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我臉色蠟黃,皮膚粗糙,頭發枯黃,一臉苦相。
照片裏的我笑得活潑開朗,皮膚細膩白皙,頭發漂移柔順。
自從我有了孩子,我的理想付之一炬,我失去了自我。
「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像什麼樣子!邋裏邋遢的,我怎麼帶你出去!算了,我帶蕭蕭去,你在家呆著吧,丟臉!」
丈夫謝珩在孩子麵前毫不掩飾的鄙夷,導致謝思齊也有樣學樣,不讓我接他上下學。
但係統不允許。
「一個好媽媽就應該接送孩子上下學,不能錯過孩子每一個成長瞬間。」
為了躲避係統無休止的電擊,我隻能死乞白賴的祈求謝思齊。
在給他買了一盒奧特曼卡片後,謝思齊用恩準的口氣對我說:「你可以在車裏等我,但不許出來。別的小朋友要是看見你,你隻能說是我們家的保姆。」
長年累月的電擊使我精神恍惚,麵色慘白猶如惡鬼,我甚至都記不清我已經過了多久這樣的日子。
謝思齊窩在謝珩懷裏,滿臉嫌棄的指責我:「爸爸,媽媽好醜啊,沒有蕭蕭阿姨半點好看,你怎麼不娶蕭蕭阿姨啊,她多溫柔!」
「斕瀾,我們離婚吧。我對你已經厭煩疲倦。更何況,齊齊也喜歡蕭蕭。」
謝珩將離婚協議書給我時,我如同死水的心一動,心底隱秘的興奮逐漸升起,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嗎?
我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接謝珩手裏的離婚協議書——
下一秒,係統的聲音就將我重新打回了地獄。
「好媽媽不允許給孩子一個不完整的童年!」
「你是想讓你的孩子被人恥笑嗎!」
「可我根本不想當媽媽!」忍無可忍的我在內心憤怒的反駁他!
我寒窗苦讀二十載,為的是能夠在自己的喜歡的領域裏閃閃發光,而不是在家裏做全職太太相夫教子。
我的人生計劃裏,根本就沒有24歲當媽這一條!
憑什麼要這麼逼我!
我感覺我快要瘋了,可係統還是用那副無情的機械嗓音念著好媽媽教條:
「女人就是要結婚生子的,結婚生子後就應該做一個好母親,所有女人都是這樣!」
「有了孩子的母親就應該全身心投入家庭,照顧孩子,這樣才能更好的照顧到孩子,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好媽媽!」
係統尖利的聲音轟炸著我。
在心臟劇烈的疼痛中,我仿佛看見了含辛茹苦將我供養長大的母親在十字路口中間驟然暈倒在地上,呼嘯而過的汽車與她擦肩而過。
幾分鐘後,電話鈴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幻境。
「女士,您的母親暈倒在了路邊,現在已經撥打120將她送往醫院了。」
恐懼之中,係統冰冷的聲音似乎又響了起來:「如果你不能成為一個好媽媽,那你的母親該怎麼辦!」
醫院樓梯拐角處,我攔住一臉不耐煩的謝珩,低聲下氣的求道:
「阿珩,我不能離婚,離了婚,齊齊怎麼辦?我不想讓他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謝珩看著我,滿臉失望。
「你以為我願意變成這樣嗎!」我聲音淒厲。
七年前,我還在辯論賽上慷慨陳詞:「社會告訴我們女性有例假,女性要懷孕,女性會有孩子,所以女性總是不適合工作的,可那些大腹便便的男性們不是也有孩子嗎,他們卻可以在領導層俯瞰所有女性。」
七年後,我被好媽媽係統日複一日的折磨徹底擊碎了滿身傲骨。
謝思齊拽著謝珩的衣角,不耐煩的嚷嚷,「爸爸,爸爸!我們快走吧!蕭蕭阿姨說她暈血,頭暈的慌,想讓爸爸你去陪她。咱快去吧。」
「醜女人,離我爸遠點!我才不要你接著做我媽媽!」謝思齊惡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謝珩帶著謝思齊離開。
母親還在搶救,我要去守著她,係統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跟上兒子,好媽媽不能放任孩子在人流量巨大的地方獨自行動。」
我很擔心母親的安慰,暴躁的反駁他,「他沒有獨自行動,他跟著他爸呢。而且我媽還在搶救!」
「人類規矩:沒有危險的時候爸爸就是最危險的,好媽媽不能將孩子交給父親帶!」
對母親的擔憂勝過了被電擊的恐懼,我一步步走向病房。
見我一意孤行,係統再次操控了我身體。
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如提線木偶般被迫走到了抽血室的門口。
「我蕭蕭阿姨她都快暈倒了,憑什麼不能先抽?這個老太婆又死不掉!」謝思齊蛄蛹著肥胖的身軀拚命向前擠,蕭蕭一臉柔弱的靠在謝珩懷裏,雙目含淚。
高壯的中年男人扶著年邁的母親坐到一旁,衝上來就要給謝思齊一耳光。
須臾間,係統操控著我的身體衝過去擋下了這一耳光。
成年男性全身的力量抽在我臉上,打的我頭暈目眩。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在驟然安靜的大廳裏響起:「你憑什麼打我兒子!」
那根本不是我想說的話!
又是係統!
「兒子沒有教養,都是當媽的沒教好!」
「是呀,這個媽怎麼當的,是非不分。」
「嘖嘖嘖,早晚要把兒子寵出事來。」
看客的竊竊私語傳入我的耳朵,我僵硬地抱著謝思齊,無地自容。
這時,蕭蕭搖晃著身子衝男人鞠了一躬:「不好意思,齊齊也是替我著急。我向您道歉。」
謝思齊也一把推開了我,大聲叫道:「你真是太丟臉了!蕭蕭阿姨多溫柔!隻有你像個潑婦一樣!為什麼我會有你這樣一個媽!丟臉!」
我被謝思齊推倒在地,周圍的指責聲漸漸大了起來。
但係統卻沒有作聲,也沒有電我。
我想,我知道要怎麼才能在好媽媽係統的操控下報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