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白望梓,出生在河南農村。
我們一家四口,我是姐姐,打出生起,我就被冠上了“望子”的名字,這可不是什麼望子成龍,而是我親愛的媽媽想要盼一個兒子。
從小,我媽就把我當男孩來養,我從來沒有好看的衣服,她也不會幫我紮漂亮的小辮子,我的頭發就像一頭雜草,被小朋友恥笑。
唯一一件裙子還是我幼兒園閨蜜媽媽送給我的
我媽見到我,不是打就是罵,仿佛是我搶走了她的寶貝兒子。
終於在我9歲那年,我家裏迎來了一件大喜事
我媽終於望來了她的兒子。
但是,這個兒子的到來,卻讓整個家庭陷入了夢魘,把我爸媽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在生了我之後,我媽媽為了等到兒子,已經魔怔了
在懷我弟弟時,為了確保是個兒子,她拜托隔壁的王大嬸去仙姑廟裏麵求香灰,回來後拌著水喝下。
當時,年幼的我不懂事,也想嘗一嘗這個香灰水的妙用,一把被我媽打翻到地上:
“小兔崽子,小小年紀心腸這麼歹毒,這是保佑你弟弟的聖水,你也敢喝”
我嚇得坐在地上,也不敢哭鬧,隻怕接下來迎接我的,又是一頓暴揍。
我奶那為了特殊照顧我媽媽,準確地說,是為了照顧她的寶貝孫子,總是各種各樣的營養品。
我媽的體重在十個月裏直接從92斤飆升到160斤,我鄰居曾好心提醒我媽注意控製體重。
可是我媽不以為然,一直以為這位鄰居大媽要謀害自己的寶貝兒子,就是不聽,甚至,還和好心的鄰居大吵了一架。
村裏人都說,我媽這是中邪了。
沒有人願意和我們一家人說話,就連一向讓我搭便車的王叔叔,就不想搭理我們,生怕自己靠近我們,就得罪了我媽肚子裏的寶貝兒子。
於是,在我媽懷孕期間,她的脾氣越暴躁,別人就越討厭我的家。
年幼的我盼著弟弟快點出生,那樣,我媽媽就不會那麼暴躁了,但是,誰能想到,當我弟弟出生後,才是我噩夢的真正開始。
2.
到下午,我一回到家,就聽見我媽在家裏鬼哭狼嚎,家裏人七手八腳地我媽送進了醫院裏,而我因為家中無人照顧,也跟著一起進到了醫院。
我在婦產科的走廊中,耳邊的痛苦的哀嚎不絕於耳,我發誓,這可以算得上我見過最慘烈的場麵,即使在產房之外,裏麵那些女熱人的嗷嚎卻緊緊牽著我的心,這仿佛是所有女人的必經之路,如果不走這條路,就失去了女人本身的意義。
“誰是王桂花家屬?”護士一臉慌張地喊道。
“我,咋了護士,男孩女孩?。”
護士瞪了我爸爸一眼。
“都這時候了,你們還關心男孩女孩,胎兒巨大外加臍帶繞頸,需要馬上剖腹產,家屬簽字吧。”
我本以為我爸會很爽快地簽字,但是他卻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醫生,這剖腹產是不是花錢多呀?。”
“嗯,反正產婦現在情況危急,這手術通知書上後果講的很明確,要不要簽字,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吧?”護士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進去工作了,估計她對這些罔顧人命、自私自利的男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了吧。
我爸轉頭和我奶奶合計:
“生個娃而已,不至於吧,花這麼多錢,媽,你不是生完我之後,就能下地幹活嗎?”
“誰知道,你這老婆就太脆弱,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娶她。”
正當我奶奶絮絮叨叨地亂講的時候,我爸打斷了我奶奶:
“媽,這都什麼陳年舊事了,現在關鍵是咱花不花這錢。”
我奶奶白了一眼,在走廊裏嚷嚷著:
“花什麼錢,女人還能生不下孩子?你那不省心的老婆,就是不心疼我大孫子,那孩子剖出來對身體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盤著腿坐在的樓梯口,讓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都不得不側身走。
即使影響了大家的通行,但是卻沒有人說一句話,因為在醫院,誰也不願意和一個胡攪蠻纏的老太太發生一點爭執。
說話間,醫生又出來了:“病人家屬,你要是再不簽字,孩子就有腦癱的風險,你......”
“哎呦喂,你這大夫怎麼詛咒我大孫子呢,誰不知道,醫院就是想收錢,我們可不上你們的當。收不了錢就詛咒我們,你這該死的醫院,你們全家不得好死......”在罵罵咧咧的聲音,再次趕跑了醫生。雖然醫生戴著口罩,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眼睛裏的憤怒。
“後果自負”醫生拋下這重如泰山的四個字後就走了。
而我那奶奶坐在樓梯口繼續罵臟話,我爸則蹲在牆角一言不發。
產房裏的我媽命運危在旦夕,但是,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和一個心腸毒辣的老太手裏,這是誰的悲哀啊?
不一會兒,產房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是護士的:“孩子生出來了,胎兒巨大外加臍帶繞頸,很可能是腦癱,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這都是你們醫院的錯,要不是你們,我的大孫子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奶奶絲毫不顧及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的我媽,也不顧及其他正在休息的產婦。
“媽,醫生說有風險,有沒有說完全一定,你們先不要下結論。”
“要不先帶孩子去大醫院檢查一下吧,萬一是呢!”同病房的阿姨好心提醒。
“去什麼去,我乖兒子虎頭虎腦,怎麼會是腦癱呢,去醫院就算沒有病也叫查出病來了。你這毒婦,是不是因為自己生的不是兒子才會詛咒我們寶貝兒呀?”
同病房阿姨的丈夫聽了,握緊拳頭,很想上來給我媽一拳頭,好在阿姨攔住了自己的丈夫,才不至於鬧得太凶。
我慢慢地走上前看了眼弟弟:他的口水把枕頭都打濕了,身體左右完全不對稱,就連臉部都是扭曲的,好像一個剛剛出世的惡魔。
“寶貝兒子真好看,快吃胖胖的,看看誰還敢說你!”
我媽不停地誇讚著麵前這個醜陋的嬰兒,顯然,這和她說的事實完全不相符。
住了幾天院,我媽出去之後,也顧不得坐月子,每天給所有自己認識的親朋好友打電話,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個大胖兒子。
我奶奶更是跑了好幾個村子為自己孫子討來了布條,親自拚拚湊湊給搞來一件“百家衣”,還請了一個十裏八鄉都迷信他的算命先生,給我弟弟取名叫“旺丁”
3.
並非我沒有同情心,畢竟,眼前的這個男孩也是我的弟弟,但是,他生下來就是一個惡魔。
在一歲半歲時,他還不會爬,整天咿咿呀呀地叫,不知道誰是媽媽,誰是爸爸,甚至餓了也不知道哭,每次都是我媽算好了點才去給他喂奶。
更加魔幻的是,我媽實在太溺愛那家夥了,一歲半都沒有斷奶,每次將他抱在懷裏,他都拳打腳踢,甚至有一次,我媽媽差一點把他摔在地上。
然而,我媽卻樂此不疲,她說:“吃媽媽的奶對寶寶身體好,隻要我有,我寶寶就一直吃!”
我當時就恨透了這個弟弟,為了給她喂母乳,我媽全身虛胖,頭發都快掉沒了。每天半夜起床總是搞得家裏叮鈴哐啷的,我爸睡不好,於是,就抱了一床被子,去另一間臥室了。
每天我一下班回家,家裏總是充斥著一股子奶腥味,時間久了,就連我身上都是這種味道,在班裏,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和我玩。
男同學還給我起外號叫我“臭麵包”,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不管多大的惡意,我都以沉默去麵對。
這一天,當我如常回家的時候,卻看到了嚇人的一幕。
隻見我那惡魔弟弟死死的咬著我媽媽的乳房,我媽媽很想把他一把鬆開,但是卻舍不得弄疼自己的寶貝兒子,隻好一邊忍著,一邊輕輕地對旺丁說:
“寶貝乖,你怎麼可以咬傷媽媽呢?知道我的小寶貝力氣大,但是,媽媽會疼的。”
我看到我媽眼裏含滿了淚水,乳房已經被這個家夥咬出了血。我顧不得那麼多,緊緊抓住弟弟的手腕,在疼痛之下,他疼的哭了出來,也放開了咬人的嘴巴。
我本以為我媽會感謝我,但是,她扇了我一巴掌:
“小丫頭片子,心計這麼重,我告訴你,咱們家錢都是弟弟的,你想都不要想,就連你以後,也要被給弟弟賺錢買房子。賠錢貨,給你一口吃的都是便宜你了!”
我媽的辱罵聲不絕於耳,我早就忘了她後麵罵的那些傷人的話,我大腦一片空白,我仿佛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我媽上來就踢了我一腳,
“還不滾去把你弟弟的尿布洗了?”
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習以為常,我沒有揉自己受傷的胳膊,因為,心裏的疼痛早已讓我神經麻木,我隻是這個家的犧牲品。
有時候,在深夜,我也會問自己,白望丁是現在這個狀態,到底是先天不足還是後天養成。
4
直到我弟弟白望丁6歲的時候,我媽才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
6歲,是小朋友上學的年齡,但是對於這個話都說不清的弟弟來說,上學更是遙遙無期。
“像他這種情況,隻能上特殊學校。”
鎮上老師的一番話,徹底戳破了我媽幻想的泡沫,她終於意識到,她的寶貝不是個正常的孩子。
她坐在學校門口哭天喊地,求著老師接收她的孩子,仿佛隻要白望丁進去這個正常人的學校,她的自欺欺人就永遠成立一樣。
我媽一回到家,就開始發動三姑六婆籌錢給我弟治病。
“求求你們了,你們平時誇小寶這麼多,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不說話了?”
我媽媽對於白望丁從來都是“有求必應”,雖然他行動不便,但是我媽長期的溺愛讓他更加囂張,幾千塊錢的玩具說買就買,導致我們家現在都沒有什麼錢了,隻有滿屋子堆積成山的名貴玩具。再加上我們長期不上班,這給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要不是你們耽擱治療,孩子也不會這樣,腦癱兒生下來就是廢人,治也沒有用!”
“誰說的,小寶隻是暫時病了,隻要去大醫院看看,就活蹦亂跳的,哪裏會是廢人!”
我媽強壓心中的怒火,為了籌集到一點錢,在那親戚麵前低聲下氣。
而我,則在一旁默不作聲,好像隻要我一開口說話,永遠都是個錯誤。
說著,白望丁這個惡魔的靈魂就又開始出竅了,他抄起手邊的椅子,也不知道哪裏來那麼大的力氣,就往人身上砸,親戚們被他嚇得趕緊離開了我的家,而我媽,卻因為一不小心而被小惡魔的板凳砸中,頭上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每當白望丁犯病的時候,氣力總是出奇的大,我媽顧不上自己的傷,趕緊來安撫我弟弟,他撕咬著狂怒,直到半小時之後,才因為體力不支而暫時安靜了一會。
在醫院裏,我媽呆呆地坐著,她好像想起了我這個女兒,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望梓,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媽。”
這一聲媽叫的我好不自在,仿佛眼前的這個女人和我從不相識。但是在那一瞬間眼淚又下來了。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呀,怎麼能做到心如硬石呢?她一問我,我的心就軟了,連忙問這問那地關心她。
在醫院的這個晚上,我仿佛再次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我好像又有了媽媽。
“女兒呀,媽對不起你。”
“沒關係,媽媽,我挺好的。”
眼淚奪眶而出,我為我媽的覺醒而感到興奮,也認為一段苦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5
然而,是我想的太多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讓一個重男輕女已經瘋魔的母親覺醒,簡直比登天還難。
在醫院的那天晚上,送來了一個急救病人,由於醫院沒有血,病人家屬願意出高價來求人獻血,雖然我和我媽的血型與這個病人不相符合,但是,這卻給我媽提供了一條賺錢的新思路:賣血!
第二天,她拉著我來到血站。
“護士,你們這獻血給多少錢呀?”
“咱們這是無償獻血,但是如果以後親屬有需要,可以免費用血?”
“什麼,也就是不給錢了?”
“對的,大姐,咱們無償獻血也算是一件功德嘛,隻要你......”
不等護士說完,我媽就開始問:
“這麼大閨女的血值多少錢?”
“什麼?未成年人不能獻血,這是違法的,大姐你不要開玩笑了?”
還沒等護士說完,我媽拉著我就走出了血站,罵罵咧咧地說:“一到關鍵時候一點用都不頂,我要你幹什麼,還不如養條狗還知道看門。”
我媽拖著我的衣領,全然不顧我的哭喊。
正當我慶幸於血站不收自己的血時,我媽又帶我來到了血販子這裏。
“什麼型?”
“A型”
“好的,四百CC給你500元”
“什麼,才500呀,那能不能抽800CC。”
“也行,看你個人嘍。”血販子冷冷地說道。
我媽一把拉過我:“抽吧。”
血販子愣了一下,顯然被震驚到了。
“這麼小的姑娘,抽800CC會死人的,你們再考慮下。”
“還考慮什麼呀,家裏兒子等著用錢呢,她從小就壯實,抽點血死不了人的,實在不行,你少給點錢。”
我媽把我按照桌子上,而我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血販子為了賺錢,也管不上什麼未成年人。
整整800毫升,在抽完血之後,我一下子就昏死了過去,直到天黑時,我才醒過來。
由於失血過多,我臉色蒼白,回到家裏,我爸爸還嘲笑我怎麼像鬼一樣。
而我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當我緩過來,開始大喊大叫,因為我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反抗,那麼,等待我的,也許將會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