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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情淺不為情淺
顏不鳴17

第1章

我是一名殺手,師父常說殺手的手是應該用來殺人的。

可我卻用它來繡花,並且以救命之恩嫁給了當朝最受寵的九王爺。

在小院中養病的那半年,我與他暢談人生,吟詩作畫,直到他看向我的目光越來越灼熱。

回京那日,他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屆時十裏紅妝,鳳凰霞披迎娶我過門。

可是他食言了,所以自該由我親手了結他。

畢竟師父還說,婚姻裏隻有喪偶,沒有休夫。

1、

我叫月舒,在青山鎮經營著一家小繡坊,同時也是一名殺手。

因為不喜殺伐隻愛繡花,被師門趕下山遊曆。

流浪到青山鎮,拿著全部身家買了一處帶鋪麵的二進小院子,開了一家小繡坊,教導著三五個女童。

我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守著這處小繡坊,再教幾個好徒弟,幸福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可今歲隆冬,白雪皚皚。

冬日裏閑的無事我上山打獵時遇到了一名男子。

他自寒風中而來,身後追著幾個蒙麵的刺客。

滿身泥濘,狼狽不堪,渾身上下被劃了好幾道口子,身後是一串血跡。

猩紅的血跡落在白雪上,十分惹眼。

我本不欲多管閑事,可他卻直直的向我倒來,砸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

身後的刺客不問緣由,提刀就向我砍來。

無奈之下,我拿出幾枚繡花針,一招封喉。

用化屍水處理完痕跡後,抬腳踢了踢地上的人。

他無動於衷,還在閉著眼睛裝死,殊不知顫抖的睫毛早已出賣了他。

“想死的話,就繼續躺在這裏。”

我對他說了這一句後,徑直向山下走去,他顫顫巍巍的跟在我身後。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留下了一串腳印。

他在我的小院養了半年傷,才被他的手下找到,接回了王府。

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根本不叫什麼謝玉樓,他叫雲澤,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九王爺。

與他朝夕相處的那半年,白日裏我去前院教徒弟繡花,晚上吃過晚飯會聊半個時辰的閑話。

他所關心的那些時事,於我而言都太簡單了。畢竟師傅教授我的東西,遠遠不止殺人這一點半點。

打記事起,師傅書房裏的書架上就擺著滿滿的書籍,我好奇的問她為何不是劍。

她一巴掌蓋向我的頭,說既然要做就要做一個有文化的殺手。

那些書裏乍看是歪門邪說,細讀卻別有一番道理。

新奇古怪的想法遠非他往日裏所見,直到看向我的目光一日更比一日灼熱。

雲澤被王府接回去那日,他舉手發誓說等他幫聖上處理完亂七八糟的事,定會十裏紅妝,八抬大轎前來迎娶我,若違此誓,不得好死。

那時的我隻當這是一句戲言,就隨口答應了下來。

直到一年後,那是一個陽光明媚,天氣晴朗的好日子。

聲勢浩大的一隊人馬來到了青山鎮,從街頭排到街尾,十裏紅妝,好不乍眼。

雲澤穿著一身紅色喜袍,高坐在馬上,走到我麵前,我才知道原來離開那日,他說的話是認真的。

他翻身下馬,神色認真,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仿若眼裏隻有我一人,他說:“月娘,我來娶你了。”

這是我十七年來第一次心動,聞言嬌羞地低下了頭,如他所願。穿著一身紅嫁衣披著蓋頭,隨他回了京城嫁進王府。

雲澤離開的這一年做了很多努力,不但幫助天子穩定了雲國局勢,朝堂內外肅律清明,且將貿易做到了海外。

以此求得一封聖旨,迎娶我為正妃且終生不納妾。

那時的他滿心滿眼都是我,隻是我。

皇室中人大多薄情,我也以為自己命好遇到了那個例外。

我滿心歡喜,安心做起了九王妃,執掌中饋。

2、

我曾親口問過雲澤,為什麼會選擇娶我。

他說他從未見過我這樣的女子,勇敢聰慧,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聞所未聞,相處時間越長越覺得我是個寶藏,不忍心被他人搶了去,所以他先下手為強,金屋藏嬌。

竟不是因為我長得好,我一時愣神笑了笑。

師傅曾說,世間男子大多薄幸,色膽而衰是大多數女子的歸宿,所以女子要有一技傍身,等真的遇到那一日,也能依靠自己。

現在看來,師傅說的也不全是對的。

男子中間還是有那麼一兩個好的。

雲澤娶我是認真的,那天整個京城都處在一片歡天喜地,鑼鼓喧天的氛圍中,京城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九王爺迎娶了一名小繡娘。

他們也想看看我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獲得九王爺芳心,並當眾揚言隻此一生,唯我一人。

隻是當我掀起蓋頭的那一刻,他們好像驚呆了。他們從未想過一個出自山野的小繡娘,竟能長得這般貌美。

膚如凝脂,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翠,眼眸清涼,身段苗條,小腰盈盈一握。

就連雲澤的目光,都閃過了一抹光亮。

雲澤當然知道,月舒很美,可他從未想到妝後的月舒竟能美的這般動人心魄,仿若妖精一般,輕輕一眼,便吸人精髓。

百姓對我的評價卻出奇一致,長相妖嬈,紅顏禍水,定是施了魅術迷惑他們那英明神武,殺伐果決的九王爺。

更有甚者,竟要求將我押入大牢,細數罪狀,秋後問斬,以免誤了江山社稷。

對於這些流言,我不以為意。

但不代表雲澤也不在意。他親自下令查出謠言源頭,原是自小愛慕他的鎮國公嫡女,林婉音。

他親自入宮請旨斥責林家女心思歹毒,不堪為大家之婦,而後命人那些散播流言的下人全部捉拿歸案,押入大牢重刑伺候,

自此,所有人都知,九王妃乃是當今九王爺的心頭肉,掌中寶。

再無人敢對我的存在提出異議,包括皇室之人。

和他成親的這兩年,我們一直沒有孩子。不是他的問題,是我暫時還沒想好。

我不敢賭,賭他的寵愛能維持多久。

對於我的說辭他沒有不喜,隻說總有一日會讓我心甘情願生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雲澤是一位很稱職的王爺,每次當今聖上交給他的任務,他都會完成的非常好,甚至超出預期。

遇到他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選擇的狀況,我會親自下廚為他熬一碗梨湯,而後就我的觀點與他一同探討,每每他看向的眼神都會亮了又亮,就像當初一樣。

每次執行完任務回到王府,他都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來找我撒嬌,要求抱抱。

就在我以為我們的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的生活下去,我會和他牽手擁抱,生幾個孩子,幸福的走完這一生時。

有一個人打破了這片平靜。

那日我正在房中一針一線的為他做裏衣,雖然平日裏他總說這些針線活不用我親自動手,可我想著貼身的衣物總還是要我這個當娘子的來做比較合適。

每次他穿上我做的裏衣,都笑的合不攏嘴。

所以我知道,他是極歡喜的。

這次南下辦案已有月餘,也不知何時能歸。想到這裏,手中的針不小心紮破了手指,鮮紅的血珠直接落在了絲滑的綢布上。

異常顯眼,丫鬟碧春桃狀急忙用帕子捂住了我的指尖,口中說著王妃要小心些,王爺要是在的話,肯定要心疼了。

我嬌嗔的看了她一眼,小丫頭也敢來笑話我。

如果雲澤在的話,一定又會像以前一樣,一臉心疼的看著我,仿佛受了多大的傷。

數著日子應該就快回來了吧。

3、

就在此時,庭院裏灑掃的丫鬟喊出聲來,王爺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急匆匆的向外跑去,全然不顧身後的碧桃喊著我小心些。

穿過長廊,我的腳步慢了下來,原來雲澤不止自己一個人回來。

他身旁跟著一個女子,笑語嫣然。

麵容清秀,氣質溫和,乍一看並不顯眼,再看卻覺出幾分韻味。

與我不同,我出自七絕門,自小學的便是殺招,師傅說這是最有用的東西,而撒嬌示弱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東西。

雲澤像往常一樣,見到我過來欣喜的一把將我抱了起來,臉頰緊挨著我的脖子,一陣香味飄來。

我忍了又忍,實在無法吐在了他身上。

雲澤一臉無奈的看著我,眼裏滿是寵溺,起身去換衣服。

那女子站在原地,巧笑嫣然,為她平淡的眉目增添了幾分光華。

她朝我俯了俯身子,行了一個標準的見麵禮,那標準的動作沒有十幾年出不來。

果然,她突然開口:“民女林婉音見過王妃姐姐。”

林婉音,竟是她麼。

明明當初雲澤親自請旨斥責她不堪為大家之婦,怎的會突然帶她回府?

正在走納悶之際,換好衣服的雲澤走了出來,身著竹青色長袍,玉樹臨風,逆光而來。

我涼涼的開口:“王爺為何會帶林姑娘一同回府,女子名節大於天,王爺難不成是準備納妾?”

雲澤摸了摸鼻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不敢直視我的眼。

師傅當初怎麼說的來著,初時有多愛,後來納妾就有多心虛,日子一長,無謂的心虛會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新歡越來越淡,直至最後消失。

我問師傅:“那如果我不同意夫君納妾呢?”

師傅又說:“從他開始納妾的那一日起,你的夫君就死了,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他站在那裏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話。

明明還是那個模樣,卻讓我感到陌生,冰冷至極。

他這副默認的態度全然承認了納妾這一番說辭。

如果早知他南下公差回來會帶個妾室,我寧願他死在江南。

至少在我心裏,他還是那個滿心滿眼隻有我的少年郎。

我神色冷淡,如平時一般,淡淡地問了一句:“王爺不說話是打算默認嗎?”

這時林婉音站了出來,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了雲澤身前,目光堅定的看著我,仿若我是拆散有情人的惡霸。

她聲音清脆:“王妃娘娘,您有任何意見大可向我來,此事與王爺無關,自始至終都是婉音一廂情願,您無需為難他。”

聽到這裏,雲澤終於開口:“月娘,機緣巧合之下,這次南下辦差林姑娘幫了我,我卻不能毀她名聲,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孤男寡女相處了好幾日,所以我得給林府一個交代,不過你放心,我的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

多麼諷刺的話,心裏隻有我一人,可這並不影響他納妾,不是麼。

4、

我勾了勾唇角,輕輕的說了一聲“好。”

回到房中,我拿剪子直接剪碎了縫到一半兒的裏衣,命人扔了出去。

坐在窗前,看著院中還未盛開的荷花,苦澀的笑了笑。

細細算來,其實我才是他們感情中的後來者。

雲澤,貴為先皇最寵愛的九皇子,當今天子的胞弟,自出生時就被定為親王,從小與天子一同受課,禮、樂、射、藝、書、數無一不精,無一不通,身姿綽約,風華絕代。

而林婉音,出自鎮國公府的嫡長女,蕙質蘭心,溫婉大方,是所有人眼中最合適的九王妃人選。

如果,如果不是我,也許他們早已成婚生子,成為眾人豔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所以自始而終,多餘的那個人是我。

是夜,雲澤帶著一身酒氣回房,這是成婚三年來他第一次醉酒而歸。

我拿著浸濕的帕子擦了擦他的臉,迷蒙中他睜開眼瞧了我一眼,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他一把將我抱住,在我耳邊低喃:“月娘,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沒有碰過她,我愛的隻有你,隻有你才是我的王妃。”

聞言我直接將帕子蓋在他的臉上,和衣在拔步床上睡了一晚。

清早起床,他還未醒來。

簡單洗漱一番去園子中走了走,正好遇到了迎麵而來的林婉音。

她身著淺紫色紗裙,見到我後落落大方的行了禮。

這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她,舉止大方,謙遜明禮,容貌雖有些普通,但她通身的氣度一眼看去就不凡,是極合適的王妃人選。

未等我說話,林姑娘已站直身子,笑著對我說:“王妃娘娘,以前婉音少不知事,得罪了您還請見諒。”

我看了她一眼,隻說了兩個字:“無妨。”

畢竟對於詆毀,流言,我從未放在過心上,一百人有百張嘴,如果事事處處都要考慮別人的看法,那我還要不要活了。

碧桃扶著我緩緩向後花園走去,這兩日的花期正好。

沒想到林婉音也跟了上來,看著花園開的最盛的那多牡丹,笑容明媚。

她低下身子,直接摘了下來,遞到我麵前說:“王妃娘娘,有花堪折直須折,您說呢?”

這說的分明是人,哪是花。

我目光平靜的看著她,開口:“依林姑娘的身份,便是做正妃也使得,真的心甘情願屈居側妃之位麼?王爺昨日親口對我說帶你回來隻是迫於無奈,我在一日,九王妃之位隻會是我,也隻能是我。”

聽了我的回答她神色有些蒼白,卻故作堅強的說道:“那又如何,隻要我在府中一日,便是梗在你心頭的一根刺,一滴血,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對你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我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真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傻姑娘,不過我又能聰明到哪裏去呢。

滿園的春光我竟再生不起半點心思欣賞。

回房時隻看見屋裏跪了一地的丫鬟。

雲澤一臉怒容的穿著寢衣坐在床邊,我擺了擺手,讓碧桃把人都帶了出去。

他一臉委屈的看著我,好似從前一般。

可是雲澤,你明明知道從你選擇把人帶回王府的時候,我們就回不去了。

正如林婉音所言,隻要她在一日,就會時刻提醒我,我所期待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個完完全全的笑話。

就算不是她也還會有別人,自古男人多薄幸,隻不過我從不肯信而已。

他見我站在原地不動,慢慢走到我的身前,一把摟住我的身子,委屈的對我說:“早上醒來床上隻有我一個人,月娘,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是的。

我不想像京裏認識的那些高門貴婦一樣,眼看著夫君一個又一個的新人抬進府中,即使正妻的位置永遠屬於我,我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這從來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看著我沒有否認,他急眼了,眼眶發紅的盯著我,連連說道:“不,月娘,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走,孩子,對,有了孩子你就不會走了,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說著就要過來拽我的腰帶,抓著我的手往床那邊走去。

看著他慌不擇路的模樣,我輕輕掙脫開來,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他俊秀的臉龐上頂著鮮明的五指印,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他,說道:“夠了,雲澤,不要再逼我。”

他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我,似是從未想過我會動手的模樣。

他緊緊的攥著我的手,語氣冷漠地說道:“月舒,是不是我平日太寵著你了,竟然敢對我動手。我已經跟你說過林婉音隻是在王府暫住,我和她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麼,女子善妒我知道,但也要有個分寸。”

說罷盛怒之下砸了那台放在邊幾上的琉璃盞,拂袖而去。

看著碎了一地的琉璃碎片,我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撿著。

這是他曾經花費重金特意為我尋來能工巧匠燒製的,如今也被他親手打碎了。

正想著不小心被碎片割了一下手,櫻紅的血跡一下子流了出來。

5、

後麵幾天,雲澤一直沒有回房。

隻是偶爾會問一下管家,我近日有沒有出府,都在做什麼,得知我一直待在府裏後他沒有說話。

日常上朝處理完公務後,回府會同林婉音一同吃晚飯,飯後還會一起在王府裏散步。

漸漸的,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廝都會說王妃失勢了,林家千金才是九王妃最合適的人選。

傳言越演越烈,信得人也越來越多。

所有人都說我是鳩占鵲巢,現如今鳳凰歸位,我應該自覺讓位,隻有林婉音才配得上他們英明神武的九王爺。

碧桃急得連日在我耳邊催促,要我主動找王爺幫忙。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雲澤同樣沒有理會。他不會再像上一次一樣,將那些散播流言的人抓起來直接入獄。

反而更加心疼起了林婉音,好似林婉音現在還未出嫁全是他的過錯。

堂堂鎮國府之女,如果真的要嫁,區區流言怎會導致無人敢娶。

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我和林婉音的位置顛了個個兒,所以他心疼的對象自然也就換了人。

訴苦,委屈全都無用,眼裏沒有你的人,心裏自然也沒有。

多說多做,在他看來,全是過錯。

時隔半月,我再次見到了雲澤。

他意氣風發,神采奕奕,仿若三年前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身旁站著氣質溫和,柔弱無害的林婉音。

他們手牽著手,仿若一對碧人,登堂入室站在我麵前。

臉上半分自責,心虛的影子都沒有。

我坐在主位,端起茶杯,新到的碧螺春,入口十分苦澀,再無半分茶香味。

我麵色平靜,目光無波的看著他。

雲澤緩緩開口:“月娘,我決定迎娶林姑娘入府,封為側妃,你我成婚三年,至今無子,我需要一個繼承人。”

我看了看他,笑著說:“好。”

他麵色驚訝的看著我,仿若已做好準備等我說不同意之後該如何勸說。

可惜,沒機會了。

那日起,他的東西又搬回了主臥。

隻不過,我們的關係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親密了。

我與他之間一人一床被子,各占一邊,相敬如賓,再無他話。

我們終於走到了戲裏說的那一步,名存實亡的真夫妻。

蘭因絮果,牆頭馬上。

我的那個少年郎死在了江南,我冷眼看著他和林婉音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他曾給予我的溫柔如今盡數給了另一人。

等待欽天監測日子的這段時間,林婉音依舊住在王府,隻不過搬到了離前院更近的珍寶閣。

那是一處風景優美,冬暖夏涼的好去處,之前雲澤曾說這個住處是為將來的孩子準備的,他日我生下孩子,便直接搬進去。

現如今,也歸了旁人,就連名字也改成了玉音樓。

他們旁若無人的親密,在王府追逐嬉戲打鬧,即使身處後院都能聽到他們的歡笑聲,肆無忌憚,不分場合。

至於早朝,雲澤澤很長時間沒有去了。

這段日子他一直忙著帶林婉音四處搜羅稀奇古怪的新玩意兒,為大婚做足了準備。

婚期定於五月十五,不足兩月的時間。

終於慢慢地朝中有人發現了不對,曾經勤奮節儉的九王爺現如今懈怠公務,不思進取,整日揮金如土,儼然一副京城二世祖的模樣。

他們開始上奏章,要求皇上下令取消這門婚事,讓英明神武的九王爺迷途知返,回歸正途。

可雲澤不同意,聽林婉音說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雲澤就衝進了皇宮,跑到了禦書房,和聖上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執。

甚至專門搜羅證據,以求得一封將這些上柬的官員貶謫的聖旨。

京中盛傳,九王爺如今眼裏隻有美人,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心為國,忠勇勤儉的九王爺。

也就是這時,他們想起了我,現如今的九王妃,他們祈求我能讓他回到原來的模樣。

一切都回不去了,這是我們三個人的宿命,誰也逃不掉。

為日後出府我做了準備,那日我帶著碧桃把所有的銀錢存於錢莊,回府的路上。

曾親眼見過雲澤一臉寵溺的跟在林婉音身後,陪著她在街上四處閑逛,手裏還拿著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

我自嘲的笑了笑,放下車簾,閉上眼睛休息。

6、

那晚,我沒有回房。

在繡房裏靜坐了一夜,把我之前為他做的那些小帕子,荷包,還有衣服全數扔進了火盆,灰飛煙滅。

第二日清早吃早飯時,雲澤看了看我,端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直到我放下手中的碗筷,他都沒有說話。

在他臨出門時,想起過往種種,出於不忍我提醒他該上值了,再這樣下去,他的理想,他的抱負都會消散。

他卻高高在上一臉不屑的看著我讓我不要再吃醋,不論如何他都是要娶林婉音的,已經定了的婚事不會輕易更改。

看著他那倔強驕傲的模樣,身上再無半分從前的影子,我輕歎一聲,再沒說話。

我沒有告訴他,我從未吃醋,因為一開始我就知道世事無常,人心易變,也沒告訴他,現如今的林婉音對他除了一兩分愛慕,更多的是利用,更沒有告訴他,我準備離開了。

這裏已經沒有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郎了,更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我原本準備不告訴任何人,就連碧桃之後的去處,我都做了萬全的安排。

可是這次雲澤卻敏銳的察覺不對勁,他抓著我的雙肩,當麵質問我是不是準備離開。

我沒有說謊騙他,我從來就不善於說謊,所以在他斥責的目光之下,我點頭承認,直白又坦誠。

剛開始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同他說過,總有一日我會離開,那時的他不信,他總覺得女子離了男子就無法過活。

而他隻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一個錯,更何況他貴為親王,納一個妾室有何不可。

是啊,納一個妾室有何不可。

可唯獨我月舒的夫君不行,如果做不到,我寧願不要。

我是七殺門第十八任傳人,師傅曾說,師門有訓,不忠不潔者殺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不想下殺手,哪怕是看在他曾對我有過真心的份上,更何況我和他確實有過三年的夫妻之情。

雲澤聽到我真的要離開,他開始焦躁不安,甚至於久違的溫情都被喚出來幾分,他緊緊的抱著我,央求我不要離開,他說他離不開我。

他還說皇命難違,如果我真的介意,他可以把林婉音安置在別苑,不會讓我和她見麵。

我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將我送他的玉佩解了下來。

那是屬於七殺門的少主令牌,不論何時何地,隻要亮出此令牌,上刀山下火海,七殺門眾人在所不辭。

我收回了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對他說:“雲澤,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

他正準備開口喊人之際,我點住了他的穴位,兩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

我將他放在床上,最後一次摸了摸他的臉。

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王府內所有人都在為九王府迎娶側妃做準備,無人在意我這個失寵的正主去哪裏,做什麼。

快要走出王府大門之際,剛剛回府的林婉音看著我身上的衣服,嗤笑著說道:“王妃娘娘,您是王爺的正妻,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九王府的顏麵,如今穿著一身深顏色的衣服,不知情的還以為王府上下苛待您呢。”

對於她的嘲弄,我沒有理會,她卻直直的攔在我麵前,繼續說道:“月舒,你一個鄉下來的小繡娘還妄想與我爭寵,以為先一步嫁給王爺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笑話,總有一日,我要將你從九王妃的位置上拽下來。”

我淡淡的看向她,開口:“說完了嗎?說完了讓讓。”

隻是到了如今,盛寵在身的林婉音怎會懂得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她站在原地擋路,一臉能奈我何的模樣。

我抬手捏起一柄飛刀,直直的朝她麵部射去。

早已被這一幕嚇傻的林婉音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直到飛刀擦著她的臉飛過,落在了王府的大門門框上。

我向前走去,袖子輕輕一揮,把她推到了一旁。

摘下那柄飛刀,頭也不回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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