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南衣走進四方齋的片刻，酒樓裏嘈雜的人聲頓時安靜下來。

今日她穿了件淺綠底折枝花褙子，下著逶迤拖地的梨花白錦裙。雲鬢裏斜插著墜珍珠流蘇玉簪，和那對珍珠耳環相映成趣。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習慣了走到哪裏都被眾人注視，帶著石榴和長生，挑了角落裏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酒樓裏慢慢又恢複了剛才的熱鬧，隻是能聽到有人竊竊私語，打聽這是哪家的小姐，定親了沒有。

“別想了，這是定北侯府的嫡小姐，多少王孫公子都求不得。”一個剝著花生米的黑臉男子說。

他臨桌的男子壓低聲音：“哎，你聽說了嗎，前幾日定北侯還給柳大小姐搶親衝喜呢，我看這人不是好好的嗎？”

“搶親，搶誰啊？”男子嚼著花生米好奇的問。

“搶的是新科探花陸歸舟。”

“不對！”又有一個瘦弱的男子從旁湊過來，“我聽說搶的是大名鼎鼎的靖王！”

“是嗎！”黑臉男子驚訝的問，“那柳大小姐到底成親了沒？”

“沒有吧，大約是都沒看中。”

柳南衣點了幾樣清淡小菜，才吃沒幾口，店小二又拿了兩碟點心上來。

分別是一碟芸豆卷和一盤荷花酥，柳南衣愣了愣，都是她以前愛吃的，但她今日沒有點。

看著這兩盤點心，柳南衣又想起前世。有段時間她覺得陸歸舟似乎對她冷淡不少，便纏著他，要他每次下朝回來時都從街上帶幾樣小點心來。

她告訴他，自己喜歡吃四方齋的芸豆和荷花酥。其實隻是變著法子的想讓他對自己上心罷了，要吃什麼她不會差下人去買麼。

陸歸舟倒是也常給她帶這些吃食，但好像例行公事般。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後來她才知道，陸歸舟那時候已經和李如萱好上，每次給自己帶點心的時候，也必定給李如萱帶一份，先偷偷送到她那邊。

柳南衣看著這份點心，心裏不是滋味。

她招手讓石榴過來，“去問問小二這是誰送的，客氣些送回去。”

柳南衣走在外麵總有人給她送東西，送詩文，送折扇，送墨寶，送首飾。

前世甚至還有人當街送了一匹布，那布叫軟煙羅，上好的成衣布料，價值千金。

驕傲的柳南衣一般都不看，直接拒絕。

柳南衣覺得柳家敗落以後，那麼多人看自己笑話，大概也和自己平日裏太驕縱，得罪了不少人有關。今生她決定，繼續拒絕那些愛慕者，不過方式委婉些。

石榴應聲是，拿起點心正要去問，柳南衣的麵前過來一位男子。氣質儒雅，帶著幾分書卷氣，居然是陸歸舟。

“嗬。”柳南衣看著他笑了。

她一笑，好像春日枝頭的桃花綻放。看得陸歸舟心頭一跳。

“想不到能在此偶遇柳姑娘，這點心你可喜歡？”

她必定是喜歡的，前世她就愛吃這兩道點心。他在她前世愛去的地方徘徊多日，今天終於“偶遇”了她。

柳南衣緩緩起身，纖長的手指摩挲著碟子邊緣，看著陸歸舟問：“陸公子這點心可是隻送我一人？”

陸歸舟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回答。

柳南衣素手一翻，將那盤荷花酥掃在地上，一字一頓的說：“我生平最討厭這兩道點心，一見就覺得甜膩惡心，連送點心的人也一並厭棄了去。”

瓷碟碎裂的聲音吸引了酒樓裏所有人的目光，陸歸舟尷尬的站在那裏，沒想到柳南衣竟會這樣對他！

柳南衣挺直脊背，連個眼神也沒給，驕傲的越過陸歸舟向外走去。

石榴和長生連忙跟上，原本好好的一頓飯給攪活了，他們把賬記在陸歸舟頭上。

眾人都知道定北侯府的大小姐驕傲的很，有公子哥給她送東西常被當麵拒絕。但她還從未如此無禮過。

一旁還有好事的人起哄，“哎，這不就是那個陸探花嗎？他這是......”

此情此景，讓陸歸舟羞惱得恨不得鑽到地下去。

前世她明明對自己有感情，那日在侯府相見，南兒也算以禮相待，怎麼今日突然變得如此？

陸歸舟看一眼掉在地上的荷花酥，轉身追下樓。

定北侯府的馬車已經緩緩離去，陸歸舟看著街頭，臉上陰晴不定。朝廷的任命已經下來了，他任吏部主事，從六品。

陸歸舟接到任命的時候一臉難以置信。前世他一入仕途就官拜吏部侍郎，從三品的官職。

今生竟和前世差了這麼多！

陸歸舟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前世他一開始就能當上吏部侍郎，恐怕也是看了柳琮的麵子。

畢竟他娶了定北侯的女兒。

陸歸舟不得不承認，前世成親時，柳南衣即便是病著，也是下嫁。

他思念柳南衣的念頭更甚了，可惜這幾日柳琮不在。所以他就到長安街錦衣閣附近徘徊。

還真讓他遇到了柳南衣，隻是想不到卻惹惱了她。

陸公子這點心可是隻送我一人？

陸歸舟想到柳南衣的這句問話，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也許重生之後，她的口味變了吧，來日方長，南兒總會看到我的心意。陸歸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