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是衛臻生的啊！

夜色裏，顧長河突然感覺渾身冰冷，忘記了說話，隻是怔怔看著衛臻，半天才道：“虎毒不食子。”

衛臻冷笑一聲，看向顧光耀，血淋淋的鞭子指著他，“你也不瞧瞧，他像不像我兒子！”

“......”

顧光耀迎上她的眼神，怕得渾身顫抖。

那一個字一個字，竟也猶如細細密密的刺，紮進了他幼小的心中，讓他眼淚嘩嘩往下掉，“在母親心中，耀兒竟是如此不堪嗎？”

他知道衛臻隻是個棋子，血包，要被舍棄掉的。

可時間久了，這棋子血包傾盡全力的愛、全心全意的安撫和鼓勵，卻也讓他溫暖，讓他驕傲。

得意了這麼久，突然從一個自己完全看不起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說他是個廢物，他如何承受得住？

她還拿血淋淋的鞭子指著他，仿佛下一鞭子就要落在他身上！

顧光耀忍住的眼淚，一下子又洶湧出來。

衛臻低頭看向他，嘴角發絲沾血，笑得有些有些瘮人，“耀兒，你爹跟死了沒兩樣，娘用自己的血給你解毒，每三天就割一次腕，為了你天天吞毒藥，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本想著，你能做個男子漢，活成頂天立地的樣子。卻不想，你和你爹一樣是個不中用的，娘心裏失望啊。”

她推開呆滯的顧長河，伸手。

沾血的手指摸了摸顧光耀濕 潤的眼窩，嗓音溫柔，“從明兒個起，你就跟著你祖母生活吧，畢竟娘今晚出去，被那曹德成臟了身子，已經無顏麵對你那個連妻子的貞 潔都保不住的廢物爹，也無顏麵對你。”

“你和你爹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娘現在看著你，就覺得有些惡心！”

“哇——”

這下子，顧光耀是真的傷了心，也嚇破了膽，當場一聲嚎啕出來，撲進了錢氏懷中！

“祖母！祖母！娘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她說我惡心，她要是不給我解毒了，我該怎麼辦啊！”

“祖母！我好害怕！”

錢氏抱著他，看向衛臻的眼神，猶如見了鬼，“給你下藥是我不對，但是你也不能發泄在孩子身上，他做錯了什麼！再說，今晚你不是刺傷了曹德成，也沒有被他怎麼樣嘛！”

老天爺，這個女人是瘋了！

她剛剛說的，那都是什麼話啊！

錢氏看著月色下濺了一身血的她，猶如見了索命的厲鬼，竟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從門檻上栽進去。

顧長河眉心緊皺，趕忙上前扶住她，凝眉看向衛臻，“人你都已經打了，你還想怎樣？！”

“不怎樣！”

衛臻冷笑一聲，看向錢氏，嗓音沙啞：“兩個選擇。”

“要麼，一模一樣的燕窩，婆母自己喝一碗，此事我不再追究。要麼，把那熬藥的，配藥的，抓藥的全都給我交出來！”

錢氏氣得喘不上氣來，看衛臻的眼神猶如見了鬼，“衛臻，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都一把年紀了，你怎麼敢說讓我喝那種東西？”

“你也知道不能喝啊！”

衛臻嗤笑一聲，不想跟她胡攪蠻纏，直接來硬的，“你要不喝也可以，那就把幫凶全都交出來，否則的話，明天誰愛去相府誰去，反正我是不會去了！”

“你——”

錢氏差點背過氣去。

那些幫忙辦事兒的，肯定都是自己信得過的，得用的人，現在讓她交出去，她怎麼舍得呢？

可顧雲嬌在宗人府！

已經進去十天了，要是再不解救出來，恐怕要死在裏麵！

錢氏想到自己的女兒，心裏疼得像是刀紮一樣，最後不得已妥協，臉色緊繃著，道：“那配藥的人，是偏院的宋昭，你要是不舒服，明天就把他給你帶來。”

“燕窩誰煮的？”

衛臻可沒想著善罷甘休，逼問一句，“宋昭配藥，又是誰指使的？如果是他自作主張，那我明天可就要去京兆尹衙門報案了！”

錢氏聞言心頭咯噔一下，“自己家的事情，找什麼衙門！燕窩是春桃煮的，那宋、宋昭......”

宋昭是誰指使的？

她一下子眼神閃爍起來，總不能說是顧長卿詐屍回來，和楚明玉一起讓宋昭配的藥吧？

最後，隻得自己咬牙扛下來，道，“宋昭是我讓他配藥的！”

話說到這兒，幹脆破罐子破摔，道，“要不是你不肯主動去求人，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但你這不是好端端逃出來了嗎，還將魏公公刺傷......如今記了咱們家一仇，往後還不知道要怎麼報複呢！”

“你還擱這兒，數落我的不是！”

說著，直接坐地上撒潑打滾，“哎喲，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要是長卿能睜眼，怎麼也到不了這一步，你看看這都被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嗚嗚嗚......”

之前這一招賊好使。

但凡衛臻不願意的妥協的，隻要她拿捏著顧長卿這麼喊一聲，衛臻保證立馬妥協，上前好生勸慰她，趕緊去把事兒給辦了。

可這一次，哀嚎了好一陣子，衛臻也沒理會，就靜靜地看著她演。

她嚷嚷了一陣子也覺得沒意思，自己不尷不尬停下來，盯著衛臻，“衛臻，你還想要怎麼樣？”

衛臻說，“婆母找人給兒媳婦下藥，送上太監的床，酒館子裏的說書人要是沒這麼個故事，我都覺得他不配得賞錢。”

“這樣吧，宋昭和春桃，我都要活的。”

“什麼時候把人送來，我什麼時候去相府求我爹。否則的話，婆母便去尋別人幫忙吧，這忙我幫不了。”

最後威脅道，“還得去找個說書人，把話本子賣出去換點錢回來花，不然養著一大家子廢物，吃什麼喝什麼！”

一大家子廢物：“......”

前方一群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林蘭芝忍不住道，“嫂嫂，你這話說得難聽......”

衛臻回懟，“你吃相難道好看？”

林蘭芝憋了一口氣，但自己一家子的確也要靠著衛臻，最後隻得死死咬牙，看向錢氏，道，“還是母親說吧，我是說不過嫂嫂的。”

錢氏氣得心口疼，但惦記自己女兒，隻能掐著掌心暫時妥協，瞪著眼睛道：“宋昭和春桃交給你，但是你明天必須去丞相府！”

“好啊。”

娘家她是要去的，但去幹什麼，卻不是錢氏說了算的！

一下子，想到錦千歲身上的毒，和自己頭上懸著的死神之劍，衛臻沒什麼興致和他們糾纏下去了。

索性丟下鞭子，掃了眼哭唧唧的顧光耀，眼底半點慈愛不剩，道，“燕雛，我們走！”

“母親！”

顧光耀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想撲上來，“母親，我今晚還沒有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