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邊傳來謝芳華低低的啜泣。
看見褚宴時拽著鳳玖安走來,謝芳華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麵上卻是柔弱可憐的模樣:“王爺,是妾身小氣不該打擾您陪王妃,但妾身實在喜歡那簪子......”
“無妨。”
褚宴時淡聲開口,幽冷的目光轉向鳳玖安:“簪子是你打落的,你便下去幫側妃將簪子撈上來,否則,便給側妃跪下道歉!”
鳳玖安驟然掐緊了掌心。
雪已經越下越大了,淒冷的寒風像刀子一般割在她臉上,冰湖下的水都凝結成柳絮般的結晶。
若她跳下去了,還有活下去的希望麼?
但要她跪下給謝芳華道歉?
休想!
看著謝芳華戲謔的眼神,她也猜得到她是在故意設計為難自己。
鳳玖安嗤笑一聲,衝著褚宴時冷聲道:“怎麼?攝政王府窮得做不出一隻蝴蝶簪了?當年王爺做本公主的贅婿時,這些阿堵俗物,可都是給你用來砸著玩的。”
聽她提到公主府,褚宴時眼底閃過森然的戾氣。
那是他此生最屈辱的回憶......
鳳玖安是真不想要命了!竟敢幾次三番這樣激怒他!
褚宴時箍著她手腕,死死盯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清冷眸子,一字一頓開口:“好極了......公主殿下。”
他鬆手冷聲道:“你說得對,攝政王府不缺這麼一枚蝴蝶簪,本王也不必如此小氣,再做一枚,又有何難?”
謝芳華一愣,沒想到褚宴時會這樣輕描淡寫放過鳳玖安。
連鳳玖安也覺得出乎意料,忍不住擰緊了眉,直覺不妙。
果然,褚宴時撚了撚指尖,慢條斯理衝著身後的仆從開口:“本王聽聞,人的骨灰高溫燒製之後,玲瓏剔透堪比玉石,也不知是真是假。”
“公主既然不願意下去撈,那就將被圈禁的謝家人盡數殺了,看看能不能做出一支蝴蝶簪來!”
鳳玖安的瞳孔一陣緊縮:“褚宴時!你瘋了!”
為了讓她就範,他不惜用國公府眾人的命逼她?!
褚宴時沒有理會他,隻是眼神平靜的看向侍衛:“愣著做什麼?聽不見本王的話麼?”
“是,王爺。”
侍衛隻猶豫了一瞬,便走向王府大門。
“不準去!”
鳳玖安眼眸血紅,撲上前想攔住那侍衛,卻被褚宴時捏著手腕扔回冰麵上。
“本王給過公主機會,這是公主自己選的。”
褚宴時唇角掛著陰鬱的笑:“老國公鐵骨錚錚,做出來的簪子,一定精美至極!”
鳳玖安癱軟在冰麵上,渾身發顫,一雙眸子如同泣血。
而褚宴時居高臨下看著她,靜等著她告饒服軟。
她的骨頭不是硬麼?不是不怕死麼?
他非要折斷這鳳凰的羽翼!
可他沒想到,鳳玖安竟踉蹌站起來:“好......我下去找蝴蝶簪!”
“若找不到,我便當用這條命賠了簪子,你我的恩怨,與國公府無關!”
褚宴時無意識攥緊了拳,眸底一片涼意。
“好硬的骨頭......”
他扯唇冷笑一聲:“好,你要去便去,但你若是敢死在下麵,本王讓國公府盡數給你陪葬!”
鳳玖安的嘴唇幾乎咬得鮮血淋漓,轉身決然跳下冰窟,四肢瞬間被凍得僵硬。
這湖雖說在王府之中,卻並不小,湖水又泛著刺骨的寒意,她每遊動一步都分外艱難。
鳳玖安勉力睜眼尋找,視線卻是一片昏暗。
頭頂一陣刺痛,她呼吸已經有些艱難,上浮換了口氣,重新潛了下去。
來回幾趟,湖底已經被她尋了個遍,卻根本沒有那蝴蝶簪的蹤影。
鳳玖安再次上浮換氣時,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褚宴時藏在袖間的拳頭攥得青筋暴起:“鳳氏,本王給你一條活路,上來給側妃道歉,此事本王既往不咎!”
鳳玖安察覺到他眸底那一絲焦慮,唇角扯起自嘲的笑。
不敢讓她死,又一定要折磨她?
好啊......他會讓他自食惡果!
她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低頭便要再次下潛!
手臂忽然被死死掐住,褚宴時直接將她從湖中拽起,重重將她扔在冰麵上。
“不知悔改!你以為本王真會心疼你這條賤命?!”
“來人!把她關進柴房!不許給她吃食!本王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有多硬!”
嚴寒已然讓鳳玖安頭昏眼花,踉蹌摔在褚宴時胸口。
褚宴時的手驀地一僵。
看著仆從們上前,他緊了緊拳寒聲道:“先將她帶去更衣,等她醒了再去!若是側妃剛過門她便死了,實在晦氣!”
婆子們趕忙點頭,將已經昏迷的鳳玖安用大被裹了抬向後院。
褚宴時身上戾氣森然,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站在後麵的謝芳華眼神怨毒的盯著鳳玖安。
他這是對她心軟了?說著恨她入骨,卻舍不得要她的命?!
憑什麼!
她從小便是千嬌百寵萬人之上的公主,卻要和她搶祖父母的寵愛,還讓褚宴時以為她是救命恩人,對她無微不至!
現下她分明已經是個人人能踩上一腳的亡國公主,為什麼褚宴時卻反倒要護著她了!
她眼神越發怨毒,悄悄摩挲著袖間那塊龍紋白玉,很快又神色自若道:“王爺別生氣,姐姐性格倔強,不若讓我去勸勸姐姐?”
褚宴時眉眼緊皺,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回到院中,婆子們服侍著鳳玖安換好了衣服,又將炭火燒熱,才靜靜退了出去。
那些人剛走,鳳玖安便睜開了眼。
她臉色慘白,唇上更是毫無血色,小腹的劇痛幾乎讓她眼前發黑。
鳳玖安哆嗦著手起身找出一副銀針,開始為自己施針。
前世她便喜歡研習醫術,死後魂魄在世間徘徊,更是得到了一位醫聖的傳承,醫毒兩道都算得上精通,要在王府保命,也算是有了幾分仰仗。
感受著胎相暫時穩定下來,她才算鬆了口氣,陷入思索。
她自幼便不曾受什麼罪,因而前世被褚宴時折磨,便隻能屈服,不僅讓褚宴時變本加厲,連帶著謝芳華和王府的仆從也敢欺辱她,早早便折磨得她鬱鬱寡歡重病而死。
這一世,她非要活下去,找到信物調兵複仇!
可是她連信物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該如何找,才能不驚動褚宴時和謝芳華,至少不讓他們知道她是奔著信物去的?
思索一瞬,她忽然想起了攝政王府中還有一人,或許能夠幫她!
她眸中閃過一絲幽光,將床邊花瓶狠狠砸碎,撿起碎瓷片抵在自己手腕上重重劃下!