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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後重生

七夕,上京乞巧節。

我,沈如月,22歲,死於夫君下令的五馬分屍。

死後,我重生了。

01

王府。

最冷清的葳蕤院,透著濃濃藥味。

我骨瘦如柴,倚在榻上,看著以前自己給夫君蕭景琰傳的書信。

“景琰,今天大夫給我做紮針,好痛啊。”

“景琰,我的肺癆治不好了,我快死了,你能來看我一眼嗎?”

“求求你了,景琰…”

“我願意合離......你放過我沈家......”

我手上全是針灸的青紫,麵色蒼白青黑,瘦骨嶙峋,兩眼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手腳四肢全都已經腐爛,時不時咳血。

一動也動不了,這些書信還得丫鬟冬青幫忙舉著才能看。

書信一字一句的看完。

我讓冬青丟入了房裏的炭盆。

火舌很快將紙張吞沒。

那字字泣血的書信,消失殆盡,灰都不剩下。

一如,我對蕭景琰的感情。

“今日......是頭七了......”我眼神迷蒙的看向窗外,咳嗽著道:“冬青,我要給父親母親祭拜,你拿些紙錢來。”

冬青臉色驟變:“王妃,老爺......沈家是通敵叛國罪,若是王爺知道......”

“我說去拿,你不聽嗎?”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說話,聲音嘶啞,一個字就咳一口血。

冬青淚如雨下,還是出去準備了。

我了無生氣的躺在臥榻上。

我是沈家獨女,從小嬌寵長大。

很嬌氣,很怕疼。

可得了肺癆之後,我每天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喝那麼多苦藥,那時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對蕭景琰的愛和恨。

可當這滿腔情意消失殆盡之後,我隻剩下一副枯骨的殘軀。

我此刻靜靜等著死亡的來臨。

疼痛讓我意識恍惚,我苦澀的想。

在我費盡心思嫁給蕭景琰的這數年裏,我盡力扮演著賢妻的角色,掏心掏肺的守在他身邊,我都得到了什麼?

我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全都離我而去,生養自己的沈家被汙蔑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我眾叛親離,病骨支離。

也許我死了,最高興的是蕭景琰,他從此就自由了,以後再不用被我占著王妃的名頭。

他終於能夠如願以償的將心尖的白月光娶回家了。

今日是七夕。

各色男女相會,上京還放了煙花慶賀。

外麵下起了鵝毛大雪,伴隨著煙花聲響。

光彩透過窗戶照射在我枯瘦的容顏上,蒼老的可怕,唯有一雙眼睛倒影著絢爛的煙花。

冬青拿進來紙錢,我掙紮著起身。

要親手燒。

剛剛要拿紙錢。

破敗的院門轟的被衝開了。

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衝了進來,將我拉起來,拷上一副枷鎖。

“聖上有旨,沈家嫡女沈如月,已被瑞王蕭景琰休棄,當與沈家同罪,五馬分屍,棄屍亂葬崗,永世不得超生!”

我死了。

死在夫君和別人成親的當天。

......

死後,我重生了。

風絮樓二樓。

我重生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這裏。

那是負心漢心上人的所在位置。

我坐在沿街的貴客位置,已經坐了整整兩個時辰。

風絮樓顧客如雲,這個位置一個時辰都要一兩銀。

我卻根本不在意。

我看著二樓泡茶的露台。

上麵跪坐一位茶師,忙碌的泡茶點茶。

那是一個十七八模樣的姑娘,一身水藍布衣,頭上隻有極為素淨的銀簪,樸素至極,偏偏眉目清朗,皮膚極白。

像是上好的蘭草,除開舒服的氣質,一雙笑眼,也讓人看著就覺得親和。

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茶師走過來,笑容溫柔客氣:“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我頓時有些狼狽的躲開視線。

我失態了 。

竟然一時看著這姑娘入了神。

要不是我也是女子,恐怕會被當作登徒子,給打出去。

“是有點事兒,我見你點的山水丹青極好,給我也來一盞。”

我收斂好神情,語氣淡淡道 ,同樣客氣。

很快,那姑娘就送來一盞點茶,山水栩栩如生。

上了茶,姑娘遲疑了一下,沒有立馬就走,而是勸告道:“夫人,小人原不該多話的,但小人見您在這裏坐了許久,茶水也喝過好幾盞......雖然是提神,可是過量傷身,不如下回再來吧。”

我一愣。

深深的看向這姑娘。

這人,果然和上輩子傳言的一樣善良,聲音也好聽的緊,像是冬日泉水略過浮冰,清脆動人。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點茶,點點頭,起身:“也好,勞煩你結賬。”

茶師姑娘欣慰我如此聽勸,取來賬單:“承惠,十銀。”

我掏出荷包給了銀子,也不要找錢,徑直下樓了。

“王妃,您可還要逛逛。”

樓下早就等候許久的丫鬟冬青,立刻上來

“回王府吧。”

我笑了笑,上了馬車。

車裏。

我依靠軟墊,閉目養神。

腦海中卻不住回想,那茶師若初生花-苞似得青春臉龐。

就是她嗎?

那個一年後讓蕭景琰不惜與家中決裂,付出巨大代價與我為敵的女子。

我自嘲一笑。

我自己都沒想到,重生後的第一件事,竟是找到那女子如今謀生活的茶社。

暗中偷窺一樣觀察她。

我隻是太好奇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奪走了自己癡癡愛了十年,求而不得的男人。

而上一世,我與她連麵都沒有見過。

費了無數心力去查。

也僅僅查到過一個名字,幾張畫像。

蕭景琰保護她如保護稀世珍寶,避我如蛇蠍猛獸。

我一介天之嬌女,一敗塗地。

對手卻根本不曾露過麵。

溫柔,善良,大方,氣質上佳......這些美好的詞語放在那女子身上都很合適。

她於蕭景琰唯一的不合適,就是身家背景。

一介平民,如何能高攀王府主人。

可在蕭景琰心意麵前,這天塹鴻溝,不過抬腳就能跨過。

正在思量。

冬青忽然道:“王妃,今日可是您和殿下的成婚日子,可要慶祝?”

我睜眼。

看到冬青疑惑和不安的眼神。

一陣恍惚。

算算今日,已經是跟蕭景琰成婚三年了。

重生之前,每到這一日,我都會重新裝扮王府,親手下廚做一桌好菜,再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呈上。

我額頭突然跳跳的疼,十分膩味。

我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了,不用提醒。”

冬青是我的陪嫁丫鬟,一向最知道我心意,知道何時該說話,何時不該說。

大約也是察覺到我目前的反常,才壯著膽子提了一嘴。

可她卻不知道,現在這個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了。

這麼多年,一直都是自己付出,獨自為了這個日子慶賀。

可是為什麼一直是自己付出呢?

為什麼自己一定要癡戀那個男人呢?

甚至為了蕭景琰這個冷血無情之人,害的沈家家破人亡,我也得到一個五馬分屍,被野狗啃噬的下場。

沉思中。

馬車已經停在了王府。

我再次陷入回憶。

當年我癡戀蕭景琰,暗中偶遇,親近王府,讓老王爺千挑萬選,挑中了我作兒媳,我能成為心上人的妻子,欣喜不已。

沈家投桃報李,母親給我買下了當時前朝廢棄,寸土寸金的前皇子莊園,作為嫁妝,父親在朝堂活動,奠定了蕭景琰的世子之位。

我和蕭景琰成婚之後,一直住在這莊園。

這莊園,占地極大,在上京裏奢華大氣,讓蕭景琰比一般的皇家人更尊貴。

可蕭景琰,卻把這些都視作累贅。

我搖了搖頭,不在回想。

下了馬車,我有些意外。

蕭景琰的車也停在門口。

他竟然不在軍營,而是回來了。

我走進王府,回了房間,心情很複雜。

死過一次的人,重生後見到害死全家罪魁禍首,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比較合適?

我應該恨蕭景琰。

他為了一個女人,將同床共枕三年的妻子,逼到五馬分屍。

對曾經無比厚待他的嶽父下了死手,將自己母家,皇商一脈,鏟除殆盡。

可我覺得好累。

現在對這個男人,再起波瀾。

都是十分累人的事情。

上一世蕭景琰最初給過自己機會,提出和離。

他會補償沈家,保證沈家一世榮華。

還有足夠自己揮霍一生的錢財。

但是我當時不願意,隻恨那女子。

恨自己從年少初見傾慕蕭景琰,用了十年時間都沒有得到他一絲的愛意,而另一個女人竟然隻用了一年,就讓他神魂顛倒,與所有人為敵!

我不甘心,去爭去鬥,聯合沈家施壓,想讓蕭景琰回心轉意。

一步錯,步步錯。

直到和蕭景琰關係越來越差,以至於生死仇敵。

如今一切還沒發生,何必去鬧到那個地步。

就這樣吧,橋歸橋,路歸路,此生不複。

“站這裏作甚。”

蕭景琰在身後開口,嚇了我一跳。

我回頭,男人正好解開身上的衣甲,露出一截脖子,青筋昂揚。

和成親那日一樣的惑人眼球。

但那時,蕭景琰就明白告訴自己,成親不過是為了孝道,聽從老王爺的命令。

和自己沒有半分情感。

那時自己還不信,後來撞的頭破血流。

“無事,隻是想事,有些出神。”

我不動聲色的回答。

冬青拿來了王府裏穿的繡鞋。

月白色的料子,沒有一絲花紋,舒服,但寡淡。

我驀地想起了那茶師。

就算穿著風絮樓統一讓茶師穿的水藍衣裙,水藍布鞋,可我的裙擺和鞋子都繡了幾朵鵝黃的小花,生動鮮活,別人都沒有。

顯然是女子自己繡上去的。

這份心思,讓她與我相比,就越加顯得我乏善可陳,沉悶的可怕。

我看著月白的寢衣和鞋子,突然就厭惡極了。

扔開寢衣,我隻穿著小衣,就赤腳走進房間裏去。

蕭景琰十分意外,跟著我進去 ,眉頭蹙著,眼裏驚異:“你不穿鞋?”

“不想穿就不穿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麼守規矩的人,誰讓你這般想開了。”

蕭景琰十分奇怪,冷峻的臉龐還罕見的笑了起來,用極為輕快的語氣談笑了一句。

當然是你未來的朱砂痣,明月光。

我心裏腹誹,看向自己的雙腳。

和一年後不一樣,此時我的腳還算好看。

根本不像是之後骨瘦如柴,腳也幹枯的如同樹枝。

真好。

可還是清瘦了些,想來是比不上那茶師年輕瑩潤的皮膚。

“蕭景琰”

“嗯?”

我看向他詢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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