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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脫也不可脫也
偷貓的

第1章

將軍出征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懷孕的女子。

懷孕的女子,就是我

我跟將軍沒半毛錢關係。

他聽九皇子命令,負責看押我。

九皇子說等他當了皇帝,就讓我當皇後。

我這個人,非常不識抬舉。

我不但不想當皇後,還想把將軍夫人一並拐走。

九皇子將我綁給將軍之前,低頭吻了我。

他一手扣住我後腦,我手抵著他胸膛,也被齊齊拽緊兩隻手腕。

我推不開他,從他懷裏掙紮不了半分。

耳邊分不清具體是誰的心跳,我隻得仰頭被迫接受,唇齒糾纏,呼吸被盡數掠奪。

直到彌漫起一股血腥味兒,我牙尖劃破他的腔肉,我抓住機會就狠狠地咬他。

“盼之,等我。”

九皇子眸光深深,濃墨般化不開的晦澀深情。

我被他勒著腰圈在懷裏,他如修竹般的手從我的額角,落到已經顯懷的小腹。

分明已至盛夏,我背脊惡寒。

他的情深款款,令我幾欲作嘔。

“等天下大定,我便來接你們母子。”

九皇子口中的天下大定指的是,待他將他前邊幾個哥哥,甚至是當今聖上腦袋割下來的時候。

九皇子摟我摟得更緊,我放棄推開他了,咬牙冷笑,“你想得可真美。”

他也不惱,從郎中診出我的身孕後,他再沒對我惱過半分。

我打他、罵他、他都心甘情願地受著。

他說他愛我,他要給我天底下最好的。

他要讓我當皇後。

我不樂意。

九皇子跟將軍到滄州平亂時,順手繳了個匪。

那個匪,也是我。

叛軍橫行,滄州內外人人惶惶不可終日,唯獨我心大,從河邊拖回一個血淋淋的九皇子。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看他生得劍眉修目麵如冠玉,便給他取名叫二狗子,對他並不好。

什麼臟活累活我都派給他幹,動輒非打即罵。

我的未婚夫婿被他一箭射落馬背掉下江時,我認了命。

九皇子報複我我認了,死在官兵手下,也本就是我們的命。

可我沒有死,還被請進一座宅院,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流水一般奉到我麵前。

九皇子從身後擁住我,纏綿地親我的耳垂,歎息一般滿足地說我真美。

我知道他尊貴的身份,還是甩了他一巴掌,他依然笑著,拉我入懷,將我壓在錦緞上。

“盼之,別鬧了。”

“你離不開我的。”

我知道九皇子的意思,他是說,我逃不了的。

九皇子呼在我頸窩的鼻息是冷的,他的唇和指尖也都是冷的。

我好像被一條濕冷粘稠的蛇纏住性命。

被關在滄州府伊大半年後,九皇子要回京了,他不能大張旗鼓地帶我走,將我交給隨行的將軍。

他說他身邊很危險,這是為了護我周全。

我已有四個月的身孕,害喜害得厲害,都忘記第一時間罵他。

將軍乃此次滄州平亂的兵馬主將。

他家室顯赫,世襲三代鎮國公的爵位。

將軍更青出於藍,十五歲便在沙場上揚名立威,戰功赫赫。

離開滄州那天,百姓夾道相送,我聽見他們喊,說將軍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是個天賜的好官。

將軍不但平定叛亂,還將根植滄州數十年,盤錯的門閥貪官勢力盡數拔起,救民於水火。

我信了,趕路途中撲下馬車,摔到將軍馬蹄前。

我哭著求將軍放我走,我說我是被九皇子強迫的。

將軍銀鎧森然,騎在一匹油光水滑黑鬃馬上,居高臨下,眸光利得像刀。

他不同於九皇子陰綿,另一種鋒芒畢露的危險。

我伏在地上哭得肩膀發顫,他迫視我少許,打馬走了,隻丟下冷冰冰一句,“扶顧娘子回去,好生照顧著。”

我回到馬車上,憤憤地想去錘隆起的小腹,被九皇子留下看管我的婢女們拉住。

我滿心怨懟地想,既然我不好過,那你們都別想安生。

婢女們瞧我神情不對,便告訴我,將軍已成婚五年,跟夫人伉儷情深,是滿京城傳唱豔羨的佳偶,叫我歇了別的心思。

我對將軍沒別的心思。

我隻想,給他找不痛快而已。

九皇子要將軍隱瞞我的身份,借他妾室的名頭,他帶著我這大肚婆回去,我且看他如何跟自己夫人交代。

我逃不出去,我就鬧得他府上雞犬不寧。

將軍班師回朝,他的夫人穿著一品誥命的封裝,在將軍府前候他。

我“鬧”之前,掀開車簾子偷偷望了望,一抹娉婷倩影,為諸多仆眾簇擁著首立。

命服裙袖寬大繁複,頭冠刻金描銀,各色名貴飾品在豔陽下虛泛光影,樣貌秀美的夫人低眉淺笑,像廟裏金身的神女雕像。

我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上的仙子。

將軍打馬行至夫人身前,彎腰低首,我看不見他神情,不解他要作甚。

將軍夫人慢慢取下他的頭盔遞給仆人,執著一方錦帕,動作輕柔地拭去將軍額上的汗。

他們大抵說了些什麼話,我在遠遠一旁的馬車上聽不清。

隻見夫人眉眼越發舒和,她雪撚似的耳垂上掛著水滴珠狀的翠玉墜子。

墜子輕晃,炎夏悶熱,夫人笑得舒和,我好似為一陣清爽涼風拂過,煩躁蟬鳴都就此遠去。

我霎時間,不想“鬧”了。

我想起婢女跟我說的,將軍同將軍夫人伉儷情深。

夫人瞧上去滿心仰慕著將軍,她若一片癡心,我…我不忍惹這般美好的人傷心。

而將軍,一路上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銀鎧將軍,在她前麵主動俯首,像收斂了可怖爪牙的凶獸。

將軍忽然攬住夫人的腰,將她帶上馬背。

夫人低呼出聲,是名門閨秀的矜持靦腆,她蔥白指尖搭在將軍鎧甲上,羞澀地埋在將軍寬厚肩膀上。

她微微抬眸,恰好對上我窺伺的目光。

我啪一下丟下簾子,也不懂自己為何如此懼怕被她看見。

我想起我那短命的未婚夫。

我和我的未婚夫,其實沒有正兒八經的婚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們一樣都沒有。

他是山寨裏野蠻的匪首,我最開始,隻是山腳下漁夫家的女兒。

我姓顧,名盼之,意為“盼子”。

十五歲時,我家用我,跟村頭瘸了條腿的大善人換了十貫銀。

大善人五十多歲,討我做填房,我要嫁給了他,就是他第四任媳婦兒。

他前頭的三個媳婦兒,通通給他喝醉酒後打死。

我當然不嫁。

懷裏揣上幾個窩窩頭,我轉身往山裏跑。

我知道山裏有土匪寨,我想,我去當土匪我也不嫁。

我在山裏轉悠數天,沒有找到土匪寨,吃光了窩窩頭,將要被餓死之際,一顆青澀的果子砸在我腦袋上。

我捂著腦袋抬眸,樹枝上坐了個粗布短褂的男人,他麵無表情地看我,像在看一具屍體,“小丫頭,在林子裏轉什麼?不怕遇到土匪麼?”

我把那顆果子囫圇吃完,皺巴巴一張臉,我說,“我不怕土匪,我去當土匪的。”

臉被果子酸皺的,我如今都記得清楚,那顆果子有多酸。

男人打量我甚久,挑著眉忽而一笑,“山裏不缺土匪,倒缺個壓寨夫人。”

我看過話本,知道壓寨夫人是土匪頭子的媳婦兒。

我猶豫很久,問男人,“土匪打媳婦兒嗎?”

男人說,別的土匪他不清楚,但他不打媳婦兒。

我於是點頭答應他,“那當壓寨夫人也成。”

後來他告訴我,他發現我好久了,起初以為我迷了路。

可見我膽子奇大,在山裏餓了好幾天都不哭,他又以為我是官府的探子。

又笑,哪有這麼蠢的探子。

我跳著腳反駁,說我是他的壓寨夫人。

結果,我沒當成他的壓寨夫人。

他總是凶我,說我還小,過了十六,又等十七。

我今年十八,懷了別人的孩子。

我要跟他成婚了,是否也能同他“伉儷情深”?

我會恨九皇子一輩子的。

我最終,沒在將軍和他夫人跟前“鬧”起來。

小廝牽過馬,引著我所乘坐的馬車走向將軍府後門。

一處樹蔭下,孤零零站著一女子。

她形單影隻,臉色慘白地盯著將軍騎馬載夫人進門。

我難得好奇,婢女回答我,“應是將軍的妾室雲姨娘。”

我語噎,心中一時不知道作何感想。

將軍和夫人既如此恩愛,為何府中還有妾室?

婢女漠然道,“顧娘子不懂。”

“侯爵人家,天潢貴胄的門第,若後院冷清了,怕要教外人笑話,編排府上的正頭大娘子,是個容不得人的妒婦。”

我確實不懂。

但我知道,九皇子留在我身邊的眼線,都看不起我。

她們看不起我出身粗鄙,得了九皇子青睞,肚子都大成球了,我居然還尋死覓活地不識抬舉。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

我呸。

我無聲無息搬進將軍府的偏院廂房。

前幾日我很緊張,我畏懼見到神仙妃子似的將軍夫人。

我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裏,成天翹首以望。

我到後麵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躊躇,還是盼著見到夫人。

我不清楚將軍如何同她解釋我,她又如何看待我。

偌大的將軍府,亭台閣樓,朱紅畫廊,卻沉寂地猶如一潭死氣沉沉的井。

我坐立難安,終於在三天後,見到夫人身邊的管事大丫鬟之一,綠阿。

綠阿成日跟在將軍夫人身邊,夫人柔得像水,可她整個人卻尖銳得像凍了數百年的冰。

她頂著烈日,臉上神情寒冷幹練,“這幾日怠慢顧娘子了。”

她說,公爺方班師回朝,公務繁忙,夫人把持府中大小事務人情往來,也忙得腳不沾地。

近日得空忙收拾了府中水榭,教我安心搬去養胎。

將軍同時襲有鎮國公的爵位,府中人多喚他為公爺。

綠阿不卑不亢、公事公辦,不肖半個時辰,領著丫鬟婆子將我妥帖安置到水榭。

我心中悵然若失。

夫人半點都不計較我?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每回懸脈請診的大夫都一臉喜色,說我脈象穩健,母子平安。

我氣憤又惶恐,被沉甸甸的肚子墜得像馬上要掉進十八層地獄。

將軍府如同囚籠般壓得我喘不過氣,我若真為九皇子誕下胎兒,我此生怕永無安寧。

他憑什麼,他不配。

我咬得下唇都出了血,又琢磨起想到我開始打算的“鬧”。

九皇子的人對我嚴防死守,晚上睡覺要綁了我的手腳,婢女們輪流歇在床邊的腳踏上。

水榭樹蔭幽涼,風景雅致,我白日出去透風,都一左一右兩名婢女挾著我。

我要怎麼鬧?

我倒沒想到,是我都快拋到腦後的雲姨娘,將法子遞到我跟前。

她恨我。

跟雲姨娘偶然相遇的第一麵,我便從她含笑的盈盈一雙美目中看出來了。

她多半真將我當成,將軍從外邊惹回來風流債。

大著肚子上門,她肯定覺得我很不要臉。

我跟雲姨娘在一日上午,於水榭外荷花池架起的回廊橋上,狹路相逢。

她臉上笑著,目光輕慢,撇我一眼,視若無物摻著丫鬟的手從我旁邊路過。

婢女們拉著我靠邊給她讓路。

她浮空揮了幾下手帕,生得一張杏眼桃腮美人臉,偏生尖著嗓子陰陽怪氣,“這什麼味兒,滿池荷花香都壓不住。”

她的丫鬟幫腔道:“奴婢聞著,是股狐騷味兒。”

雲姨娘嗅一嗅的,嗅到我跟前來。

我直接一巴掌,將她臉扇偏。

我土匪窩出來的,我可不講理,本來也是她先招惹我的。

雲姨娘下意識還手,被我躲過去。

我借著跟她推搡的機會,一頭載進荷花池裏。

小腹墜痛,我在窒息感中滿意地暈過去。

我安然無恙地醒來。

還未睜開眼,郎中老邁的聲音響起,“顧娘子嗆了些水,但她底子好,腹中胎兒亦無大礙。”

我顫著手摸到自己圓鼓鼓的肚皮,恨不得一頭撞死。

此刻無人看著我,我流下兩行淚,舉著手便想錘自己小腹。

“好,有勞郎中了,綠阿,賞。”

女子嗓音清麗低婉,吐字清晰,每一個字節都咬得極輕。

我陡然愣住,側首望去,夜已至,輕紗製的床幔遮擋視線,燭火跳躍,拉過來一道綽約身影。

床幔被輕輕撩到一邊,我嗅到一股冷清的藥香。

“顧娘子醒了?”

明眸皓齒的年輕女子娉婷而立,她一身靛藍色百花穿銀蝶交領宮裙,挽著單鬢,釵環輕撞,清脆如她的關切問詢,“怎地不出聲?身上可還有不適?”

她擦去我臉上的淚,指腹觸覺輕柔如羽。

她發黑如鴉羽,琉璃質感的淺色眼瞳,一副菩薩低眉的美人圖,在我眼前活了過來。

她不是美人圖,她是將軍府的女主人。

“顧娘子?”

將軍夫人柔柔喚我好幾聲,我不知何故,她越是溫婉和煦,我的眼淚便越是止不住。

好像一瞧見她,我多日來的委屈訣了堤。

這不怪我,她太溫柔了,眉眼靜謐淺笑,如墨如畫一佇玉像似的人兒。

她安靜地望著你,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願意聆聽,亦願意什麼都包容。

“今日嚇著顧娘子了吧?”

夫人輕聲哄了我好久。

我哽咽的隻是哭,眼睛都腫了。

夫人走的時候,吩咐我屋子裏的婢女好生伺候我歇息,說她明天再來。

我急忙探出上半身問她,“那你明天哪個時辰過來?”

她身後的綠阿和另一名我不認識的丫鬟,齊齊瞪我。

夫人眼角彎彎,把我當小孩子哄,“顧娘子好好歇著,我明兒一早,得了空就過來。”

夜色模糊她遠去的身影,成了我昏昏一場夢罷。

她確實在哄我。

第二天,我從早等到傍晚,她都沒有來。

我裝睡的時候,聽見婢女們在屋子裏說小話。

昨天晚上將軍跟夫人置了氣,跑去書房待了一宿。

她們說,夫人出身書香世家,是沈家太傅的孫女,平日左右不過裝得大方罷了,還不是吃我這個沒名分假妾室的醋。

剛在我這裏擺完將軍夫人的譜兒,回去就跟將軍置了氣。

還說,她憑將軍掙了個一品誥命又如何,五年來膝下無所出,養著雲姨娘生的一對雙胞胎。

昨日雲姨娘鬧成這樣,她也隻敢罰了雲姨娘半月月錢。

我不聲不響聽著,心裏逐漸酸澀。

我不信她昨天晚上在擺譜,她對我分明耐心極了。

但我信她對將軍的情愫,她若沒把她的夫君放在心上,她如何能用那般遣倦的神情對他笑?

可將軍連她都沒有告訴,我真正的來路嗎?

那她、那她當真半點不吃醋,還忍著夫婿的妾室,過著這麼窩囊的日子?

我難以想象,她對人發脾氣的模樣。

我越想越窩火,爬起來將枕頭砸到婢女中間。

夕陽落,掌燈時分。

夫人身邊另一位管事大丫鬟過來傳了話。

她叫紅俏,沒有綠阿那般冷,臉上帶著點子皮笑肉不笑,“夫人和公爺挑好日子了,三日後叫顧娘子到正堂敬妾室茶,總得過個明麵才行。”

我怔住。

婢女同九皇子傳了信,見我失魂落魄,冷聲提醒我道,“娘子可見著了?”

“這才是高門大戶嫡妻的做派,娘子看在眼裏,也往心裏記著點。”

我茫然呢喃,“記著什麼?”

記著識大體,知進退,守規矩。

記著賢良淑德,謹言慎行。

記著為人女、為人婦的本分。

不管心裏如何想,如何怨,如何恨,打落了牙,和著血,全都得忍下去。

三天後,我給夫人敬妾室茶。

婢女們說隻是作作樣子,並不算我進了將軍府的門。

管事買了兩掛鞭炮,一掛在後門的小偏門放,一掛在水榭院門前放,對外說是我的喜日子。

我跪在正堂敬茶,一聲響都沒聽著。

我乖的引婢女們側目,其實我隻想再見一見夫人。

今天穿紅的,依然是將軍夫人。

她也適合紅色,明豔張揚的色彩都教她壓得舒婉。

我好像很莫名其妙,可我真覺得她是極好的人。

敬茶的時候,雲姨娘又想為難我,我跪著高舉茶盞,她側開半邊身子,隻跟夫人說話,問她那一雙兒女今天乖不乖。

當著夫人的麵,我不好意思太潑蠻,受著。

“雲姨娘,你先接了顧姨娘的茶吧。”

她緩聲為我解圍。

而跋扈的雲姨娘,也出乎我意料,竟真的馬上老實接過我的茶,雖僵著臉,嘴裏還吐出幾句吉利話。

夫人執起我的手,從她皙白手腕上褪下玉鐲給我戴上。

她替我挽發,問我跟著將軍從滄州回到京城,舟車勞頓,一路遭了許多罪吧。

她說真苦了我了,可憐孩子。

我鼻尖發酸,差點又要哭,心裏羞惱地不行。

她怎麼這樣啊,我情願她凶一點。

夫人遣廚房在水榭擺了張席麵,婢女們吃酒,開始嘻嘻哈哈,我被迫夾在中間,悶悶不樂。

從外頭跑進來一對小孩,瞧著不過三四歲,女孩手裏捏了半塊點心,男孩眼巴巴盯著我。

他們都生得雪團一樣白,兩隻圓眼珠黑而亮。

婢女們拉回我給他們遞點心的手,牽著小孩走到一邊,問他們哪兒跑來的。

那小女孩大聲啼哭。

我起初以為婢女太凶嚇哭了她,走過去一看,小女孩不住地撓著脖子和臉,一連串的紅疹冒起。

她原本玉雪可愛的臉,眨眼間紅腫不堪。

“秀姐兒!我的秀姐兒!”

雲姨娘領著一大幫丫頭婆子衝進水榭。

我生平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妒忌有多可怕,居然能拿親生女兒來陷害我。

孩子是雲姨娘那一雙沒滿四歲的兒女,小名秀姐兒和圓哥兒。

他們都吃不得花生,輕則腹瀉,重則渾身紅腫起滿疹子,性命堪憂。

秀姐兒進水榭時手裏捏著的,我記得清楚,就是半塊花生烙。

秀姐兒在丫鬟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雲姨娘沒看她一眼,隻帶人扭著我,嘶聲哭問我何至於對個幼童下毒手。

她人多勢眾,我百口莫辯,叫她撕扯到地上。

雲姨娘曲著膝蓋,往我肚子壓過來。

她用秀姐兒作由頭,衝我肚子來的。

我疼得眼前直直發黑,可能疼昏了頭,居然吃力地彎起腰,護住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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