上次來我這還穿金帶銀整了一身,晃得我眼睛疼。怎麼可能這次來就變了性子。
隻可能有一個結果。
“這是太子殿下贈與的我,說是天下隻有兩支,他尋了一隻便送給我想討我歡喜。”
我笑著道好。
韶姬這番炫耀夠了,這才神情高傲地往門外走,活像一隻驕傲的大公雞。
我眯了眯眼,懶洋洋勾唇。
紅月黑著臉走上前罵道。
“不過是個白玉的素簪,她真當是什麼好東西了。”
“我家小姐堂堂丞相府千金,自小什麼東西沒見過,她一個鄉野之婦,得了個簪子就敢來小姐麵前炫耀。”
我按住紅月,正準備講話。
外麵卻傳來通報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