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曲倪裳終於回眸，正色望向太子，原本圈著她、一瞬不瞬盯著她瞧的太子這會卻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眼，言語也有些僵硬：

“難道是為了打碎了的那隻玉戒嗎，沒事，那戒指雖說是個稀罕物件，但咱也不缺，本宮貴為儲君，大雍天下什麼東西不能為你尋來呢！”

曲倪裳看著太子琥珀色的眼珠子，依然搖頭道：

“殿下，不是因為戒指，從小到大，倪裳生氣從來不是因為什麼旁的物件。”

正如所有人知曉的那樣，曲倪裳與太子是自小相識的情感，無可動搖，但是這樣的情感也難免帶來一些弊端，比方說，太子從小就有一個習慣，每當他顧左右而言他時會不自覺地摸鼻子，這樣輕微的習慣旁人不會知曉，但與他自小一起長大的曲倪裳卻知之深切。

曲倪裳不想再騙自己。

為這事，她憂心思慮了幾日幾夜，太子是不是真的輾轉難眠、茶飯不思她無從知曉，但是她是真的日日如此，甚至心口還有一絲絞痛。這幾日，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縱使她與東宮地位懸殊，縱使她背負曲氏的滿門榮辱不得不周全於一些人情世故，但是在純粹的情感上，她不想再裝聾作啞。

“倪裳，世間所有都不及你我的情誼珍貴，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浮雲，本宮縱使是逢場作戲，也不會放在心上。”

東宮的吻落在曲倪裳的長睫上，他企圖用這樣令少女含羞的舉止來讓其淡忘原本的執著。

這樣的舉止，曾經確實奏效過。但今日的曲倪裳有著異樣的孤勇，她決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太子在京郊別院，夜禦五女，雄姿英發，也是逢場作戲嗎？”

曲倪裳的眼裏有霧氣升騰而起，神色有如她頭一次從馮千語口中聽聞太子的光榮事跡。

誠然，太子不是吝嗇的人，但那對鐲子既是先祖元後的愛物，就不該隨意賞給一個正處於婚嫁之齡的官宦小姐，其中傳達的信息，會讓許多人誤會。

且不同於爭風吃醋的誤會，這樣的誤會，甚至會改變左相的立場和努力的方向，改變朝野的站位與平衡。

太子身為儲君，縱使從小被嬌養長大，城府並不深，也不會全然不曉得其中的道理。

太子贈之以先人之物，不是明麵上的無知，而是暗搓搓的褒獎。

褒獎的便是京郊別院紙醉金迷時，馮千語適時將馮係旁支精挑細選的無名美女獻給了東宮太子，供其一夜歡愉，風流傳佳話。

太子對馮千語的褒獎，一度讓京都官場眾員竊以為摸清了儲君的喜好，一時多少門楣蠢蠢欲動，欲獻美爭高低於殿前，這些，太子心知肚明。

“歡場逢迎麼，卻之不恭。本宮身為儲君，總要有些交際。倪裳，你放心，本宮將來縱使佳麗三千，也隻會獨寵你一人。”

太子盡力哄著曲倪裳，他眼裏的愛意繾綣，足以叫曲倪裳相信，太子深愛於她，從無變心。

但是，她厭倦了。

曲倪裳掙開了太子的束縛，站了起來，她凝神望向太子的目光赤城，說出的話也全憑心聲：

“殿下，您真是活該被狗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