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衛臻聞言抿唇，喉頭一片苦澀。

是啊，沒一個好東西。

可惜前世，她隻顧著報答所謂的救命之恩，也覺得對不起顧長卿，愧疚之下為他們做牛做馬......

馬車搖晃著，她心頭一片寒涼。

正打算放下車簾，忽見外麵火光衝天，傳來燕雛震驚的聲音，“夫人，咱、咱們剛剛站過的地方，走、走水了！”

衛臻一把扯開車簾，探出腦袋盯著那邊，震驚之餘恍然，“燒了也好。”

那屋裏的痕跡，算是清理幹淨了，避免暴露他的秘密。現在，隻剩下她一個漏網之魚，隨時都可能被他滅口。

畢竟，他是出了名的反複無常，心狠手辣，沒少前腳笑眯眯，後腳手起劍落人頭落地。

之前她雖沒見過他，但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卻是京城人盡皆知，弄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衛臻想著這些，不禁喉頭幹澀，麵色又白了幾分。

因著這事兒，一路上她都沒再吭聲。

又想到若不是被婆母算計，怎麼著也不會栽到他手上。

越想，心裏越是憋屈難受。

等馬車到了侯府大門口，衛臻跳下車來，那股戾氣已經燒上了天靈蓋。

她一陣旋風似的，衝到了錢氏的安和苑。

堂屋裏燈亮著，錢氏一看到她，便嚷嚷開來：“你還好意思回來？我讓你去伺候魏公公，你不但跑了，還敢刺傷他！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宋媽媽楊媽媽，給我把她按住，上家法！”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婆子擼著袖子上前來，其中一人狗仗人勢，道，“夫人，老奴得罪了！還望夫人莫怪！”

莫怪？

衛臻盯著她，眼睛都紅了！

前世她剛從魏忠曹手上逃回來，便被這兩人摁在院中，一頓家法伺候。

打了二十大板才停下，還美其名曰是替大爺管教她！

一想自己前世委曲求全，還落得個如此慘烈下場，衛臻一腔怒火湧了上來，揚手便是兩個巴掌扇了過去，“狗奴才！你敢以下犯上？”

這兩個巴掌打得極狠，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打得她手都麻了！

兩婆子沒防備，各自挨了一巴掌，雙眼愣愣地看向她，眼珠瞪得銅鈴一般大，“你、你竟動手打我們？”

屋簷下，錢氏被這兩個響亮的巴掌驚得眼皮子直跳，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可置信道，“你還敢還手？”

一時不能理解一向是個軟包子，任由拿捏的衛臻緣何變成了這等模樣？

竟還親自上了手？

打了她的貼身嬤嬤？

緊接著，裏麵傳來“哇”一聲！

“祖母！祖母！”

七歲半的顧光耀竟被嚇得哭了起來，撲上去便拽住了錢氏的衣襟，眼淚汪汪道，“母親打人了，母親好凶，耀兒好害怕！”

衛臻扭頭看向他。

那小小的人兒，因為中毒臉色蒼白，嘴唇青紫，但也在她這五年嘔心瀝血的養育之下長了點肉，比剛來的時候健康多了。

但他體弱，最易受到驚嚇。

前世，衛臻慈眉善目，不和任何人發生爭執，也是因為怕他驚懼，長成個畏畏縮縮的人。

因此每次見他眼淚汪汪害怕的模樣，便隻好哄著，如他的意，任由旁人欺負她。

可就這個從小見不得有人喊打喊殺的，到頭來居然一杯毒酒，生生毒死了她！

衛臻心頭猛然像是被捅了一刀，看他的眼神陰鬱起來。

都說三歲看老。

以顧光耀的狠毒，怎麼可能被她兩個巴掌就嚇哭？

這一聲哭喊無非就是想告訴旁人，她太“凶”不好掌控了，攛掇錢氏打壓拿捏她，好讓她乖乖做牛做馬嗎？

隻不過既然他演得好，那她就成全了他。

衛臻眼底掠過一片寒意，扭頭看向了錢氏，道，“既然他那麼怕我，那往後便留在婆母身邊養著吧，免得嚇壞了最後又得怪到我身上。”

“你說什麼？”

錢氏眼睛都瞪大了，“耀兒中了毒，需要你的血，你一個當母親的，怎麼敢把他丟我這兒？”

衛臻哼笑一聲，“他中毒不是因為婆母沒帶好嗎？當年從京城離開的時候，他可是好好地，一回來便成了這個樣子！”

“婆母自己做的孽，自己照看有什麼問題嗎？”說著，直接看向顧光耀，“今天晚上，你不必跟我去秀華堂了！”

“......”

顧光耀聽得停止了哭泣，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母親，你在說什麼？”

他真的打死都想不到，一向對他疼愛至極，恨不得把命都給他的衛臻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瞬間的愣神之後，竟是真的哭著撲到了她腳下！

“母親，求你不要丟了耀兒，耀兒不能沒有娘親！”

說著，抱住她的腿，看向那兩個婆子，咬著嘴唇顫抖道，“母親要打便打吧，耀兒不怕，隻要母親還愛耀兒，耀兒就什麼都不怕！”

沒了衛臻，誰來給他解毒？

顧光耀眼神一閃，哭得更凶了，“耀兒不能沒有母親，嗚嗚嗚......”

衛臻低頭看向他，眼底閃過一抹諷刺，道，“這下又不怕了？”

顧光耀：“......”

衛臻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不怕了，那就到一邊看著。”

今天晚上，她要讓他把怕她這個事情，刻在骨頭裏，靈魂裏！

讓他這輩子怕個夠！

衛臻眼底一片寒意，顧光耀不敢再作妖，隻能爬起來，抹著眼淚默默站到了一邊去，毫無安全感地重複了一句，“母親，求你不要丟下耀兒......”

錢氏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一陣心疼：“哎喲我可憐的耀兒！虎毒還不食子呢，她一個當娘的，怎麼能惡毒成這樣！”

扭頭看向衛臻，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