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的生日宴上,狗兒子帶回了個賣身葬父的小白花。
他口口聲聲說小白花是好人家的姑娘,要為她休妻另娶。
我轉手弄死他,安排孫子襲爵。
笑死,兒媳才是我的親生女兒好不好?
1
我當年生產時大出血,此生不會再有孕。
為了不讓鎮南侯世子之位旁落,我從善堂裏尋了個被遺棄的男嬰替換了女兒。
而我的女兒安樂,則被我以師徒的名義當做繼承人養大。
兩個孩子竹馬青梅,不知何時起暗生情愫。
當初謝俞跪在我麵前求娶安樂時,我還以為是緣分天定,為他們抗下外界非議準備了最盛大的婚禮。
可如今不過七年,一切都變了。
小孫兒五歲生辰,雖未大辦,但也是請了一大家子親戚妯娌。
謝俞這個做父親的,不但不早點來招待賓客,反而姍姍來遲。
來時身後還跟著個一身素裙的小白花,仔細看過去,小白花身上還帶著孝呢!
他倆來的突兀,這滿園的賓客立時安靜下來,各色目光在他們身上盤桓。
小白花縮在謝俞身後,局促不安的偷窺著我們,尚未有人說話,她便紅了眼眶。
“俞郎......”小白花怯生生地拽了拽謝俞的衣袖。
“別怕。”謝俞反手拉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
安樂皺了眉,為難地看向我。
我輕輕搖頭,示意她此事我並不知曉。
“呦,這是哪家的姑娘?”小姑子拖了長腔,譏諷地斜了安樂一眼。
突然聽她開口,我心道不好,怕是要糟。
果然,謝俞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急急道:“母親,我要娶蓮兒為妻!”
安樂差點掀了桌子,她瞪著這對狗男女半晌沒說出話來。
我怒極反笑:“娶她為妻?你的妻子就在這裏坐著,你還要娶誰!”
今日之事若流傳出去,整個鎮南侯府都要淪為笑話!
謝俞頓時漲紅了臉,他強硬地說:“母親,我根本就不愛安氏!我們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安樂差點被氣的背過氣去,她自嫁入侯府以來為他生兒育女、主持中饋,沒想到到了現在竟聽到這種侮辱人的話。
“不愛?”安樂紅了眼:“謝俞,當初是你求著我嫁你!”
“我那是年少無知,被你哄騙了去!”謝俞繃著臉:“如今遇見蓮兒,我才知何為情愛!”
“不知情愛?”我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謝俞,你可知你的嫡子都已經五歲了!”
小孫兒縮在乳娘懷中,驚惶地看著這一幕。
聽到我們提起他,他才怯生生地發問:“父親不要玨哥兒了嗎?”
謝俞總算有點良知,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母親,安氏雖在您身邊長大,但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棄兒!如何能做得了鎮南侯府的正妻?”謝俞一板一眼地反問:“她的孩子,又怎麼能當得了我的嫡子?”
此話一出,滿桌的人皆是坐不住了。
“謝俞,你這是一點臉麵都不顧了?”我盯著他的眼睛,怒急之下反倒生出幾分冷靜。
“母親,您就成全我和蓮兒吧!”謝俞拉著小白花,一個頭磕在地上,雙眼被逼的通紅。
“成全你?那我呢?”安樂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隻覺著不可思議。
“你......你不過伺候我母親的下人,若你安分,看在母親的份上,我可留你當個貴妾。”謝俞逐漸硬氣:“玨哥兒雖當不成嫡子,但也是庶長子,我不會虧待他。”
小白花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體貼地說:“妹妹放心,我定會將玨哥兒視若己出......”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我與安樂同時爆喝出聲,我頓了頓,瞧著這對狗男女愈發的不順眼。
小白花一噘嘴,頓時嚇得哭出聲來。
“俞郎......”
“母親,我知道你偏疼安氏,可蓮兒是無辜的!您怎麼能拿她出氣?”
謝俞不服,拉著小白花跳起來對著我咆哮。
“分明我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我倒寧願不是。”我冷冷地盯著他,隻覺著這個被我親手養大的兒子愚蠢地可笑。
偏偏小姑子還在旁邊陰陽怪氣:“當年我便說了,這安氏的身份太低不堪為正妻,嫂子你看,這不就應驗了?”
“娶妻娶賢,若安氏是高門嫡女,今天這荒唐事又怎麼可能會發生?”有人在一旁附和。
“姑奶奶,我記得你的女兒也該許親了吧?三弟,聽說你那幼子今年打算下場科考?”我抬眼掃向這說風涼話的二人。
“你想幹什麼?”小姑子頓時虎著一張臉,緊張地盯著我。
“今兒來的都是謝家人,我也不說外家話。”我按著桌子慢吞吞地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掃視全場。
“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今兒的事兒要是傳出去了,別人看不起的隻會是我們謝家。”我瞧著這些人,冷冷地道:“家裏孩子結親謀差事,人家看得可也隻是謝家如何!”
想看笑話,也得掂量掂量這笑話他們看不看得起!
小姑子登時僵在原地,好不容易才回神,幹巴巴地說:“嫂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也就是看這裏都是自家人,這才說兩句。”
“就是,出了這個門,我們定不會多言!”
眾人附和聲中,謝俞逐漸黑了臉。
“母親,我說了要娶——”謝俞不甘。
“閉嘴!”我打斷他的話,又看向楚楚可憐的小白花:“什麼玩意兒,也想進我謝家的門。”
小白花臉色煞白,身形搖搖欲墜,幾乎要昏死過去。
“母親,你不要針對蓮兒!”謝俞不服,將小白花護在懷中。
“蓮兒是無辜的啊!”
小白花雙眸含淚:“老夫人偏疼妹妹,有氣是應當的,蓮兒願為俞郎受著,俞郎莫要再為了蓮兒頂撞老夫人了......”
“母親,你看蓮兒這般懂事,你怎麼還忍心苛責蓮兒?”謝俞果然聽不得這話,當即硬氣起來。
我隻覺著好笑,這種貨色,我在他爹的後院裏看了不知多少,怎麼會不忍心?
倒是他,如今襲爵成了侯爺,竟忘了曾經我們娘倆是怎麼被這種小白花陷害欺辱的了!
“你倒是憐香惜玉。”我看著他這模樣,隻覺著諷刺。
“我——”
“來人啊,請侯爺去祠堂!”我不看他,隻對著下人吩咐。
2
謝俞自小乖覺,開祠堂請家法這種事,我還真沒幹過幾回。
再加上老侯爺死於我手,每每我來這地方便覺著陰森,於是除了祭祖,便甚少過來。
這回到成了個例外。
我命人將謝俞架在了長凳上,家丁手持寬棍站在一旁。
小白花心疼的直往謝俞身上撲,一邊哭一邊求情:“老夫人,俞郎可是侯爺啊!您怎麼能這樣對他!”
“蓮兒,你莫怕,他們不敢真打的!”謝俞安慰完小白花,扭臉對著壓著他的下人爆喝:“你們是要造反不成!本侯才是這鎮南侯府的主子!”
下人為難地看著謝俞,壓著他的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這滿府的下人,身契皆在我手,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什麼陽奉陰違。
鎮南侯府是大家族,靈牌層層疊疊地堆砌,足有數百,乍眼看去宛若陰雲從屋簷下蔓延到我麵前。
我歎了口氣,轉身看向這對狗男女。
“侯爺又如何,不還是個不知道禮義廉恥的畜生?”
我言語間並無客氣之意,小白花的身子震了震,詫異地看向我。
“老夫人,您怎麼能這樣說俞郎!難道你要毀了俞郎的前程不成?”小白花字字啼血,聲音哀婉的宛若將死之人。
謝俞的臉色大變,本朝重孝道,這話若是傳出去,他不知要受多少白眼和難堪。
“母親,你的心就這麼狠嗎?”謝俞紅著眼睛低吼:“你為了一個孤女,連親兒子都不顧了嗎?”
“難道我說的不對?”我盯著他冷哼:“且不論安樂嫁入侯府來為你生兒育女、主持中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她十惡不赦,她也是你的妻子!”
“若你真的不滿她,要休妻另娶,你也可以在私下提出,換種大家都體麵的方式!”
我接著說:“可你偏偏選擇在嫡子的生辰宴上侮辱她!”
“你自幼上學堂學聖人言,哪個聖人教你這樣侮辱自己的妻子?”
謝俞被我問的啞口無言。
我一擺手:“來啊!給我打!打到他知道錯了為止!”
家丁聽令,下手又準又穩,疼得謝俞慘叫連連。
“俞郎!老夫人!俞郎可是你的親骨肉啊!您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見她哭的可憐,好心道:“不必攔!”
我倒要看看,這小白花能為謝俞擋幾下!
“蓮兒!”謝俞感動地大吼:“不要!”
嬤嬤才鬆手,小白花便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笑死,一下都沒替他擋。
“母親。”安樂紅著眼求情:“還是等問清楚了再打。”
她的話在府中素來管用,動手的家丁看了我一眼,果然停了手。
謝俞爬到小白花身邊,將她抱在懷中,憤憤地瞪過來。
“安氏!本侯不需要你在這裏假好心!你當你做得那些事本侯不知嗎!”
謝俞氣急敗壞地吼:“蓮兒心疼母親年老,有些事本不許我告訴母親!可如今我也顧不得了!”
安樂失望地看著這個男人:“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不能讓母親知道的?”
“好!”謝俞譏笑出聲:“這可是你說的!”
他扭頭看向我:“母親!你別被她賢惠的樣子騙了!安氏就是個毒婦!就連蓮兒的父兄,都是她逼死的!”
我皺了眉,安樂這孩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莫不是著了別人的道?
侯府家大業大,樹敵也多,難道是有人在故意布局?
果然,安樂反問:“今日之前,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逼死她的父兄?”
“你還敢狡辯!”謝俞不屑地說:“我問你,回春堂如今是不是你在管?”
安樂不明所以,當即點頭。
說起來,回春堂原是我的嫁妝,裏麵從坐診大夫到跑腿的學徒,都是我娘家精挑細選出來的人。
當初靠著回春堂,我才能不著痕跡地替換嬰孩、弄死夫君。
安樂及笄後,我便將嫁妝裏的那些鋪子交給她打理,一來是讓她練手,二來是給她傍身。
“母親早就定下了規矩,窮苦百姓上門,回春堂當義診,不得收取診費藥錢,對不對?”謝俞又問。
這回我們娘倆看向謝俞的眼神都變了,我倆異口同聲地問:“回春堂什麼時候定的這規矩?”
安樂頓了頓,接著問:“回春堂又不是善堂,怎麼可能會不取藥錢?”
“可......”謝俞繃緊了身子:“回春堂的掌櫃說了有義診......”
“每逢初一十五,回春堂確實有義診,冬贈傷寒貼,夏送退暑方,可旁的藥......誰說不收藥錢了?”
安樂搖頭:“窮苦人家上門,確實不收診費,可藥錢還是會按照成本價收,實在沒錢,可寫個欠條慢慢還......”
我看了眼小白花,不疾不徐地說:“想要免藥錢,去城外善堂啊!”
謝俞反倒咂舌:“善堂又臟又臭,哪裏是能看病的地方?”
安樂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真到了要去善堂求醫的地步,誰還會在意坐的是黃花梨的凳子還是地麵?”安樂譏諷地道。
更何況我朝善堂雖然破舊了些,但也還算幹淨。
我又仔細看了看小白花,突然覺著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張臉。
謝俞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訥訥地道:“就算不免藥錢,回春堂也不能將上門的病號趕出去吧!”
“蓮兒兄長病重,回春堂的大夫不給醫治,生生害死了人!”謝俞瞪著安氏,越說越有底氣。
“他父親上門找公道,竟被打手丟了出去!”謝俞義憤填膺:“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命令!”
他這麼一說,我與安樂倒是有些印象。
畢竟當初大理寺上門問了情況,安樂拿來當笑話說給我聽過。
這會兒聽謝俞說起,安樂氣得直哆嗦:“你怎麼不問問她父兄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