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誠乖巧的微微俯身,側耳傾聽。
卻隻見慕光道:“因為我見過很多不同的手。”
郇誠一愣。
“見過很多不同的手?”
什麼意思?
這算什麼特別的理由?誰沒見過手啊?
突然,郇誠周身猛然一震,腦中某條神經結點倏爾連上。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注視著慕光。
“你......你不會是說......?”
慕光無聲的笑了笑,眼睛都彎出弧度來。
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他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隻手在他麵前活生生的被砍掉。
——那是還在緬北做臥底的時候。
試圖逃跑的,欠債還不上錢的,不願做工同流合汙的......無數五花八門的理由,都成了那幫毒販發瘋的借口。
警車駛入綠林的蔭蔽,慕光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緩緩放鬆後靠在座椅上,閉目道,“別想太多,郇法醫,沒你想的那麼恐怖。”
郇誠懷疑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慕光臉不紅心不跳,“我指的是手部模型。”
郇誠顯然不信。
他還打算問些什麼,但隨著一腳刹車,警車已經停了下來。
“行了各位,咱們到站了。”譚設君懶洋洋的扶著駕駛座下了車。
慕光冷眼向窗外望去。
那是一座雜草遍地,荒涼無人的別墅。
譚設君嘴裏叼著煙,他雙手插兜,吊兒郎當道,“那菜市場的死孩子不配合,審訊課好說歹說,審了一早上,才從他嘴裏套出來這麼個地方。”
穆暉撓撓頭,“這就是被竊住戶?”
譚設君冷哼一聲,抬手用指節敲了一下穆暉的頭。
“蠢材,你看這像有住戶的樣子嗎?”
慕光打量了一下這棟年久失修的別墅,一針見血道,“這棟別墅的登記人是誰?”
譚設君笑了一聲,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裏,違規建築。”
他抬手敲了敲別墅的牆壁,“這玩意沒有登記人,別說住戶了,房產證都沒辦過。”
郇誠奇異道,“房產證都沒有?那這水電費怎麼交,難不成這地方從來沒人住過?”
譚設君聳聳肩,無奈的攤開手,“你還真說對了,這房子從建成到現在從來沒人住過。”
慕光蹙眉,抬手推開了別墅緊閉的大門。
一股腐朽木頭的氣息撲麵而來。
吊燈上結著厚厚的蜘蛛網,連門把手上都撲撲踩踩的掉下一層厚灰。
譚設君皺著眉頭咳嗽了幾聲,他遮住口鼻,忍不住吐槽,“我去,這也臟的太過分了吧?不像是第一案發現場的樣子。”
郇誠點點頭,他戴上手套,道,“我也覺得不像。”
他蹲在地上,試了試地上浮灰的厚度,“以這裏灰塵積累的厚度來看,無論是行凶,拖拽,還是分屍都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穆暉不解道,“那會不會是凶手提前清理過了?”
郇誠搖了搖頭,“不可能,局部清理後再積攢的灰塵厚度會和原先產生差別。”
他撚著指尖上的一點灰塵,道,“但這裏浮灰厚度都很均勻,不像是有拖拽屍體的樣子。除非......他把整個別墅每一個角角落落都清理一遍。”
穆暉抬頭望了一眼這足足四層的大別野,了然道,“的確,除非是團隊作案,否則一個人打掃一星期也弄不完。”
慕光垂眸,細細打量著鋪滿廉價瓷磚的地麵。
一個人清理整棟別墅顯然是不現實的,等他打掃幹淨,屍體都該爛的生蛆了。
慕光眯了眯眼睛。
難道?凶手不止一個人?
“哎!慕光,你們過來看看這個。”
突然,不遠處的譚設君開口叫道。
這是一間格外淩亂的房間。
抽屜櫃子被翻的亂七八糟,各個季節的衣服散了一床,地麵上,還倒著幾個摔的破爛的首飾盒。
“這就是那死孩子行竊的房間吧。”
譚設君自問自答。
“真是沒有一點素質,偷東西就偷東西,還給人家翻的這麼亂。”
郇誠剛剛走進門就聽到這一席話。
他深感無語,拍了拍譚設君肩膀,歎息道,“......他都已經去行竊了,你還指望一個犯罪分子有多高的素質?”
慕光卻忽然道,“不一定。”
郇誠一頓,“什麼?”
慕光撇了他一眼,音調沒有半點溫度,“道德素養和犯罪行為不一定是非要掛鉤的。”
譚設君似乎不怎麼讚同這句話,他剛想反駁,卻聽穆暉道。
“隊長,這是什麼東西?”
穆暉皺著眉頭問道。
譚設君隻得耐下性子,湊近了去看。
已經腐爛的木質櫃角上,滲透著一點小小的暗紅色汙漬。
“是油漆嗎?”
穆暉問道。
“不是。”郇誠道,他舉起隨身攜帶的相機拍了個照。
穆暉看著這個刁鑽的位置,道,“那會不會是......”
“不是血。”慕光開口打斷他的話。
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他。
慕光也蹲下來,他淡淡道,“陳血的顏色是紅裏發黑的,不可能這麼鮮豔。”
郇誠點頭讚同,他抬起手指撚了一點那抹紅,湊近聞了聞,“沒有血腥味,不是血。”
他剛準備拿出紙巾擦一下手,卻不想慕光忽然鉗住了他的手腕。
“你?”
郇誠驚訝的道。
慕光拽著他的手腕,向自己湊近了些距離。
“能滲進木頭,沒有異味,保持這麼久濕潤度,顏色還如此鮮豔的東西......”
他緩慢的眨了下眼睛,似乎自己也不太確信,“我怎麼感覺像......”
慕光皺著眉,不確定道,“......化妝品?”
譚設君覺得離譜。
“開什麼玩笑?”
一個荒無人煙,家具都爛出窟窿的破房子裏,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女性的化妝品?
譚設君半信半疑道,“夠了,別糾結了,老郇,你收集一點送到局裏檢驗。”
“慕光,穆暉,你們兩個......”
——撲通!
一聲重物倒地的巨響猛然撞進耳膜。
“什麼人?!”譚設君懶散的神情瞬時間煙消雲散。
他如虎轉首,迅速扭頭看向發出聲響的窗外。
別墅窗外,一個烏黑的身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