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那天,他忘記了。
我和兒子在預定的餐廳等了很久很久。
周邊都是其他餐桌傳來的嬉鬧聲,和幸福的聲音。
“女士,請問現在上餐嗎?”服務生站在我的身側,禮貌的向我詢問著。
我不知道這已經是服務生第幾次過來詢問了,隻知道我帶著小昊等了六個小時之久。
我搖搖頭,勉強撐起一抹微笑,“暫時不用,我們還有人沒來。”
小昊抓著我的手,揚著小臉,洋溢著笑容,安慰道:“媽媽,沒事的,說不定爸爸太忙了,沒時間過來。”
我心裏一陣酸澀,揉了揉他的發。
小昊還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媽媽,不如我們先吃吧?爸爸應該是不過來了吧?”小昊的小臉逐漸變得失落起來,我難免有些心疼。
和傅之恒結婚的這六年,他對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冷漠,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一樣。
他早就忘記了我的生日,可我對他還是心懷期待,前些日子明明約好了的。
我揉著小昊的頭,輕聲安慰道,“乖,我們再等等吧!”
我也知道我們等的太久了,小昊正是活潑的年紀,有點耐不住性子了,時不時的就會問爸爸什麼時候來啊?
或者拿起我的手機撥打傅之恒的電話,可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媽媽!看,那是不是爸爸!”忽然間,小昊興奮的直起了腰板,他興衝衝的指著窗外,眼裏閃著激動的光亮。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在馬路的對麵站著的,正是傅之恒。
他身著西裝,筆挺的站在那裏,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車裏湧動,我怔住了。
他不是一個人,身旁還有一位女子,正挽著他的手臂,朝他露出甜甜的微笑來。
那是......林伊苒?
是傅之恒的白月光,我心中不由苦笑,我早就該想到,聯係不上傅之恒,一定是他們兩個在一起。
畢竟這六年間,我忙裏忙外的時候,他都是有林伊苒陪伴在身側的,弄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我們誰才是傅之恒的妻子。
可這一幕,我並不想讓單純可愛的兒子看見。
當我回過神去看小昊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他跑掉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媽媽,我去找爸爸,一起給你過生日!”
他的臉上露出了天真爛漫的笑容,可是,那寬闊的馬路,小昊一個人怎麼可能過得去呢!
我心頭一緊,連忙追了出去。
在我衝出餐廳的那一刻,隻聽砰的撞擊聲,以及猛踩刹車後輪胎剮蹭路麵的聲音。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小昊在我的眼前被車撞飛了出去。
他瘦小的身子倒在地麵上,鮮血瞬間蔓延開來,染紅了路麵。
“小昊!”我撕心裂肺的呐喊著。
我跌跌撞撞跑到了小昊的身邊,心疼的抱起他,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小昊在我的懷裏,渾身顫抖著,口裏時不時的有鮮血吐出來,他小小的眉頭擰在一起,臉也猙獰起來。
他很痛苦,我看得出來,可是我卻無法替他來承受這些。
“小昊,別怕,你堅持住,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已經慌了,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我手上全是小昊的血。
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哭喊的聲音淹沒了耳邊人們的議論聲。
“求求各位幫我叫救護車,求求了......”我大聲的哭喊著。
小昊的呼吸漸漸弱了下來,他那雙會發光的眼睛,變得無神起來,我捧著他的小臉,提醒道,“小昊,千萬不能睡,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不能睡!”
我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再失去小昊了。
忽然間,小昊的眼淚流淌出來,一口氣梗在喉嚨,他徹底的沒了呼吸。
“小昊!小昊!”我歇斯底裏的呼喊著,苦苦的樣求著小昊別死,可他還是咽了氣。
我的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掏空了一般,渾身無力發軟。
看熱鬧的人把這裏圍上了,看著我們母子二人都露出了惋惜的模樣。
“這小孩兒才多大啊,怎麼就......”
“太可惜了,你看孩子媽媽,哭的傷心欲絕的樣子,以後這日子該怎麼過啊!”
“孩子爸爸呢?到現在都不出現嗎?”
是啊,小昊的爸爸呢?
我抬眼打量著周圍,希望他能出現看一看小昊。
可是,直到救護車來把我們帶上了車,也沒有看到傅之恒的身影。
小昊最終也沒有搶救過來,他的時間停留在了六歲的時候。
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我渾身沾滿了小昊的血,顫抖著拿出了手機,再次撥打傅之恒的電話。
提示音一遍遍的在我耳邊循環,冰冷的機械音讓我對傅之恒徹底失望了。
從前他對我們不聞不問我都不會怪他,畢竟這麼多年,我和小昊也挺過來了,可是,今天小昊離開了,他也不曾回來看過。
小昊的葬禮即刻舉行,賓客來了一波又一波,各個臉上都是悲痛惋惜的表情。
但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壓根沒人在乎過我們娘倆,更不會有人關心小昊的死活。
我渾身卸了力氣,呆滯的坐在一旁,耳邊傳來他們議論的聲音,“孩子死了幾天了,他爸怎麼還沒回來?”
“傅少不是和林伊苒去了雪山嗎?”
“什麼時候的事?”
“就孩子出事那天出發的啊,那地方沒信號。聽說傅家打了無數個電話了,愣是沒打通。”
“興許是故意沒接呢?”女人勾唇笑了笑,“當初要不是她靠著未婚先孕進了傅家,傅少早就和林伊苒在一起了。”
“唉,孩子也是挺可憐的,遇上這麼個爹媽,死的早也好,少遭罪!”
在嘈雜聲中,我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
葬禮結束,我回到傅家,就把自己關在小昊的房間裏,躺在他那張不大的床上,感受著小昊的氣息。
可床鋪是冰冷的,房間是沒有溫度的,我的小昊,不見了......
我把頭埋在小昊的枕頭上,大哭了起來。
“你還好嗎?”一個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傳到我耳朵裏。
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是和我相伴了六年的枕邊人傅之恒,是我從學生時期愛慕到婚姻的傅之恒,他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眼神,隻要他出現,我就能察覺到。
他悠然拉開了椅子,坐下來,神色平靜的看著我。
我從床上坐起來,臉色蒼白,頂著黑眼圈,眼睛凹陷進去,滿臉的淚痕,頭發也淩亂不堪,整個人都是鬱鬱寡歡的狀態,我一定醜極了,病態的像是一具骷髏一般。
可傅之恒不同,正裝出席,正襟危坐,一絲不苟,那張冰冷如寒霜的臉上,沒有悲傷,更沒有眼淚。他像是沒事人一樣,平靜的可怕,就像是死的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我當時在山上,那裏沒信號。真的。”他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