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看小區的流浪狗可憐，隨手喂了喂，卻沒想到狗暴斃了，狗主人卻找了上來：我這是純種拉布拉多，你給我賠錢吧！起碼十萬！

1

我是全國億萬打工人中的一員，在這個離家千裏之外的城市，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

像我這種外來打工者，租房是唯一的選擇。

我租的房子在一個老舊小區，租金一月六千，我和舍友共攤。

我和舍友李雲剛住進來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下樓散步做運動。

看著老人們聚在一起聊天下棋，小孩子們追逐嬉戲，就有一種回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感覺。

不過好景不長，自從一樓的王老太母子搬來之後，小區的安寧就被打破了。

據對門的陳阿姨透露，王老太以前就住在這個小區。

老伴去世後搬到了兒子家。

不過她那個兒子王大軍不是什麼好人。

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還三天兩頭打老婆。

四十多歲的人了，也沒個正式工作，整天在外邊胡混，全靠老婆養活。

後來老婆跟他離了婚，把孩子也帶走了，就打起了光棍。

王老太為什麼又搬回來住沒人知道。

據說是王大軍在外邊欠下了賭債，賣了房子還債。

陳阿姨還一本正經的提醒我，離王家母子遠點。

那種人沾上就是麻煩。

2

我作為一個外來的租客，也不認識王家母子。

人家的家事，跟我沒關係，我也沒打算去招惹他們。

就住在樓上樓下，上班下班難免會碰麵。

點頭打招呼是不可避免的。

可王老太總是麵無表情，連反應都沒有。

滿頭白發，身上也總是那幾件衣服。

搬個小馬紮坐在樓道口曬太陽，一坐就是一天。

不像其他老太太那樣聚在一起聊天打撲克。

顯得很不合群，給人一種很淒涼的感覺。

我以為是因為她兒子名聲不好的緣故。

王大軍雖然也搬了過來，可很少能見到他。

經常一出門就是三五天不見人影。

他媽那麼大歲數了，一個人呆在家裏，也不知道他怎麼能放得下心。

我還跟李雲感歎過，這老太太是個命苦的人。

後來的事實證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大概是沒有朋友的緣故，老太太不知從哪弄來了一隻小狗。

小狗渾身漆黑，個頭和京巴差不多大，起名叫黑子。

這個小區裏幾乎有一半的家庭養寵物。

花鳥魚蟲都有，其中以養狗的居多。

小區是開放式大門，經常會有一些流浪狗跑進來。

其實我挺喜歡寵物狗的，也想過自己養一隻。

隻不過因為房子是租來的，房東不同意養狗。

再加上辦狗證比較麻煩。

我隻能打消這個念頭。

我不是什麼愛狗人士，但對於網絡上那些養狗威脅論並不認同。

在我看來，狗是人類的朋友。

隻要管理得當，定時打針防疫做驅蟲，養寵物狗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鄰居們都挺不待見王老太，可我覺得她就是個可憐的老年人。

這麼大年紀了，兒子不管她，連個朋友都沒有。

如今有了黑子，也算是有個伴，起碼不會那麼孤單了。

自從有了黑子之後，她那張冰霜臉偶爾也會露出一絲笑容。

陳阿姨還跟我說，王老太養狗都比養王大軍那樣的兒子強。

黑子並不是什麼名貴品種，甚至連農村的土狗都算不上，屬於雜交的串。

這種狗一般在流浪狗群體當中比較多見。

我經常在樓下碰到黑子，一來二去也熟了。

不過黑子的衛生狀況實在堪憂，身上總散發出一股臭味。

估計王老太也沒給它洗過澡。

因為這個緣故，每次見到黑子，我都得強忍住去摸它的衝動。

我的包裏常備著一袋火腿腸。

隻要遇到黑子就會給它吃一根。

也算是我對它表達喜愛的方式了。

被我喂過幾次之後，黑子也對我很有好感。

每次見麵都會衝我搖尾巴，還會抬起前爪打招呼。

對於其他住在小區裏的鄰居，黑子也從未表現過惡意。

甚至不會主動往別人跟前走。

我覺得它是隻很有靈性的狗。

不過好景不長。

兩個多月後，黑子突然暴斃。

說實話，我心裏也挺難過的。

隻是我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給我惹來了不小的麻煩。

3

那天下班，我像往常一樣準備回家。

因為之前不止一次看到黑子在垃圾桶附近找東西吃。

我猜測王老太可能是忘了給黑子喂食。

所以特意在網上下單買了袋狗糧。

打算送給王老太，讓她喂黑子的。

明天就能到貨了。

當我走到樓下時。

看到從來都是孤零零一個人的王老太身邊破天荒圍著幾個人。

都是附近幾棟樓上的鄰居。

【是她，就是她幹的！】

王老太抬手指著我，像枯柴一般的手臂還在微微顫抖。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剃著光頭，汗衫上滿是汙漬的中年男人就竄到了我麵前。

【是你幹的？你把我家黑子害死了？】

男人嘴裏的煙臭味熏得我幾乎窒息。

趕緊向後退了兩步才看清他的臉。

這不就是王老太的兒子王大軍嗎？

【神經病吧？說什麼呢？】

我厭惡地看著他。

這個王大軍還真是名不虛傳。

光看這張臉就足夠讓人討厭了。

【等等，你說你家的狗死了？黑子？】

我愣了愣，扭頭看去。

果然，黑子就臥在王老太腳邊，一動不動。

嘴邊沾著一圈白沫，明顯是吃了有毒的東西死掉了。

我的心裏忽然疼了一下。

再怎麼說也喂了黑子兩個多月，還是有點感情的。

【還裝什麼傻？快說這事怎麼解決吧？】

王大軍很不耐煩地說道。

【你家的狗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這才反應過來，王大軍竟然把黑子的死算在我頭上。

這也太荒唐了吧？

【怎麼跟你沒關係？就是你幹的！】

【我平時不在家，我媽就指著黑子陪她。】

【現在黑子死了，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王大軍叼著一根煙，十足的無賴做派。

【我說你沒病吧？憑什麼說是我把黑子害死的？你有什麼證據？】

我都被氣笑了。

空口白牙上來就說是我把黑子害死的，還講不講理了？

【除了你還能有誰？我媽都說了，隻有你喂黑子吃過東西。】

【小姑娘長得挺漂亮，沒想到心腸這麼毒，竟然給黑子下毒。】

【現在黑子死了，我媽沒伴了，賠吧！】

王大軍把手一伸。

幾個鄰居低聲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

黑子是不是王老太的伴不重要。

是不是被毒死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王大軍把黑子的死歸咎在我身上的根本原因。

就是想讓我賠他一筆錢。

【賠？你想錢想瘋了吧？】

【我是喂過黑子，可我喂的都是火腿腸。】

【你說黑子是我毒死的，拿出證據來！】

再怎麼說我也步入社會幾年了。

不是那種一被嚇唬就手足無措的無知少女。

自然不會因為王大軍幾句血口噴人的話就妥協。

【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媽養了黑子兩個多月，怎麼不見別人喂？】

【就你整天拿個火腿腸逗來逗去的，誰知道那火腿腸裏邊有沒有摻老鼠藥？】

【還要什麼證據？我媽都說了，除了你，黑子從來不到別人跟前去。】

王大軍抱著膀子，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了？】

【我是看黑子可憐，天天在垃圾堆裏找東西吃才喂它的。】

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人，我真的快要被氣死了。

4

【陳月，出什麼事了？】

舍友李雲這時回來，看到我跟王大軍吵架，連忙跑到我身邊。

【碰到無賴了......】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

【陳月，還是報警吧，這種人跟他沒道理可講。】

李雲聽完後也是氣憤不已。

一包火腿腸沒多少錢。

可連著兩個多月，幾乎天天給黑子買火腿腸吃。

足以證明我對黑子的喜愛。

她相信我絕對幹不出投毒的事。

【報警就報警，嚇唬誰呀，警察來了也是你幹的。】

王大軍滿不在乎。

十幾分鐘後，警察到了。

【警察同誌，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呀，這個惡毒的女人，把我家黑子毒死了！】

【今天敢下藥毒狗，明天就敢下藥毒人了！】

警察還沒下車，王大軍就撲上去喊冤。

這家夥的操作簡直刷新了我對無恥的認知。

反正警察已經來了，就交給警察處理吧。

對於王大軍的一麵之詞，警察自然不會相信。

又對我進行了詢問，以及其他幾位在場的鄰居。

其實根據我的推斷，黑子很有可能是在垃圾堆裏找食物的時候。

誤食了什麼有毒的東西。

我把這個想法也告訴了警察。

而且我覺得警察也認可我的判斷。

但王大軍不同意，他一口咬定就是我給黑子下了毒。

吵著讓警察把我抓起來，賠錢給他。

【拿出證據來。】

【你要能拿得出證據證明是我幹的，我就賠你。】

我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爭吵上，直截了當地說道。

【警察同誌，快把她抓起來，她自己都承認了。】

王大軍又開始胡攪蠻纏了。

【你能不能聽懂人話？人家讓你拿出證據來，什麼時候承認了？】

連警察都有點惱了，把王大軍的手從胳膊上甩了下去。

【這還用證據？整個小區就她給我家狗喂過東西，除了她還能有誰？】

【不信你們搜她身，她身上一定有毒藥！】

【要不就去她家裏搜......】

【反正這事你們得給我做主，不能讓我家的狗白死了。】

【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活了！】

王大軍一聽話鋒不對，幹脆坐在地上鬧了起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那畫麵，實在辣眼睛。

碰到這種無賴，警察也是無奈了。

隻能耐著性子跟王大軍解釋。

這隻是普通的鄰裏糾紛，上升不到刑事案件的程度。

他們沒有權利對我進行搜查。

【青天大老爺呀，我沒法活了！】

【都來看看啊，警察包庇壞人了！】

【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就想著人家說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

【你們官匪勾結，我要去市裏告你們！】

王大軍抱著一名警察的腿哭嚎起來。

越來越多的鄰居被吸引了過來，圍成一圈看熱鬧。

【我也不活了！】

【喪了良心挨千刀的狐狸精，給我家黑子下藥。】

【還有沒有天理了，都來評評理啊！】

一直沒說話的王老太也登場了。

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嚎的那叫一個慘。

無賴兒子潑婦娘。

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5

人群中不少人已經開始對我指指點點了。

不明真相的他們還以為真的是我下藥毒死了王老太的狗。

【這小姑娘看著文文靜靜的，怎麼幹得出這麼惡毒的事？】

【人不可貌相，手機上不都說了，現在年輕人壓力大，很多都有心理疾病。】

【就是就是，別看表麵光鮮亮麗，心理陰暗著呢。】

【沒錯，昨天我還在視頻看到一個學生拿著弓箭滿小區射貓射狗...】

......

不少議論聲傳到我耳朵裏。

那一刻，我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冤的人了。

【夠了！】

【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就在這嚼舌頭？】

【造謠可是犯罪，信不信告你們？】

李雲見不得我受委屈，挺身而出為我伸張正義。

議論聲小了，可事情還沒有結束。

事實上警察也很為難。

如果光是王大軍在這鬧，他們大可以采取一些強製措施來製止。

可問題還有個王老太。

七十多歲的老太婆，到了這個歲數，隻要不要臉，就沒什麼可顧慮的。

講道理不聽，來硬的也不行。

沒準碰一下就直接躺地上開始訛人了。

即使是警察，遇到這種人也無能為力。

沒辦法，警察也隻能息事寧人，從中進行調解。

一麵勸王老太先起來，繼續鬧下去沒法解決問題。

同時給我做工作，明確告訴我這種情況我隻能受委屈認倒黴。

【警察同誌，這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明明不是陳月做的，那母子倆擺明了就是耍無賴訛錢，為什麼要把屎盆子扣在她頭上？】

【要讓我們賠錢也行，讓那母子倆拿出證據來！】

李雲聽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警察的話。

警察麵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好聲好氣地做出了解釋。

說這種情況就是鄰裏糾紛，警方也沒辦法直接介入，隻能以調解為主。

王大軍的確拿不出我投毒的證據。

可我也一樣拿不出證明自己沒投毒的證據。

況且我也確實喂過黑子，光憑這一點就對我很不利。

當然，我也可以繼續強硬下去，拒不接受調解。

那樣的話，就隻能走法律途徑了。

費時費力不說，就算到時候證明黑子的死與我無關。

頂破天也就是讓王家母子跟我道個歉。

但是看那母子倆的德性，道歉肯定是不可能的，沒準還得繼續鬧下去。

【小姑娘，看你的歲數應該工作了吧？】

【整天把時間浪費在跟這種人扯皮的事上，你覺得值嗎？】

警察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

我沉默了。

沒錯，繼續爭下去於我而言又有什麼作用呢？

我還要上班工作，哪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糾結這種事？

【謝謝你，我接受調解。】

我苦笑著點頭。

【陳月，你瘋了吧？】

【接受調解豈不是承認這件事是你幹的？】

【咱們沒必要跟這種無賴低頭。】

李雲氣得臉紅脖子粗。

她都替我憋屈。

【人不要臉鬼都怕，跟他們鬧下去，隻能是兩敗俱傷......】

我歎了口氣，感覺自己身體裏的力氣一下子被掏空了。

警察把我同意調解的想法告訴了王家母子。

那一瞬間，我看到兩人嘴角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

6

我接受調解，就等於被動承認黑子的死與我有關係了。

該如何解決這件事，需要看王家母子提出什麼樣的條件。

他們本來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黑子跟我的心肝沒區別。】

【我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被這個賤人害死了，我要她給黑子償命！】

王老太忽然又坐在地上哭嚎起來。

看那樣子，還真像是親兒子死了一樣。

【你這老東西，過期藥吃多了吧？瞎說...】

李雲聽不下去了，指著王老太就開罵。

【算了，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了，小心一會又訛上你。】

我趕緊攔住李雲。

王老太還在哭。

以前我確實覺得這個老太太挺可憐的。

可現在，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她的聲音都讓我覺得無比厭惡。

從小到大，我對老年人的印象都是一樣的。

和藹、慈祥。

就像我的爺爺奶奶一樣。

此刻，我意識到。

好人壞人和年齡是沒有關係的。

【老太太，你這要求有點過分了！】

【一條狗而已，怎能償命？】

【再說現在也沒有證據說你的狗是人家害死的？】

【人家小姑娘隻不過怕麻煩，同意和解】

【你要是再這麼胡攪蠻纏，那這事就沒法處理了。】

警察翻了個白眼說道。

顯然王老太的表演讓警察都看不下去了。

【償命倒不至於，不過必須要賠錢！】

【我忙著掙錢沒時間顧家，就靠黑子陪我媽。】

【黑子可是名貴犬種，吃的都是進口狗糧。】

【每個禮拜洗個澡都得好幾百。】

【我也不多要，讓她賠兩萬塊錢，一分都不能少！】

王大軍連忙說道。

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真想拿起一塊磚頭拍在他腦袋上。

而且是使勁拍，不停拍。

直到把腦漿拍出來看看是什麼顏色。

我知道王家母子的目的就是想讓我掏錢，可也太過分了點吧。

明明是雜交出來的串，怎麼就成了名貴犬種？

黑子的祖上翻三代，也跟名貴兩個字掛不上鉤。

還好意思說黑子吃的就都是進口狗糧。

但凡每天喂點剩飯，黑子也不至於去翻垃圾桶找吃的。

更別說洗澡了。

黑子跟幹淨就扯不上關係。

說得難聽點，比流浪狗還臟。

【想錢想瘋了吧？怎麼不去搶？】

【就你家這破狗，賣到狗肉店都不值五十塊錢。】

【還想要兩萬？要點臉行不行？】

【你們母子倆加一起都一百多歲了，一點人事不幹，就不怕遭報應？】

【真是蛇鼠一窩！】

李雲又忍不住了，對準王家母子就是一頓狂懟。

【你這小丫頭，跟你有什麼關係？】

【別人都不吭聲，就顯你長了嘴是吧？】

【再說信不信我抽你？】

王大軍沒想到李雲竟然敢跟他正麵硬剛，當下就不樂意了。

【行了行了，別吵了！】

【你這狗是什麼名貴犬種？你跟我說說。】

【平時都在哪買狗糧？在哪洗的澡，我去調查一下。】

【見好就收就得了，別沒完沒了！】

【你要真想折騰，就別在這廢話了，跟我回派出所！】

警察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訓斥王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