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宮宴過後,薑萇就沒有安穩睡過,她以為這次的宮宴是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不料卻是場折磨。
她看著自己泯然於眾,然後不甘願地成為吳亦薇的陪襯。
太子他,像是天上的月,清清冷冷卻又散發著灼灼光華,當著一眾人的麵,太子對著吳亦薇笑了笑,那一刻她幾乎發狂。
薑老夫人也注意到了薑洛頭上嵌東珠的簪子,她如同從前一樣,對薑洛招手:“來,到祖母身邊來。”
薑洛沒有動,她看著薑老夫人,笑容甜美無害:“祖母要和我說悄悄話是麼,當著堂姐的麵,這不好吧,我這耳朵好使著呐,祖母有話說就是了,我都能夠聽清楚。”
薑老夫人道:“你頭上的簪子不錯,拿來我瞧瞧。”
薑洛抬手摸了摸簪子,說道:“這簪子當然好,祖母你看這東珠,又大又潤,我敢說,就是在京都這富貴地方,這般成色的東珠也難得。”
薑老夫人想了想,這樣的東珠她隻見過一次,還是她年輕時候進宮,在太後娘娘那裏看到的。
薑老夫人就朝著薑洛伸手:“給我。”
薑洛對祖母伸出的手視而不見:“這樣的珠子外祖母給了我一匣子,既然祖母想要,改日我都拿來就是。”
薑老夫人頓了一頓才明白過來薑洛在說什麼,頓時喜笑顏開:“不用改日,你現在回去一趟......要是你懶得動,叫下頭的人跑一趟也成。”
薑洛道:“庫裏東西太多,我也得找一找才行,祖母,我另有一事想和你說,那日馬車出事,我總覺得蹊蹺,像是沾了什麼晦氣似的,我想著去廟裏拜拜佛,不知祖母去不去?”
薑老夫人心情極好,順著薑洛的話就點了頭:“去,叫你姐姐也去。”
薑洛道:“那就明日吧,明日咱們一起去寺裏。”
薑老夫人也是時常出去禮佛的,因著她一貫都去黃龍寺,此刻聽見薑洛這樣說,就想當然地認為去的是黃龍寺。
薑洛出了壽合堂就去了晴池院,與母親商議妥當,便隻等著明日出門。
第二日正是個大晴天,薑老夫人出門一瞧,隻覺得頭頂的日頭甚合心意。
薑洛主動道:“祖母,東珠我已經找出來了,隻是急著出門忘了帶出來,等咱們從寺裏回來,我一定送到壽合堂去。”
“好,好。”薑老夫人連聲道好,由著薑洛和薑萇一左一右地攙著上了馬車。
薑老夫人和薑萇坐了一輛車,薑洛則和宋氏坐了另一輛,徐氏守寡後輕易不出門,便沒有同去。
走至半路,前頭的馬車停下來,下人來傳話,說是老夫人叫二夫人過去。
宋氏和薑洛下車過去,聽見薑老夫人問道:“這是往哪裏去,我怎麼看著走錯了路?”
宋氏道:“沒有走錯,這正是往紅葉寺去的路。”
“紅葉寺?”薑老夫人的聲音尖利起來:“為什麼去紅葉寺?咱們要去的不是黃龍寺嗎?”
薑洛咦道:“這可是弄差了,原來祖母想去黃龍寺啊,可是這兩個地方是不同的路,現在掉頭怕是晚了。”
薑老夫人有些生氣,但想起即將到手的一匣子東珠,就將這點怒氣忍了下來。
薑洛道:“祖母坐車坐得累了吧?不如先下來活動活動腿腳,稍待一會兒咱們再上路?”
薑洛仍然戴著嵌東珠的簪子,薑老夫人的視線不自禁地就被那明閃閃的東珠吸引,她此時看薑洛,儼然就是個發光體。
在東珠到手之前,她決定多順著些薑洛。
宋氏將薑老夫人攙下馬車,慢慢走了幾步,薑洛卻一閃身將要跟著薑老夫人的薑萇推進馬車裏麵,然後快速地關好車門。
薑洛一揚手,馬車便疾馳而去。
不明所以的薑萇發出尖叫聲,薑老夫人聞聲去看,頓時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麼了?”薑老夫人的心中浮現出可怕的想法,她一時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隻抖著手問宋氏和薑洛。
宋氏和薑洛並肩站著,兩人臉上俱是好整以暇的閑適。
薑洛看著遠去的馬車,幽幽道:“祖母,我不是說了麼,我覺得自己沾了晦氣,此刻正在去晦氣呢。”
“你......”薑老夫人眼前一花,這一瞬她忘了擔憂薑萇,反而腦子裏冒出來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東珠沒有了啊!
薑洛道:“祖母,你知道人坐在要破裂的馬車裏麵是什麼感受嗎,我心疼你,不忍心叫你去試,隻好請堂姐代替了,哎呀,也不知堂姐有沒有我的好運氣......她要是有個好歹,母親您說,父親會不會責罰我?”
宋氏愛憐地將手搭上薑洛的肩:“傻孩子,在你父親眼裏,你是這世上頂頂重要的,誰要是想害你,他第一個就不會放過那人。”
薑老夫人的一張臉青白交加,竟是無言以對,在這之前,她還以為眼前這母女倆不知道自己的算計呢,誰知不是旁人蠢笨,而是旁人把她玩弄於股掌。
宋氏道:“如今趙三冬就在府裏,母親,您可要親自見一見他?”
薑老夫人捶胸頓足:“還不快去救萇兒,難道你們真想殺人不成?”
這次出門不比薑洛那回,隨行的下人不算少,但薑老夫人一一看過去,卻發現她一個都指使不了,她帶的兩個丫鬟,也是戰戰兢兢地覷著宋氏的臉色,她心急之下,也隻能去叫宋氏。
宋氏氣定神閑:“馬就是發了狂也總有停下來的時候,母親急什麼呢。”
薑洛道:“馬車破碎之後,那爛木頭可不長眼,堂姐是水一樣的女孩兒,也不知被木頭紮一下能流多少血,萬一趕個巧兒,木刺劃了堂姐的臉,來個毀容什麼的,可就不好了。”
“來人,來人!送我回侯府,我要找你們侯爺!”薑老夫人怒火攻心,心中隻道薑萇定是凶多吉少,她救不得薑萇,隻能找自己的兒子去,她要兒子休了這惡毒的宋氏!
“毒婦,賤人!你們不得好死!”薑老夫人上了年紀,平日裏又是養尊處優地養著,這般暴怒之下,腿腳就有些不聽使喚,她有心坐上另一輛馬車回侯府,卻半天爬不上車去。
“萇兒啊,我的萇兒啊,你好慘啊......宋雁娘你個毒婦,你自己黑了心腸不說,養個丫頭也不是人......”薑老夫人一狠心,幹脆坐到地上嚎哭起來。
薑洛與母親對視一眼,隻無動於衷地冷眼看著。
不論薑老夫人心疼薑萇是真是假,她要害薑洛都是事實,同樣的孫女,她此時這樣哭喊,實在是讓人覺得諷刺極了。
宋氏與薑洛已經商量好,今日去寺廟隻是作假,所以選了條人跡罕有的路來走,既然周圍沒有人,且讓薑老夫人痛痛快快地哭就是了。
到底還是那句話,家醜不可外揚。
待薑老夫人哭得接不上氣兒來,宋氏招手叫人,把薑老夫人扶上了馬車,隻是馬車少了一輛,回去就要擠一擠了。
薑老夫人鬧得沒了力氣,就時不時地用怨毒的目光來瞪宋氏母女,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若是不能把宋氏休了,她就不活了!
不必薑老夫人特意去叫,薑慶海就等在侯府大門外。
薑老夫人見了兒子,先就撇嘴要哭,誰知她這兒子隻輕描淡寫地瞅了她一眼,那視線就越過她落到了妻女身上。
宋氏反倒沒有理會薑慶海,隻是挺直腰背走了進去。
一行人去了壽合堂。
薑老夫人直接說道:“老二,我不想再看見宋雁娘,你馬上休了她!”
沒有人接薑老夫人的話茬,宋氏道:“老太太,我已經叫人把趙三冬追回來了,你要不要見他?”
“他一個奴才,我見他做甚?”
宋氏冷哼:“是誰給了趙三冬銀子,要他去害洛兒,你不想知道?”
薑老夫人已是外厲內荏,強撐著道:“我問你,萇兒呢?她現在是死是活?你妄害人命,居然還來質問我?”
“妄害人命的到底是誰?要不是我洛兒命大福大,能逃得過惡人謀算?我不過是以牙還牙,要是剛剛讓你坐進那馬車,還不知道能怎麼著呢。”
薑老夫人萬萬沒有想到,當著自己兒子的麵,宋氏仍是這般強橫,不過這樣也好,叫兒子看清楚宋氏為人,自然就會休妻了。
薑老夫人便看向薑慶海:“你看,這就是你娶進門的毒婦!往日我說她一句你都不願意,現在你親眼看看,她是怎麼對你老娘的!”
薑慶海眸色沉沉,對宋氏道:“雁娘,你也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其他的交給我。”
他說完又看薑洛:“洛兒,送你母親回去。”
薑洛起身應了,仍舊對薑老夫人施了一禮,然後和宋氏走了出去。
在這之前,薑慶海並不知道薑洛出事的實情,並非薑洛和母親有意隱瞞,而是薑老夫人畢竟是薑慶海的生母,在懲罰薑老夫人之前,宋氏不想叫他為難,此時懲罰已過,薑慶海要如何做,宋氏就不再管了。
宋氏在今天出門前,留了話給服侍薑慶海的小廝,小廝按著宋氏的囑咐,算好了時間才將那些話告訴薑慶海。
薑慶海聞言如遭雷擊。
他知道母親狹隘,不待見自己的妻女,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對洛兒下此狠手!她這是想要了洛兒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