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時候,我本想找個機會逃脫掉,不跟他們一起吃。
沈籍不知道是怎麼了,非要我一起來。
隻是我已經有許多天沒有上桌吃過飯了。
那些庵堂的姑子們,有著一顆無比惡毒的心。
她們教我規矩,吃飯的時候不許我上桌,要我跪在一旁,舉著托盤侍候。
托盤就像是個擺設,她們更喜歡把滾燙的湯,把剩飯殘羹澆在我的頭頂。
偶然的一次,她們用膳的時候我忘了跪,最後換來的結果就是十指的指尖全部被鋼針紮穿。
十指連心,她們卻不許我叫出聲。
她們說,若是叫出聲了,必然要叫我的雙腳也嘗一嘗這鑽心的滋味。
太痛了,我承受不起,於是我咬著牙,讓自己不叫出聲來。
結束的時候,我鬆口,才發現自己滿口的血腥。
原來是有一顆牙齒被咬碎了。
所以後來,每到她們用膳的時間,我都會很自覺地,舉著托盤提前跪下。
無他,隻是能少受點罪罷了。
這個習慣回到沈府,並沒能改掉。
我走到飯廳的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察覺到我的出現,氣氛陡然僵硬,開始尷尬起來。
沈父輕咳一聲:“也不知道規矩學得怎麼樣了,若還是和從前一般跋扈,真是枉費籍兒的一片苦心了。”
在庵堂的這段日子,我最怕聽到的就是對我的否定。
因為她們的每一句否定,都意味著我即將會挨打。
於是我順著沈父的話,急於證明自己。
所以當一旁侍候的大丫鬟手上的托盤被我接過,而我無比流暢地跪在了地上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請用膳吧。”
我高舉著托盤,頭低到了地上。
恭敬無比。
沉默許久之後,我聽到沈籍將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南溪,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夠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看著你在這裏裝可憐博同情!”
筷子砸在桌上,“啪”的一聲響,驚得我打了個寒顫。
手一不穩,那玉石做的托盤就掉了下來,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更害怕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清理幹淨。”
我慌亂地撿起地上的玉石碎片,整個人都在發抖。
恍惚間手好像被尖銳的玉石斷麵劃破了,我恍若無睹,隻想清理幹淨地上的托盤殘骸。
突然一隻手伸出,拽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從地上拖了起來。
沈籍陰沉著臉,拽著我往餐桌上走。
我的腳上還是在庵堂時穿著的破布鞋,踩在一地的碎片上,很容易就被紮穿刺破了。
被沈籍拽著,再疼我也不敢出聲。
沈籍將我按在了他左邊的位置,他的右邊坐著的是餘聽晚,對麵就是沈父和沈母。
在我靠近的一瞬間,我能感覺到,這幾個人全部皺起了眉頭。
餘聽晚甚至毫不掩飾地拿著手帕捂住了鼻子。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舉起袖子,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啊,果然是餿了,確實不太好聞。
“對不起對不起,我離你們遠一點吧。”
沈籍伸手想拉住我的袖子,卻又在伸手的那一刹那看見我破爛衣袖上的臟汙,猶豫了。
我得以成功逃離。
我才剛一坐下,有丫鬟指著地上蜿蜒的血跡驚呼:“呀!有血!”
沈籍以及沈父沈母第一反應就是看餘聽晚,以為是餘聽晚出問題了。
餘聽晚一邊搖頭一邊打太極,閉口不提流血的是我,順便還要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
其實我是不怎麼能感覺得到疼痛的。
這些痛都算不上什麼,早就習慣了。
若是扛不住,我哪裏還能活著走出庵堂呢?
“南姑娘,你的傷口,要不要去包紮一下?”
聽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我轉頭,看見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
是襄王的侍衛。
其實我早就想走,隻是無法頂著沈籍吃人一般的眼神開口,我實在害怕。
我得謝謝他替我開了口。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起身匆匆逃離。
“南溪!”
身後傳來沈籍的呼喚,他還沒說別的話,又被謝允給攔住了。
“侯爺,王爺找您有要事相商。”
哪怕背對著他,我也能感覺得到他的怒意。
沈籍為什麼生氣了?他到底在生氣什麼?這樣不好嗎?
我想不通。
我畏懼他的怒意,可我更想離開,於是我還是加快速度,離開了飯廳。
身後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