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憶重生了,前一段記憶還停留在橫梁重重砸到她身上,血泊中她眩暈厲害,陷入黑暗前聽到模糊的人聲:“不中用了,可憐啊,這麼年輕,一屍兩命!”
她反應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目光所及是出嫁前的住的屋子,外麵一片喧嘩。
弟弟林海悄悄摸進房來,笑咪咪道:“阿姐,娘親答應了,你的親事成啦!”
林憶騰地從床上坐起來,“什麼親事?”
該不會還是前世那個短命瘸子吧?
這人一張臉是長得不錯,但又不能當飯吃,她前世可讓這張臉害慘了,自從嫁入他們家,到死都沒吃過一餐飽飯。
“還有誰,李家村那個李長澤,上次媒人提的時候,你不是還說人家長得不錯嗎?娘親看你有意,就同意了。”
“你去跟娘說,彩禮跟他們家要十五兩銀子,不然我不嫁!”
“什麼!十五兩?”林海撚著的兩根草杆子,啪掉到了地上:“阿姐,是五兩還是十五兩?”
“十五兩,別問那麼多,趕緊去!”
林海還要說:“阿姐,是不是太多了,二大嬸家小翠,長得也不差,還小你兩歲,才......”。
林憶連推帶搡把他趕出了門,林海隻好走上外屋去傳話。
林憶的房與外屋就隔了個雜物房,當家的三年前意外走了,林憶守孝三年守成了老閨女,她娘怕再耽誤下去真說不出去,見人說親,女兒又有點意思,就應了。
重生回來的林憶隻想給前世的自已一榔頭。
一會,外屋的喧嘩聲越發大起來,這回不是喜慶,卻是對罵。
一個婦人大聲罵道:“什麼老閨女這麼值錢?我們李家村的村花,水靈靈的,入的是鎮上富戶的門,才十二兩銀子。她一個丫頭片子,鑲金的啊,這麼金貴,可真有臉,張口就是十五兩!”
林憶一下就聽出來了,這是李長澤家大嫂王美蓮,平時說話就夾槍帶棒的,今天她這一則獅子開大口,要的就是她這樣鬧,鬧得越大越好,最好親事就這樣散掉。
另一個聲音跟著說:“是啊,林王氏,憶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守他爹孝這幾年,知道的都說是孝女,不知道的,話難聽點就是老女了,斷沒有這樣要彩禮的。你說呢?”
這話雖然紮心,但說話的人還是盡量平和著語氣,想是不希望這樁好事散掉的,林憶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猜想隻可能是承媒的婆子。
“這是小女自已的要求,她就這一個要求......”
她娘這聲音,一聽就勢弱。
“林家這家教可真開眼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家男人是不在了,但也斷不到一個丫頭片子當家作主的道理,這是要翻天?”
這聲音是——
李長澤他娘,上輩子最難聽的話,全部出自這把聲的主人。
王美蓮:“是啊,娘,這丫頭還沒成事呢,就敢這樣作風作浪,入了門豈不是要翻天,絕不能答應!”
媒人:“嫁娶之事,還是父母作主為好,才符合綱常倫理。”
“倒也是。”
林憶聽到她娘壓低聲音:“林海,你去問問你阿姐......”
王美蓮:“嘿,我說,林家娘子,這是怎麼回事?你還真要聽她的?你出外打聽打聽,哪家是你們這樣的,你家男人是死光了嗎?就算是,還是叔伯長輩呢,幾時輪到她自已作主。”
李長澤他娘:“男人死了,還有兄弟,林家娘子你要實在作不了主,你問問你兒子,林家海哥,你自已說,你姐值不值十五兩銀子?”
這話咋聽得那麼刺耳呢,林海頓時來氣:“你這是什麼話?又不是買奴買仆,什麼叫值不值十五兩銀子?我阿姐千金都值,你個老婆子怎麼說話的。”
“開口就要十五兩銀子,這不是賣?那是搶?!”
媒人趕忙打圓場:“長澤腿腳是有些不便,但不影響幹活的,他可是家裏的主勞力,在鎮上有有個活計,這你們都知道,一個月有三百文進項,養媳婦定然沒問題,林家小女若擔心這個,想多要點彩禮,咱們把話說通了,好好談。”
“是是是,我定跟我女兒好好說說。林海,你去跟你姐傳句話。”
林憶聽到這,開了門,倚到門邊,抬頭見林海已到眼前,斬釘截鐵道:“你跟娘說,十五兩銀子,一文不能少。”
話聲剛落,外麵就破口大罵起來:“一個死了男人的破落戶家的丫頭片子,有什麼可稀罕的,二兩銀子,我都嫌給多了,貼金了還敢要十五兩銀子。”
林王氏:“李家娘子,我丫頭是不太懂事,你作為長者教她兩句也無可厚非,但話說這麼難聽,未免太傷情份。”
“阿呸,什麼情份,成不成還兩說呢,我要真成了她婆婆,這就是她對婆婆的態度?”
林海火了,衝出去道:“我阿姐做什麼了,不過是份彩禮,被你們罵成這樣!”
“罵她怎麼了,罵的就是她,有娘生沒爹教,一點規矩都沒有!”
林海:“你說什麼!”
外麵一陣驚叫拉扯,林王氏壓著聲急急嗬斥:“林海!住手!你幹什麼?”
媒人勸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聲音裏帶著幾聲氣喘,顯然也在拉架。
王美蓮尖叫起來:“啊,啊,娘,你怎麼樣?”
李長澤老娘氣急敗壞:“老四,你是死人麼,看你老娘被人打還一動不動。”
提著釘鈀衝出來要幫架的林憶腳下一頓,堪堪定住在外屋門口處。
——李長澤也來了?
上輩子的李長澤沉默寡言,什麼都聽他老子娘的,那會說親的時候也像今天這樣,從頭到尾一聲不吭,他娘把她說得一文不值,除了他家就沒人要的時候,臉被踩到地底狠狠摩擦,隻為多省點彩禮銀子,他也沒有出過一句聲。
所以這輩子她偏不如他們的願,既然改變不了訂親的事實,那就幹脆提前給自已爭取點家底。
林憶一股子怒火燒心,看著幾人這一團混戰,她娘慣來弱勢,這下被她那準婆婆趁亂撓了好幾下,紅痕一下就出來了,明晃晃掛在臉上,脖子上。
她提起釘鈀要衝過去,這時,李長澤開口了。
“娘,十五兩銀子,就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