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前男友的情人。
人人都說,我不過是他那青梅竹馬白月光的替身。
但沒人知道,他才是那個替身。
1.
宋意南來工作室興師問罪時,我正在給那件送給他的禮服親手繡上相思鳥。
他這次來顯然有些怒氣衝衝,粗暴地將我手中的禮服扯下,然後像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他很忙,來工作室的次數很少。
有次他來時,時間已經很晚了,工作室其他人早就已經下班。
當時我正在給客戶的禮服一顆顆地縫上鑽石,這是個精細的活,我縫得很認真,甚至連有人進來都沒察覺。
直到感覺肩膀已經僵住,起身準備去倒杯水喝的時候,才發現水杯是滿的。
宋意南倚在我身後的門框上,站了不知道多久。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溫熱的,喝下去渾身熨帖。
他說喜歡我認真的樣子,所以沒打擾我。
上大學的時候他就經常像這樣靜靜站在身後等著我,還說以後要穿著我親手給他做的禮服,來迎娶我。
那時候我總是忙著準備各種各樣的比賽,從來都沒時間給他做一件。
針頭隨著他的動作劃破了我的手指,刺痛將我從回憶中強行抽離,我盯著滲出的血珠看了半天,終於聽清楚了他的話。
「將顧客趕出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原來是來給沈沐妍出頭的。
我大概理清了他耳中聽到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情。
總結起來就是:「沈沐妍來工作室,為了即將到來的金鴿獎頒獎典禮定製禮服,而我卻二話不說就把她趕了出去。」
我腦中嗡嗡作響好半天,到底是還沒習慣被宋意南如此對待。
他的鏡片上反射過冷然的燈光,說出口的話卻更冰冷:「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是最喜歡錢嗎?」
像我這樣的女人?
我按住滲血的手指,冷笑著回答他:「是啊,這不是因為她給的太少了嗎。」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手指上的傷口,語氣柔和許多:「一千萬,給沐妍定製一件禮服,夠不夠?」
我咬緊牙關:「隨時歡迎沈小姐來量尺寸。」
有錢不賺王八蛋。
2.
宋意南失憶了。
與他重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將我們共度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我是三個月前在一場酒會上重新遇見宋意南的。
他靜靜站在那裏,一身定製西裝剪裁得體,舉手投足優雅貴氣,在五光十色的人群包圍中,神色依然冷漠疏離。
與好不容易才混進會場的我不同,他是主辦方千辛萬苦才請來的大金主。
旁人告訴我,他是宋氏商業帝國的接班人。
他望過來時,明明看見了我,眼睛裏卻沒有絲毫波瀾。
仿佛我是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身旁那人繼續在八卦:「聽說三年前,宋大少爺出了車禍,不僅忘記了不少事情,性情更是大變。」
我端著酒杯佯裝微醺接近他時,他表情並無波動,想必是以往像我這般投懷送抱的女人並不少。
但是他也沒推開我,伸手輕輕撫上我的眼角,說了句:「你眼角的淚痣很美。」
他從前也曾這麼說過,不過那時候,他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裏都是星星。
不像如今,眸若寒潭,不論我如何看都看不穿。
可隻要是他,即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我也心甘情願跌落進去。
那晚之後,我成了宋意南的情人。
我也越來越清晰的認識到。
他忘了大學時期我們共度的那些歲月,忘了學校操場的星辰,忘了清雲山頂的日出。
也忘記了...
我。
或許是失憶使人降智。
宋意南身為堂堂上市集團公司的CEO,居然也會信沈沐妍口中這樣低劣的謊言。
3.
沈沐妍白天確實來過工作室。
自從和宋意南在一起後,總有人時時刻刻在提醒我。
宋意南心裏有人。
那個人不是我。
而是新晉影後沈沐妍。
一年前,沈沐妍為了演藝事業,與宋意南分手去了國外。
才給了我這個替身可乘之機。
雖然算得上是情敵關係,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沈沐妍不愧是大明星,她膚若凝脂、五官立體,比屏幕上看起來多了些生動的美。
大概因為在室內,她將墨鏡摘了下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眼角的那顆淚痣。
和我眼角那顆長在了同一個位置。
她將一張卡推到我麵前:「裏麵是五百萬,離開宋意南。」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遇上這種橋段,我沒忍住「噗嗤」笑了出聲。
這一笑,在沈沐妍的眼中,無異於挑釁。
在她生氣之前,我趕緊說了句讓她更生氣的話:「沈女士,我們這裏是服裝工作室,要打發乞丐可以去天橋底下。」
她不怒反笑:「嫌少?你這種女人果然是為了錢。」
精致的麵容寫滿了優越感和高高在上。
不得不說,我確實挺缺錢的。
因為不顧家裏的反對,畢業後不去自家公司,反而決定從事服裝設計行業,就已經讓家裏斷了我的卡。
更別說我孤身千裏迢迢來北城找宋意南後,連最後的補給都失去了,我弟被爸媽威脅,要是敢偷偷接濟我,就連他的卡一起斷掉。
他們就盼著我彈盡糧絕的那天,能灰溜溜跑回家接管家業。
雖然工作室下個月的房租還沒有著落,但我還是將卡扔回了沈沐妍臉上,然後讓助理送客。
咱不賺這惡心錢。
隻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影後,居然也能幹出告黑狀這種事情。
4.
沈沐妍第二天來工作室時,眼角眉梢都帶著勝者的得意。
我讓助理小周去給她量尺寸,她卻大發雷霆,質問小周為什麼不是設計師去量。
小周低聲下氣連連解釋:「您這單要得急,設計師得抓緊畫設計圖呢,還是我來給您量吧。」
「不行,我就要蘇設計師親自來給我量。」她不依不饒。
小周實在拿這位上帝沒辦法,隻好去叫了我來。
沈沐妍當著我的麵撥通了宋意南的電話,並打開了公放。
宋意南接起得很快,那邊似乎在開會,我聽到他暫停了會議,專心聽沈沐妍講話。
沈沐妍的聲音顯得很委屈,委委屈屈地對他抱怨,說我們工作室根本不尊重她,居然派個助理來給她量尺寸。
宋意南好聲好氣哄了半天,沈沐妍還是執意要我親自給她量,於是他便通過沈沐妍的手機對我說:「蘇遙,你親自給沐妍量一下吧。」
聽到他剛剛的語氣,我一時之間甚至有些恍惚。
上大學的時候,每次來大姨媽,我的脾氣總是會異常暴躁。
但不管我如何拿宋意南撒氣,他都是好聲好氣的跟在我後麵耐心哄著,給我買了各式各樣的補品和古法紅糖,衝好送到我宿舍樓下。
溫柔得就像他如今對待沈沐妍一樣。
「好。」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給沈沐妍量完的,我隻是告訴自己,這樣做能趕緊將這件事情了結。
宋意南是在三年前失憶後,才和沈沐妍在一起的。
不知道他在望向沈沐妍的眼睛時,腦海裏有沒有浮現一絲有關於我的影子。
5.
晚上剛下班,就接到了宋意南助理小王打來的電話,他說宋意南應酬喝多了,叫我過去。
有了白天的那一遭,我覺得小王或許是打錯了,所以提醒了他,便掛了電話。
小王的電話再一次打了過來,說他聽得清清楚楚,宋總口中的確是「蘇遙。」
我不信,於是決定親耳去聽。
我到宋意南家時,小王已經照顧他躺到了床上。
見我到來,小王大概是覺得終於能下班了,長舒一口氣。
做賊似的偷偷告訴我,公司最近出現了財務危機,這窟窿北城隻有沈氏這麼大的企業能填上。
「所以宋總最近才會對沈沐妍那麼好,你放心,我更看好你。」
說完還眨眨眼,然後興高采烈地跟我道了別。
宋意南睡著的時候特別乖巧,平時都工工整整梳起來的劉海柔順地搭在額前,鴉羽似的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和他大學時一模一樣。
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估計是要醒來。
我轉身準備離開,手腕卻被抓住。
宋意南用力一拉,我便跌倒在床上,他的胸前。
他的眸色深沉,但不像是喝醉的人。
後腦勺傳來力道,就要將我按向他的唇。
鬼使神差地我便問了句:「我是誰?」
他沒回答,迫使我接受了他唇間渡來的酒意。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力氣,撐起身子,固執地盯著他的眼睛又問:「我是誰?」
他的聲音含糊喑啞,但我還是聽得真切。
「蘇遙。」他閉著眼呢喃:「對不起。」
他的神情隱忍而又痛苦,是我從前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
記憶中的宋意南總是自信而又驕傲,從未如此脆弱無助過。
或許是時光在少年背上,放置了過於沉重的重量。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強撐了一整天的情緒,終於在此刻有了出口。
這一刻,我願意相信他有他的苦衷。
6.
第二天早晨,是在宋意南家醒來的。
陽光灑落在他臉上,使得鴉羽似的長睫微微顫了顫。
我起身將窗簾拉緊,側身躺下繼續欣賞他的睡顏,沒了陽光的打擾,他的表情安穩許多,我忍不住伸出手指,開始細細臨摹他的輪廓,眼睛、鼻梁...觸感特別柔軟的嘴唇,再緩緩上移,鼻梁、睜開的眼睛...
睜開的...眼睛?
身旁的人不知何時醒來,眸色深深地看著我,我不由得有些心虛和害羞,慌不擇路伸手捂住他這雙勾人的眼睛。
引得他勾唇悶笑,反客為主拿開我的手,一個深深的早安吻就落了下來。
一大早天雷勾地火,兵荒馬亂過後,又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
隻要芙蓉帳夠暖,工作狂都不去上班。
兩人麵對麵坐在餐桌上吃今天的第一頓飯,他用餐很專注,而且安靜。
我狀似無意問:「聽說你三年前出了車禍?」
對麵的人很明顯僵了一瞬。
之前我不敢提,但或許是沈沐妍的出現,使我變得無比迫切。
我看著他的眼睛:「阿南,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我?」
他神色突然之間變得極為痛苦,仿佛陷入了萬分可怕的回憶中,額上冷汗涔涔。
我突然就不忍心再問下去,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他緊緊反握住我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蘇遙,你喜歡的是我,還是以前的宋意南?」他眼神執拗。
不都是你嗎。
當年的事情,應該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創傷,我更喜歡當年那個陽光開朗的宋意南。
聽到我的回答,他沒有多餘的表情,反而像是失去力氣一般,垂下了頭。
宋意南的恢複能力很強悍,僅僅一個小時,那個冷靜自持的霸總就又出現在了我麵前。
我揉了揉發酸的手臂,去換衣服化妝。
7.
正準備出門時,宋意南家的大門卻被人從外麵打開。
門口站著沈沐妍。
「你怎麼在這裏?」
我反問:「你怎麼知道宋意南家的密碼?」
她突然笑了:「密碼是我生日,你不知道嗎?」
我確實不知道。
但我現在知道了。
我轉頭問不發一語的宋意南:「能改密碼嗎?」
他遲疑地看著我,沈沐妍此時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他便開口:「...不能。」
好樣的。
我真想抓住他的腦子晃一晃,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麼。
可我沒有,我隻是沉默的離開了。
宋意南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以前的那個他,絕不可能為了利益而出賣真心。
車禍不僅帶走了他的記憶,難道還能帶走他的本心。
思慮良久,我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喂?麻煩幫我查一下三年前一場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