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被兩個人侵犯。
近日,我遇見了他們。
其中一人,似乎沒有認出我。
我該做些什麼,才能讓自己得到救贖?
1.
一天下班後,我被人跟蹤了。
我極力壓低聲音說話,將自己的位置告訴給電話那頭的警察。
因為害怕,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了一絲驚悚的味道。腳下邁步的速度不自覺地變快,妄想甩掉身後那個戴著鴨舌帽黑風衣的男人。
我知道不可能,他已經跟了我兩條大街了,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著我。
我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注意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天氣不熱,我卻流了一身冷汗,我擔心他突然暴起奔向我,然後把我按倒在地。
就像五年前那樣。
好在,警察的效率很高,很快就趕到了,製伏了那個人。
我被警察帶到派出所做筆錄。
一位姓張的警官詢問了我一些問題。
我從他口中得知,跟蹤我的人叫王承言。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了。
回家的路上,看到那條沒人的小道,心裏還是止不住地害怕。
我不久前才搬來的這邊的小公寓樓,房東開的價高得離譜,但我還是租下了。
因為房東的兒子李浩,就是五年前侵犯我的人之一。
我整了容,李浩沒有認出我。
2.
五年前,我被那兩個人關在一個廢棄的舊工廠裏。
和我一起關在那裏的,還有其他人。其中年齡最小的,才13歲。
她叫小蘭花,和我一樣,也是被迷暈之後關在那裏的。
她頭上戴著蝴蝶結,懷裏藏著一張照片。
我年齡比她大,她似乎很依賴我,總是靠在我的身上給我講家裏的事。
「姐姐,我們能出去嗎?」
我不敢對上她的眼神,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
但是在這裏,恐懼的情緒是會傳染的。
「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出去之後你帶姐姐去你家玩好不好?」
她笑著答應了我。
那天,李浩又來選人了,他的眼神從我身上跳過去,看到了藏在我身後的小蘭花。
他毫不掩飾自己色眯眯的眼神,我甚至不敢想象他會怎樣對一個13歲的孩子,於是我站出來護住了小蘭花。
「她年齡太小了,讓我來吧。」
我被帶走了。
但是我護的住小蘭花一次,卻護不住第二次。
小蘭花哭著被拽走了,他們肆意地毒打小蘭花,直到她身上再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我的眼淚不停地掉。
那一刻,我恨極了他們。
不過還好,小蘭花也沒有被殺掉,可能是因為太小了,買主不好找。
我是親眼看著小蘭花眼裏的光消失掉的。
那天被救出來的時候,小蘭花直接被送去了醫院,不過,因為傷勢過重,小蘭花在醫院沒有治療很久,就去世了。
她把蝴蝶結和照片都給了我。
那張照片上,是笑容燦爛的小蘭花和她的父母。
她的父親,就是王承言。
我想起那個人是誰了。
3.
隔天,王承言來找我了。
他頭發灰白,嘴唇幹裂,聲音也有些嘶啞,看得出來他過得很不好。
「你是周琦對不對,你長得跟以前不一樣了,還真的挺難讓人認出來的。」
「嗯,人總要有變化的。」
王承言聽到我的話,低頭沉默著,好似在思考什麼。
良久,他才說:「當初給小蘭花治療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小蘭花死了,我妻子得抑鬱症自殺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加班,而是去接小蘭花放學,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我始終無法忘記,當初小蘭花被救出來時候的樣子,她沙啞著嗓子喊我爸爸,我這個傻子,我當時甚至忘記了回應她。」
在說到這裏的時候,王承言緊緊握著的拳頭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紅血絲布滿了他的眼球,好似下一秒就要流出血來。
我知道他很憤怒。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希望他能夠平複一下心情。
他告訴我:「除了遇見你,我最近還遇到了那兩個人。其中一個,臉上多了一道醜陋的疤痕。那兩個畜生,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勸他放寬心,向前看。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難。
4.
我久違地回了趟父母家。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回來了,我打算拿上東西就走。
我討厭這個地方,它不能被稱為「家」,隻是我長大的一個地方罷了。
「是你?你回來幹什麼?」
「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有個不幹淨的女兒。」
「你趕緊走,丟死人了。你自己看看你把自己整成了什麼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了就惡心。」
「你這樣的人連嫁都嫁不出去的,還想著等你結婚了收個彩禮錢,你就是個賠錢貨!」
那個我叫了十幾年媽的人,像驅趕流浪狗一樣,趕我走。
她不但對我說著一句句刻薄的話,而且還拿東西用力扔我。
拖鞋、遙控器......
在玻璃杯砸到我頭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朝她吼了起來。
「我是你親生女兒,我遭遇了那樣的事,你難道不應該關心我嗎?你憑什麼指責我,那件事是我的錯嗎?你是我媽嗎!」
被玻璃杯砸破的頭流出血來,我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狠狠地瞪著眼前被我嚇到的女人。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向親戚們說我是個被人糟蹋過的破鞋,是你到處宣稱我是個萬人睡的小姐,是你讓我在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我用平生最大的聲音斥責她,可能是沒想到我會和她頂嘴,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誰想當你的媽,有種就別再回來!」
我嗬的一聲冷笑,轉身徑直走向我的房間,狠狠地把門關上。
我聽見她還在門外大聲地咒罵我。
像一個沒有素養,罵街的市井潑婦。
因為沒人打掃也沒人住,我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的氣息,我被嗆得咳嗽了幾下。
走到床邊,我用力將床墊抬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隱蔽空間。
一張照片,一個蝴蝶結發卡。
是小蘭花的。
隔了這麼久,再次看到這些東西,想到她遭受的那些事,我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痛。
她還那麼小,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我沒想到還會遇到小蘭花的親人,這些東西我保存了這麼久,是該還給她的家人了。
我的思緒不由地又回到了那個陰暗的地方。
5.
回出租屋的時候,聽到樓下廣場的大媽們好像在談論什麼。
我稍稍聽了一耳朵,說的是李浩找著了,死在了在郊外湖裏。
上樓的時候,我碰到了房東,他的頭發看起來白得更多了,我想安慰他幾句,但是他好像並沒有聽我說話的意思,我隻好走了。
李浩死得蹊蹺,警察來小區裏挨家挨戶地進行調查。
毫不意外,警察也來敲我的門了。
門開後,除了一個陌生警察,我竟然看到了熟悉的麵孔。正是我被王承言跟蹤那天,給我做筆錄的張警官。他還是那樣笑著,不過眼神多了些銳利。
「周女士,原來這裏住的是你啊,我們來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配合。」
我笑著應好,請他們到屋裏坐。
張警官拿出記錄的本子,準備問我話了。
「請問你認識李浩嗎,也就是你房東的兒子。」
「我剛搬來這裏,李浩不經常在家,雖然我們見過幾次麵,但談不上認識。」
「那你知道他平日裏都跟誰走動嗎?或者說你看見過那些人來找過李浩嗎?」
我有些不解,便詢問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這個,不方便透露。」張警官露出一絲為難。
我歉意地笑了笑,表示不該多問。
張警官讓我仔細想一想,有沒有什麼可提供的線索。
我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
「是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
我激動地告訴張警官:「就是他,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見那個人和房東兒子在說話,兩個人似乎起了爭執。」
「張警官,那個人會不會殺我滅口,因為我看見了他們?」我緊張擔心地問道。
張警官安撫我,表示他們會調查。
他問:「除了這些,你還記得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別的了。
他好像有點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看見他的眼神在我家裏四處看了看。
我起身送兩位警察,他們看著我,叮囑著女生最好不要一個人住。
門關上後,我聽見自己歎了一口氣。
好像是在為我自己歎氣,也好像是為了別的什麼。
不管怎樣,其中一個人死了。
還剩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