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帶回了一個小師妹。
巧了,我也撿回一個小師弟。
小師妹清冷孤傲,偏偏總喜歡為難我。
小師弟少年意氣,卻願為我洗手做羹湯。
某一天,我為小師妹包紮傷口,發現他竟是男兒身。
轉身,便看見小師弟哭唧唧:「師姐這是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
另一麵,「小師妹」壓低聲音:「師姐,你對看到的一切,可還滿意?」
.......
聽到師父將樓玉溪帶回來的消息時,我正給床上的少年換藥。
「小師妹實在可憐,清辭你向來懂事,日後便對她忍讓一些吧。」
大師兄說這話時,懷裏還緊緊抱著我的扶風劍,生怕我一怒之下提劍霍霍上清峰。
誰料,我隻是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給少年身上纏了幾層的紗布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然後起身,朝他挑了挑眉:「拿來。」
大師兄猶豫了半晌,還是認慫的將扶風劍給了我。
我拉開房門,然後側身一躲,門外偷聽的師兄們仿佛疊豆子般都紛紛跌了進來。
我繞開他們,丟下一句幫我照顧好床上那位,便禦劍飛去了上清峰。
這是我穿進這本修仙文的第十六年。
樓國丞相聯合將軍篡位,血洗了樓國皇室。
我師父曾欠樓國皇帝一個人情。
等他趕到時整個皇室隻剩下了女主樓玉溪一人,隻能先將她帶了回來。
而我則是愛慕師尊,嫉妒女主搶了自己寵愛的惡毒女配。
我到的時候,師父正在給樓玉溪療傷。
見我進來,樓玉溪背對著我摟起衣服。
我隻看見了散落的青絲下露出的白潤肩膀,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我心裏暗歎一聲,我這進來的是不是不太是時候。
不過師父不是徒兒我不看好你,實在是你不是人家樓玉溪的官配啊。
雖然我隻看到我這個沒出現幾章的惡毒女配的結局便穿了。
但據閨蜜給我的劇透,樓玉溪的官配乃是魔尊。
師父輕咳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聲音如同寒霜冷月:「清辭,聽說你帶回來了個少年,可查清是何身份?」
這正是我來玉清峰的真正目的。
「回師父,徒兒去巫溪平定妖亂,遇到了舉目無親的江嶼。又見他根骨不錯,便將他帶回來了。」
江嶼便是少年的名字。
當時妖獸禍亂巫溪城,滿地死屍,鮮血染紅了護城河。
我走在死人堆裏,一隻血手抓上了我的裙擺。
我低頭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澄澈透明,宛若琉璃。
於是在聽說他親人皆亡故後,便鬼使神差地將他帶了回來。
靜了半晌,師父輕歎一聲,道:「罷了,就依你,往後江嶼便是你們的小師弟了,你退下吧。」
「是。」
走之前我想悄咪咪看看樓玉溪到底有多美。
誰知她正好回過頭,於是我們兩個人便隔空對上了眼。
然後她勾起唇,朝我笑了下。
我愣住了,心臟猛地一跳。
媽媽,我戀愛了。
樓玉溪一身紅裙,身形高挑,眉眼狹長。
右眼下有一顆淚痣,仿若一幅水墨畫中落下的一點朱紅,美而不妖。
難怪會引得書中眾多男配傾心,擱我,我也得心動啊。
可惜,她是女主,我是女配。
為了不被炮灰,還是遠離最好。
我回到弟子所住的蒼嵐峰時,一眾師兄仿佛瓜地裏的猹,紛紛上前圍住我。
首先是大師兄語重心長地說:「清辭,你沒把上清峰給削了吧?」
他掏出了個小算盤,上麵還有日積月累的風霜痕跡。
「上個月你和六師弟切磋,把青竹峰的靈藥削斷了幾株,上上個月......再這麼下去,咱們怕是要賠得毛都不剩了。」
至於六師兄抱著劍,頗為興致勃勃。
「清辭,你和樓玉溪切磋了沒?聽說她天資頗高,和你比起來如何?」
常年沉溺於風花雪月的八師兄則猛地一合手裏的折扇,眼裏滿是傾慕。
「聽說樓玉溪是樓國第一美人,清辭,你見到她沒?她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美?」
隻有八師兄說到了我心坎上,我朝他豎起大拇指,讚歎道:「雲容月貌。」
幾位師兄嘰嘰喳喳地討論了半天,硬生生把床上的江嶼給吵醒了。
他睜開眼,眼眸裏還有未退的茫然,隻不過很快便變得清明。
他啞著嗓子問:「這是哪?」
我遞給他一杯茶,笑道:「這是清風劍派,你以後就是我們的小師弟了。」
八師兄擠了過來,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不是我說,師妹,你這撿人是按顏值撿的吧?」
八師兄這話確實不假,江嶼這張臉簡直和樓玉溪不相上下。
隻不過一個如璞玉,華韻內斂,一個如灼灼桃花,美得鋒利而張揚。
見八師兄整個人都快貼江嶼身上,我拿起扶風劍的劍鞘把他在江嶼臉上作亂的爪子拍開。
沒好氣道:「人家江嶼還是個病患,你看把他臉捏成啥樣了?」
江嶼蒼白的臉因為揉搓帶上了點血色,眼裏含著生理眼淚,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大師兄把八師兄撥開,插嘴道:「不過小師弟一直住師妹你房間恐怕不合適吧?」
我隨意擺擺手。
「不打緊,我院子裏還有空房間。我這幾天先住那,等江嶼傷好了,換回來便是。」
大師兄麵露難色:「咱們峰就你這還有空房間,那......」
他雖沒明言,但我卻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無非是擔心樓玉溪沒地方住罷了。
我替江嶼掖了掖被角:「小師妹暫時和師父一起住在上清峰,師兄不必憂心。」
心直口快的四師兄立即驚道:「那不是清辭之前住過的地方嗎?」
其他師兄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四師兄。
大師兄尬笑了聲:「那清辭,小師弟你們好好休息,我們就先走了,下回再來看你們。」
說完便指揮著其他師兄將一直嗚嗚直叫的四師兄連拉帶拽地拖走了。
我隻覺得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和別人搶寵愛。
不過他們倒是提醒我了,我還有個東西落在了上清峰住所,希望樓玉溪沒有發現。
看來我今晚得去上清峰走一遭了。
半夜,月黑風高,正是適合偷偷摸摸幹點正事的好時機。
我狗狗祟祟地摸進了上清峰的偏殿,小心翼翼地翻找了半天,愣是連根毛都沒找到。
突然,一本冊子從天而降地落在了我眼前。
有人低聲問道:「師姐,你是在找這個嗎?」
溫熱的鼻息落在我頸後,嚇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仰頭看去,樓玉溪挑了下眉。
「我聽到這殿裏有動靜,還以為是有老鼠,沒想到竟是來做梁上君子的師姐。」
我看著那本封麵畫著蠟筆小新的冊子在樓玉溪骨節分明的手裏晃了又晃。
仿佛看到我的臉也被晃碎了。
「師妹,你怎麼知道我在找這個?」我訕笑著,伸手去接。
她舉高冊子,散漫笑道:「原來這是師姐的冊子,就是不知師兄們知不知道師姐在背後如此編排他們了。」
這樓玉溪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一個女孩子比我高了這麼多。
這本冊子本是我閑來無事寫的小說。
隻是有時師兄他們欺負我,我便會把他們寫進我的小說裏泄憤。
我泄了氣,懨懨地問:「怎麼才能封你的口?」
她笑眯眯道:「好說,這上清峰的夥食我吃不慣,就勞煩師姐每日為我送飯了。」
師父早已辟穀,每天在上清峰過是餐風飲雪的日子。
想當年我差點被師父養得一命嗚呼,要不是幾位師兄輪著給我送飯,我怕是早就升天了。
樓玉溪本是一國公主,從小錦衣玉食,不能習慣,也是正常的。
我雖不想成為炮灰,但人在屋簷下,還是得學會低頭。
「包在我身上。」
可不能讓師兄他們知道我的秘密。
結果沒送幾天,我便蔫了。
這山腳下最近的村鎮也離清風劍派有幾十裏路。
這幾天每天禦劍往返幾次的運動量,都堪比我之前三個月的了。
累——
「阿辭,你不舒服嗎?」已經可以下床的江嶼關切地問。
也不知他對阿辭這個名字有什麼執念,明明說了好幾次要叫師姐,他偏偏不改。還說:「當初是你說的,你叫阿辭。」
得,還是我自己的鍋,不該調查妖禍時胡亂編了個阿辭的名字。
我歎息道:「沒,我隻是在想為什麼咱們峰沒一個會做飯的?」
想吃點好的,隻能下山去買。
我自己倒是能將就,偏偏遇上這麼個錦衣玉食養出來的樓玉溪,辟穀丹不吃,隻能選擇後者。
「阿辭你想吃什麼?我可以給你做。」
我:?!
「你會做飯?」
半晌,我看著麵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激動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江嶼有些靦腆。
「我從小時候就一個人住,會做些飯菜,不知道合不合阿辭你的胃口?」
合,簡直太合了。
救命,這到底是什麼悲慘小天使。
於是我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師弟,以後我罩著你,隻要我在便沒人可以欺負你。」
春去秋來,兩年的光陰就在江嶼投喂我,我被迫投喂樓玉溪的日子裏過去了。
漫山遍野的桃花灼灼,紮著高馬尾的少年衣袂翻飛,桃花被劍氣驚擾紛紛揚揚地落下。
褪去了嬰兒肥的少年五官變得越發立體,神色淡漠,風姿難掩。
見我走近,江嶼收起劍,渾身冷意如春雪消融,像求摸頭的大狗狗。
「阿辭,我學得怎麼樣?」
「不錯不錯。」
我有些鬱悶,說好我罩他的,結果他現在比我還能打。
就在這時,六師兄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神色慌張。
「清辭,小,小師妹受傷了,大師兄讓你過去。」
樓玉溪是收服魘妖時受的傷,她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重傷了魘妖。
隻是還是讓它給跑了。
礙於她的傷口在胸前,師兄隻能讓我來替她上藥。
師妹,對不住了,我也是形勢所迫。
希望魔尊日後知道了,可別撕了我。
樓玉溪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卻仍不減風姿,反而多了份別樣的韻味。
就是這麼大一個美人,怎麼胸貌似有點平,也不知我之前特地給她帶的木瓜吃了沒。
我慢慢地褪去她胸口的衣物,然後愣住了。
嗯?這手感似乎不太對啊。
我顫抖著給樓玉溪上好了藥,然後飛快地給她穿上衣服。
見我一臉菜色地出了房門,師兄們差點以為樓玉溪就要命不久矣。
我朝他們擺擺手:「小師妹沒什麼大礙。」
隻是現在我對這本小說的認知搖搖欲墜。
誰能想到我一直以為的言情修仙文女主居然是本男扮女裝的。
江嶼沒有跟著他們進房間,反而和我一道坐在了庭前。
「阿辭,你是在擔心師姐嗎?」
不,我現在更擔心我純潔的心靈。
我看著麵前俊秀的少年郎,凝重道:「小師弟,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這個世界對男孩子太危險了。」
江嶼愣愣點頭,似乎不明白樓玉溪受傷和男孩子太危險兩者究竟有什麼關係。
由於傷口不深,樓玉溪沒幾天便好得差不多了。
他逮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蒼瀾峰的亭子裏對月獨酌。
他罕見地換了件月白色長衫,踏月而來,少了幾分平時的美豔,多了份清冷。
他隨意地把玩著酒杯,問道:「聽師兄說,我的傷口是你處理的?」
我立馬滑跪:「你放心,我嘴可嚴實了,保證什麼都爛在肚子裏。」
「是嗎?」樓玉溪輕笑了聲,抬手朝我臉伸過來。
嚇得我立馬閉上了眼睛,他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你們在幹什麼?」一道冷沉的聲音傳來。
我睜開眼看去,江嶼站在夜色裏,神色晦暗不明。
樓玉溪卻沒理他,手裏撚著一朵桃花,似笑非笑道:「不過是見你頭上有朵花,順手幫個忙而已,師姐以為我想要做什麼?」
我尷尬一笑,我敢說我以為你要殺我滅口嗎?
他似乎也不準備聽我回答,便起身朝亭外走去,朝我擺手道:「師姐,你可要說到做到啊。」
他背挺得很直,像是荒野裏一棵孤拔的樹。
我仿佛能看到他肩上壓著整個樓國的血海深仇,所以他不能垮,也必須振作。
我聽師兄講過,樓玉溪有一個雙生哥哥,是樓國的太子。
天資出眾,隻是在宮變那天被處以極刑。
一百六十多刀,刀刀避開要害,生生將人折磨而死。
看來死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樓玉溪,也不知那一百六十多刀她是如何生生挨過的......
一隻手握住我拿著酒杯的手,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眼看去,望進一雙幽沉的眼底。
江嶼有些委屈巴巴:「阿辭,你是不是更喜歡樓玉溪?你都不理我。」
我有些好笑,怎麼連樓玉溪的醋都吃,人家可是有官配的。
我捏了把江嶼白嫩的側臉,笑道:「怎麼會?世間哪有人能比上我的阿嶼。」
畢竟你可是我親手撿回來的,是這異世裏與我羈絆最深的人。
話音剛落,江嶼的眼睛便亮了起來,像是盛滿了星星,漂亮極了。
也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美色惑人。
等我回過神來時,唇已經貼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很輕的一個吻,如同清風拂麵。
醒過神的我看著閉著雙眼的江嶼,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然後我做了很多渣女都會做的事。
是的,沒錯,我跑了。
我扛著扶風劍,連滾帶爬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