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她常年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頭發高高束起，露出白淨的臉蛋紅潤又淡漠。

纖細軟腰，嬌媚而不自知。

在我們村，村民都認為這種女人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

經她肚子孕育生下的每一個小孩都是男娃。

重男輕女的林村自祖輩留下了不成文的規定，但凡哪家兒媳接連生出三個女娃沒有男娃，便得找到這種女人幫忙傳宗接代，不然就是不肖。

而這種女人至今已到第三代。

那天過後，妮子姨消失了一年。

再一次見到她，她好像變消瘦了許多。

她蹲在我麵前，問我還記不記得她，還要不要跟她回家。

我呆呆看著她，突然沒忍住撇著嘴哭了起來。

「啊，不哭不哭。」

妮子姨被我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給我擦著眼淚。

「不跟我回家也沒事的，姨跟你說著玩的。」

她剛說完我哭得更大聲了，眼淚鼻涕蹭了她一身。

被抱在懷裏，我話說得斷斷續續：「不......不可以騙小孩的。」

我打了個哭嗝，妮子姨笑了。

這一年過得很快，還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妹妹被抱走了。

那天我在照看妹妹時偷偷從廚房拿來一小塊白糖給她舔著吃。

但是糖還沒舔完，奶奶帶著一對陌生夫妻走了進來。

我手忙腳亂丟掉，但還是被看到了。

奶奶剜了我一眼，轉頭對那兩人笑得諂媚。

那對夫妻走到我們麵前，女人小心翼翼接過我懷裏的小人，笑得溫柔。

奶奶接過男人遞過來的信封，笑嗬嗬送他們離開。

那時他們已經走挺遠了。

我卻突然想起什麼，撒開腿追了一段路然後朝著女人喊：「阿姨，今天是妹妹生日......」

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我默默說著：「妹妹，生日快樂。」

這一幕，在兩年前我便已經見過。

但是那時年紀小，什麼也不記得，腦子裏也隻有模糊的一幕。

那天，我跪在奶奶的神明前很久，隻祈求我的兩個妹妹都能開心如意。

第二件是十月份時奶奶的金孫出生了。

弟弟發出第一聲啼哭時，奶奶也激動得落了淚。

她雙手合十嘴裏不停呢喃著：「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一向小氣的奶奶徒步從縣城裏背回一包包喜糖，從村頭走到村尾挨家挨戶喜滋滋的發。

逢人就說：「哎呦，也沒啥事。就是我大兒今天生了個男娃咯。」

就連我也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兩大包糖。

那天我看到媽媽麻木抱著弟弟，不知道奶奶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媽媽逐漸回過神來，抱緊懷裏的小人她親了又親。

之後她便每天抱著弟弟坐在門口，還不算寒冷的天氣她卻穿著棉衣棉鞋，頭上還裹著月子帽。

每有路過的人，媽媽便期望看著。

可惜終究沒人說出那句她最想聽的話。

直到一個月後妮子姨走到媽媽麵前淡淡問她：「這小孩這麼大一個，你孕期肯定不好受吧。」

媽媽那時眼睛突然就亮了，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可不是嘛，我那時候天天吐得厲害，這男娃是比較折磨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