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所有噩夢的開端,地震發生前的前兩個小時,平靜地像是每個工作日的開端,殊不知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會徹底撕.裂安寧的生活。
三月的北海道,還是初春,積雪未融,櫻花卻已開了大半。
負責人提前給大家放了假,作為接下來半個月忙碌工作的寬慰,定了劄幌滑雪場作為休息的好去處,一來是因為劄幌滑雪場聞名世界,二來是因為地方離我們據點不遠,又能增進工作人員的感情。
“劄幌滑雪場?去年去過,隻記得那邊的櫻花名揚海外,你很喜歡那邊?”時安硯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你在開車嗎?”
“嗯,今天回家了,路上有點堵。”
這是我第一次從時安硯的口中聽到關於“家”的字眼,這個字在往常我們的交流是決計不會出現的。
對他而言,我隻是陌路萍水相逢的可憐小姑娘。
於我而言,他隻是在困苦迷茫生活中的一絲小小得以棲息的場所。
那時,無人幻想,彼此差距懸殊的兩個人會產生如此刻骨銘心的交纏,被當時他那個圈子裏的人稱之為可笑又可悲——為了一個無關利益的人違背圈子階層的原則,這在當時的他們看來是荒謬且不可理喻的。
真正知道時安硯身份不一般,是我們確定關係後的一個月,那會無聊在瀏覽器上隨手打下了時安硯這個名字。
“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部分搜索結果未予顯示。”
我也沒有過多探究他家裏的事情,隻說了句“注意安全。”
“嗯,你......”
聲音忽然卡頓住,像是上了年紀的老式收音機卡出的雪花音。
緊接著,天地開始動搖,刺耳的尖叫著衝破耳膜,雪山上大片的雪像是被天刀切斷了一般整齊地朝著滑雪場衝下來。
地震了。
是大地震。
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不住了,慌亂之中,我的手機被撞飛,人群像是瘋了一樣朝空地上跑。
這場地震堪稱日本曆史上最大的地震,地震一發生,全世界震驚,物資援助流水一樣地從四麵八方運送過來。
所幸我們所在的地區不是震中,但通訊信號的中斷和缺水斷電依然猶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
在和外界失去聯係的兩天,我和工作人員相互打氣,互相安慰對方。
深夜的滑雪場冷風瑟瑟,我們頭挨著頭蜷縮在臨時搭起來的棚子下,淒厲的火光劈裏啪啦地作響。
“有星星。”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眾人尋聲望去,還真就在漆黑的夜空中看到了光點。
“不對啊,這個星星會動。”
“好像是直升機!”
“有兩架,不對二、三、四......”
直升機螺旋槳掀起的巨風吹散了滑雪場的碎雪,漫天銀舞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絢爛似北海道遲來的櫻花雪。
直升機停靠在滑雪場,機門打開,裏麵的人出來的那一刻,時安硯的長腿格外矚目。
周圍的人歡呼雀躍地迎接救援的人,我愣愣地起身僵化一般地看著佇立在直升機前的男人,冷風刮起他白色風衣的一擺。
我張張嘴,嘴裏呼出的哈氣被圍巾擋地嚴嚴實實,睫毛掛住水霧凝結成厚厚的冰珠掛著,時安硯摟緊我,一手剝掉我眼睛上的水痕,捏住我抽泣的小臉,“別哭了,我人都在這裏了,你哭什麼,走,帶你回家。”
直升機是和當地的人租的,專門用來救援的,我們被困的地方四周的路都已經被完全堵死,原本沒有人來的話,物資最多撐兩天,直升機來了之後,當地的救援隊很快就到了現場,一批一批地把人送出去。
地震引起的騷動不小,當地的交通幾近癱瘓,時安硯陪我在日本呆了一段時間,直到航班恢複,帶著我踏上了第一趟回國的航班。
躺在頭等艙的雙人床上,時安硯手搭在我的腰上,我和他開玩笑說,要是真的在地震中出事,除了母親之外還真的沒什麼掛念的。
“那我呢?所以,你一點也不掛念我,合著我千裏迢迢,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你,你個小沒良心的,就真的一點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電話斷了,新聞裏播報地震的時候,我那會心臟都蹦出來了。”
他親吻我的手,聲音繾綣,帶著難以克製的情緒,“穗穗,永遠在我身邊,不要走好不好......”
當時依舊年輕,不隻是我,就連時安硯也堅定地相信年少時的海誓山盟能持續到天荒地老,可惜年少的誓言比雪還輕,風一吹就散了。
時安硯為了一個女人毅然出國,不惜動用家族人脈出動直升機還登上國際新聞的事情很快就在他們那個圈子裏傳開。
後來和那一圈人熟絡了之後,靳朝偷偷摸摸地告訴我。
“那段時間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家那位老爺子也聽說,時哥那次回去之後挨了一頓家罰,誰讓那段時間他爹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爺子發了狠。”
“之後就給禁足了半個月,提前訂婚也是那段時間的注意,但那會時哥太年輕,就僵著。”
之後細細想來,或許不是太年輕,而是當時堅定地認為愛情這種純真到可以擊破任何的阻礙的。
等明白,愛情是世界上最無用物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多好多年。
那個時候,我們之間的愛情也早就殘存在風雨飄搖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