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也用意念傳話給顧浩渺。

「我們每天過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日子，來一個靈魂，在電腦上敲兩下，給他們處理好，辦結，走人。」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七百年。」

「還翻得出什麼花樣來呢。」

老實說，雖然我是神仙，但我覺得自己的生活沒意思極了。

那些凡人，他們有善有惡，但每個人的靈魂顏色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像在這裏，白雲，牆壁，我們穿的衣服，我們的靈魂，都是一片純白色。

沒有任何秘密，也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我真羨慕凡人們，他們可以投胎，每一世過的都是不一樣的人生。

顧浩渺還在呶呶不休地給我隔空傳話。

「我又做了一個骷髏頭小音樂盒，一會你述職完帶回去。」

對了，我同其他的天堂守門人也不是完全沒有區別，隻有我一個人辦公桌上擺滿了骷髏擺件。

都是顧浩渺送的。

有時候我也會奇怪，為什麼每個天堂守門人都這麼相似，七百年前他怎麼會喜歡上我。

明明我那麼普通，放在神仙堆裏都找不出來。

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因為我已經很累了。

就像對他送的骷髏擺件失去興趣一樣，我對天堂日複一日的生活感到厭煩。

「快到你彙報了。」見我心不在焉，顧浩渺隔空傳話提醒我。

我的績效常年在一眾守門人中墊底。

真的不賴我，主要是我的這個時代食物太富餘了。

別的時代連年鬧著饑荒，大家都非常珍惜食物，沒什麼可浪費的。

天堂守門人隻需要核實一下他們沒有浪費食物，然後放他們通行就可以了。

而我需要監督他們吃完一座座堆起來的食物山。

天堂守門人也流行末位淘汰製。

「最近天道生成了任務手冊，需要下到人間去，完成天道的任務。」

「白晨曦，既然你不能勝任天堂守門人的工作，那你就去人間吧。」

我彙報完，顧浩渺端坐在上首，宣布這個消息。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早就在天堂呆膩了，好想去人間玩一玩啊。」

「天啊，我居然有點羨慕白晨曦。」

「好久沒吃過人間的美食了......」

我在她們的豔羨中，想起一個月前自己同顧浩渺抱怨過。

「我已經厭倦了天堂，厭倦了這樣日複一日的機械重複。」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那時他安慰我說：「快了，晨曦，很快就到頭了。」

所以這就是他為我想好的去處嗎？

我到凡間之後，查看了一下任務手冊。

第一個任務，我要去送一個靈魂下地獄。

這個遊魂此時還停滯在身體裏。

因為出身巨富，他享受著最好的醫療資源，最頂級的醫療專家組隨時為他的生命保駕護航。

此時，他的呼吸心跳體征都很平穩，卻怎麼也喝不下一口水，吃不下一口飯。

因為每個人一生中需要攝入的食物都是恒定的，他已經吃完了此生所有的食物。

我站在他病床前，看著不舍晝夜工作的昂貴機器，還有24小時陪護的專家組。

哪怕在物質生活極度豐富的這個時代，醫療資源也是稀缺的，和VIP病房毗鄰的住院部裏，我甚至能隱隱聽到哭聲。

那是患者家屬在哀悼，如果用上這麼好的資源，他們的家屬本可以不必死。

這些醫療資源本來可以用在他們身上，而不是吊著一個已經到了壽終正寢年齡的人的命。

「我來了。」我知道隻有他能看見我，所以大膽地站在遊魂麵前，對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