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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威脅

第一章 威脅

我確診了抑鬱症。

我媽卻說讓我別裝了。

「我們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報複我們」

姐姐也威脅我,讓我去死。

下一刻我就好了。

沒關係死人是不會抑鬱的。

1

我沉默著走出醫院。

手上攥著的是一張心理測量單。

抑鬱症。

醫生盡量安撫我的情緒,「雖然傾向於重度抑鬱,但隻要積極配合很快就會好的」

我盯著腳尖,無聲的點點頭。

我耳邊仿佛浮現了媽媽焦慮的神情,她不喜歡我這樣的。

「拖延了太久,最好還是要家人支持」

醫生似是看了我的抵觸。

我把病例藏了起來,安安靜靜的回了家。

我媽在做飯,看到我皺著眉頭。

「你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沒去上舞蹈課,怎麼回事?」

我沒有回答,隻是小聲的叫了一句,「媽」

我試圖去抱住她。

可她一把推開我,開始數落我。

從我為人不踏實不努力一直到小時候我放棄的那架電子琴,沒有學會的那支舞蹈。

最後我媽撂下一句,「晚上不許吃飯」

我低著頭,早已習慣。

這是我媽從小到大對我做錯事的懲罰。

晚上我爸回來,我媽衝他告狀。

「小兔崽子,出息了啊」

他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了一通。

沒有問一句理由,我爸毫不猶豫的站在我媽那邊。

我媽哭著叫嚷,「爸媽那麼努力掙錢供你,你怎麼就是不爭氣呢」

「媽你真的愛我嗎」我罕見的沒有沉默。

我媽愣了一下,說我是白眼狼。

她認為我是在和她頂嘴。

晚上我愣愣的看著天花板,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我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筆。

沒關係馬上心裏就不疼了,我麻木的拿起武器,在手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我決定聽從醫生的話。

早飯的時候,我鼓起勇氣盡量用輕鬆的話把這件事講了出來。

「不嚴重的,醫生說可以治…」

我媽甚至沒有聽我說完就打斷了我,「你抑鬱什麼抑鬱,要抑鬱也應該是我抑鬱,我們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報複我們」

我當即閉嘴不言,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緊張的搓著手。

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沒有考第一被我媽關在門外,當著所有鄰裏把我的臉扇的紅腫的那種難堪。

2

我媽開始尖銳的逼問我。

哪家的醫生這麼沒有醫德和一個孩子聯合起來騙家裏錢。

我們供你上學是要你學本事的,你整天在學校裏享受有什麼好抑鬱的。

翻來覆去的幾句話,讓我下意識的捂緊耳朵抱住自己。

可我媽卻更加生氣了。

她一把扯開我的手,「你裝什麼啊!」

大門傳來聲響。

一陣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

姐姐回來了。

「於杳杳你怎麼又惹媽生氣了」

於陽陽瞪著我,著急去安撫滿是淚痕的媽媽。

我張口想說我沒有,在看到她仇視的目光時,卻放棄了。

我的解釋從來不重要。

我媽像是看到了幫手,添油加醋的說我是如何確診的抑鬱。

「抑鬱?」於陽陽嗤笑一聲,「我看你是吃飽了撐得吧」

她坐在輪椅上使勁推我,一下又一下。

我終於爆發了,攥住了她的手,「滾開」

一向任人拿捏的軟包子突然反抗,我們都愣了。

我媽先反應過來,扯開我的手,「於杳杳你怎麼敢,要不是你姐姐怎麼會有你」

她們看向我的眼神是仇視,是不可置信,是理所當然。

我的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是啊。

我生來就是對不起於陽陽的。

於陽陽出生時,我媽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希望培養出一個舞蹈家,完成她沒能完成的夢想。

於陽陽也不負眾望,她很有天賦,老師說她隻要堅持下去一定會登上國家級的殿堂。

那天我媽高興壞了,帶於陽陽去逛街買衣服。

變故就在這時候,一輛突如其來的車橫衝直撞的撞向了我媽。

是於陽陽推開了我媽。

她倒在血泊中,被送到醫院後還是沒能保住雙腿。

在醫院我媽才發現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我爸不同意生下我,怕於陽陽傷心。

一次次爭吵後,我還是出生了。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在期待裏出生的,而是執念。

我隻是我媽的一場執念。

3

我沒有反抗的資格。

解釋=頂嘴,沉默=耍性子,沒考好=沒用,哭=矯情。

「別人都沒事,怎麼就你抑鬱」

我被我媽關了起來。

黑漆漆的屋子裏隻有牆角一閃而過的紅光,時不時還有攝像頭轉動的聲音。

我知道我媽在看著我。

我抱著膝蓋縮在牆角。

這個屋子是我最討厭的地方,卻也是我最經常待的地方。

每次不能讓我媽滿意,她就會把我拽進這個屋子,待到她消氣為止。

我記得有一次我被關了整整三天。

全家都好像忘記我了一樣,任由我怎麼呼喊哭泣外麵都是靜悄悄的。

等到他們發現我時,我已經暈了過去,奄奄一息。

......

沒關係睡吧,睡過去就不難受了。

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意識。

等到我再醒過來,是在醫院的病房。

我摸到額頭的紗布,臉頰傳來一陣刺痛。

怎麼回事?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到外麵的爭吵可以清晰的傳到我的耳朵。

「老天怎麼就不心疼我呢,當初我就不該生下她」

「她就是小孩子脾氣,編出一個病來嚇你,說不定都是演出來的」我都能想象到我爸說這話的神情。

接話的事於陽陽,「就是,你忘了於杳杳從小就多會演戲」

我自嘲一笑,是啊我從小就會演戲。

那時候家裏無緣無故少了五十塊錢。

於陽陽一口咬定是我拿的。

「不是我」為了自證,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拿給爸媽看。

書包,抽屜,枕頭。

可偏偏一張五十就是從我書包裏輕飄飄的飛了出來。

我爸怒不可遏,抬起手給了我一耳光。

於陽陽在旁邊幸災樂禍的說我會演戲。

真的不是我。

後來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於陽陽的一場惡作劇,是她的陷害。

她討厭我。

討厭媽媽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我身上,討厭我搶走了獨屬於她的爸媽。

於陽陽的傷害在這個家裏心照不宣。

「杳杳,陽陽她隻是接受不了,你讓讓她吧」

「她隻是打你幾下怎麼了,你怎麼這麼惡毒」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現實與虛幻交織,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

豆大的汗珠順著我的臉頰一顆顆落下,胃裏不停的翻湧。

我的存在從來就是個錯誤,為什麼要生下我。

4

突然門被推開了,是媽媽。

我無聲的張開嘴,想要去拉住她。

媽媽,我好難受啊。

她隻是冷冰冰的看著我,將手機摔在我的床頭。

手機上是一段視頻。

是我暈過去之前的場景。

我本來安安靜靜的麵著牆壁,突然我開始用手攥著拳頭瘋狂捶牆,手上被砸出了血跡,順著胳膊滴在地板。

等到媽媽去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瘋狂扇自己巴掌,手臂上都是慘不忍睹的牙印。

「我不知道」我害怕的看著屏幕,我的記憶裏從沒有存在過。

我該怎麼辦,我求救的看向媽媽。

我媽見狀冷哼一聲,「送到醫院就沒事了?果然陽陽說的不錯,你就是裝的」

我媽拿起桌上的包,「陽陽想吃我做的肉蟹煲了」

所有人都走了。

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被留在了醫院。

隔天護士來給我換藥的時候,後麵跟了一個醫生,是給我測試的醫生。

「對不起」我背過身,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

聽說昨天爸媽走的時候去這個醫生的科室大鬧了一通,說他壞良心庸醫。

他還是很溫柔,問我要不要接受治療。

我沒有轉身,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嗚咽宣泄出聲。

我根本就不值得別人對我好。

......

傷的不嚴重,沒幾天我就回了家。

家裏很熱鬧,那天湊巧是於陽陽的生日。

其實很好記,我和於陽陽是同一天生日。

可是似乎沒有人想起我。

於陽陽不允許我和她一起過生日。

我爸看見我,衝我招手。

「杳杳快過來」

我立馬揚起一抹笑。

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很大,比以往要大的多。

或許他們因為我受傷,想起今天也是屬於我的生日了。

「快吹蠟燭」媽媽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閉上眼吹滅了眼前的一排蠟燭。

睜開眼時眸子裏亮晶晶的。

以前於陽陽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媽媽總會誇她厲害。

我在等待著接下來的誇獎。

可是沒有。

屋子裏響起了於陽陽尖銳的尖叫聲。

5

「於杳杳你這個賤種,你幹什麼」於陽陽指甲近乎陷入到我的肉裏。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向一邊神情尷尬的爸媽。

原來不是為我準備的蛋糕。

我媽把我拉到一邊,重新點燃了蠟燭。

「陽陽快吹」

他們圍在於陽陽身邊,慈愛溫和的看著被燭火照亮的於陽陽。

滅了。

在蠟燭熄滅的那一刻,於陽陽睜開眼嘲諷的撇了我一眼。

我無措的立在原地,像是一個外人。

爸爸發現了我。

「杳杳,今天陽陽心情不好,等過幾天爸爸再給你買一個」

原來他們記得啊。

記得今天家裏不止一個人的生日。

其實我沒有多喜歡過生日。

五歲的時候,班裏的小朋友都在討論生日爸媽帶他們去了西餐廳,遊樂場。

可是我沒有。

我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場,甚至沒有過過生日。

那是我的第一次反抗。

我也要過生日。

我和於陽陽第一次共同吹滅一個蛋糕的蠟燭。

可是正好撞上媽媽回來,她一把拽過我頭上的生日帽,指責爸爸為什麼要給我過生日。

「你不知道她是要跳舞的,怎麼能吃蛋糕」

從那以後,每逢於陽陽生日我就被勒令待在屋子裏。

因為我沒有天賦,隻能憑借著多練一會,再多練一會才能讓媽媽點頭。

「比你姐姐當年差遠了」

這是我摔倒時,媽媽最經常說的一句話。

我被剝奪了玩遊戲的時間,和朋友出去玩的自由。

甚至我的屋門也是不允許關上的。

可是沒關係。

隻要媽媽高興就好。

6

我繼續日複一日的上學,練舞。

摔倒,再爬起來。

於陽陽笑嘻嘻的指著我,「我就知道這丫頭就是會裝,這不是沒事」

隻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就一個人坐在床上哭。

我想對準我的手腕割一刀,我就告訴自己不要那麼傻,不要那麼幼稚。

所以我沒有拿刀,我拿的圓規。

隻是輕輕的,一下又一下。

其實一點都不疼的。

有時候見了血,卻好舒服。

我知道自己狀態不對,可控製不住。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脫了。

扭曲和掙紮在我腦海中反複掙紮。

我像一條擱淺的魚,被拋棄在幹涸的沙灘。

後來我找到了一個方法。

短暫的刺激可以緩解我的痛苦。

那個人是於陽陽的男朋友。

於陽陽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惡毒的人。

我恨於陽陽。

恨爸爸媽媽。

成鑫是我的校友,當初和我差點在一起。

可於陽陽看上了他。

她就跑到爸媽麵前鬧,讓我把他讓給於陽陽。

後來他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我媽為了讓我退出,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脅我。

可最後的結果和我無關。

是成鑫自己同意了於陽陽的表白。

我從來就不是任何人的堅定選擇。

「杳杳,你姐姐那麼可憐,你就讓讓她吧」成鑫把於陽陽攬在懷裏,「我隻是把你當妹妹」

所以校慶聚餐的時候。

我醉酒躺在他懷裏。

哥哥妹妹滾到了一起。

7

這段關係我和成鑫心照不宣。

隻有在床上,我們才是最親密的戀人。

家裏聚餐叫了成鑫,我和他隻是點頭招呼。

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變化。

可於陽陽還歪在他懷裏,給他夾菜。

突然我媽啪的放下筷子,「於杳杳,你為什麼隻拿了第二名」

她看的是舞蹈比賽的成績。

「媽,我那天發燒了…」我低聲解釋。

「行了,不用解釋,我還不知道你,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廢物」

「要是你姐姐沒受傷,哪裏輪的到你」

我腦海中空白了幾秒。

又是這樣。

我忍不住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姐姐這麼好,你當初為什麼還要生下我」

既然生下我,為什麼又總是拿我和姐姐比。

「啪——」

我爸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的臉立馬腫起老高。

「你反了不成」

是啊,爸爸那麼愛姐姐,怎麼會容許我說姐姐一點不好。

淚水湧出眼眶,我跑了出去。

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

來來往往的車輛急促又忙碌。

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要是我被撞死了爸媽會為我心疼嗎。

我眼中沒有了焦點,下意識的朝著馬路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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